基建王座(9)
质朴的群众们立刻为通情达理的铁铺老板送上称赞和掌声。
看着笑眯眯的莫老板,沈轻泽非但没有丝毫喜悦,反而皱起了眉。
果不其然,莫老板和蔼地拉住沈轻泽的手,用只有他二人能听清的声音,慢悠悠道:
“小兄弟,只要你肯把你师傅打造这些铁器的方法告诉我,我非但出资买你家的货,还可以给你一百金币的酬劳,怎么样?”
沈轻泽脸色一沉,声音低而缓:“我拒绝。”
莫老板没有生气,只是意味深长看他一眼,退开一步,夸张地叹了口气,扬起声音道:
“年轻人,太贪心可不好,你师傅没教你做人要知足的道理吗?我开的条件已经非常优厚了,你还想要更多,那我就要亏本了,我店铺里也有一干伙计要养活呢。”
这几句话传到围观群众们耳朵里,大家纷纷议论开来,时不时有“不识抬举”、“得寸进尺”、“不知好歹”之类的词扣到青年头上。
一传十,十传百,添油加醋的故事开始在城东集市流传。
金大、铜二和银三三个兄弟彼此对视,忍不住露出了幸灾乐祸的笑。
“嘿嘿,看这小子这摊还怎么摆的下去!”
被此处的热闹吸引而来的,还有一个被斗篷裹住全身的男人,他戴着口罩,兜帽遮住面容,眼角边皮肤光洁,已丝毫瞧不出诅咒的纹路。
男人斜倚在陋巷的矮墙上,隐藏在人群中,兴致勃勃看戏。
隔壁的女主妇手提菜篮,正跟身边每一个路人,绘声绘色讲述沈轻泽为了独霸集市铁器交易,是如何暴力打翻了伙计,上门踢馆,狮子大开口。
男人轻笑着把玩枪杆,在一旁听得津津有味。
人群中央的空地,莫老板正苦口婆心地教导沈轻泽做人的道理。
青年沉默片刻,终于在众人的道德谴责下,面不改色地开了尊口:
“铁器我可以卖给你,但是,我绝不为了钱出卖自己的肉体!阁下好这一口,可找错人了。”
这石破天惊的一句话,将四下里砸出死一般的寂静!
吃瓜群众惊掉了手里的瓜,继而纷纷对铁铺老板怒目以对,买菜主妇口中的“霸市青年”,又瞬间变成了被猥琐富商调戏的纤弱美男。
原本正悠哉看热闹的年轻军官抚枪的动作一顿,目光微妙,如电般扫向铁铺老板,那张脸怎么看怎么獐头鼠目起来。
莫老板措手不及,整个人都呆住了,脑门上十分无辜地缓缓冒出三个:“???”
作者有话要说: 莫老板:我要报警了!!
沈:溜了溜了
第7章 颜恩伯爵
无论在哪个世界,八卦永远都是人民群众们的共同爱好。
沈轻泽一句暧昧不清的话令风向骤变,联想到方才莫老板又是拉小手,又是说悄悄话,朴实的围观群众们纷纷于脑补中插上了想象的翅膀,开始一致声讨看上去贼眉鼠眼的莫老板。
后者简直如黄泥巴掉裤裆,百口莫辩,就连自家铁铺里的两个伙计,都露出了震惊的眼神。
而让莫老板风评被害的始作俑者,正麻溜地收拾着自个儿的小摊,毫无半点羞耻之心,把广告牌卸下里放进小板车,准备溜了溜了。
离开前,沈轻泽甚至不忘走到人高马大的铁塔壮汉跟前,朝他伸出手。
“干嘛?”铁塔壮汉警惕地瞪着眼,下意识退了半步,跟对方拉开距离,生怕被碰瓷似的。
“请付钱。”沈轻泽用眼神示意那些打包好的铁器,“一共39银币,已经打过折扣了,多谢惠顾。”
铁塔壮汉震惊了,都这样了这小子还不忘做生意呢!
莫老板阴沉的眉下压抑着怒色,脸上的赘肉都在颤抖:“你刚才胡说八道些什么?!我明明没有对你说那什么……不堪入耳的污言秽语!”
沈轻泽挑了挑眉:“那你把刚才对我说的话,当着大家的面再说一遍?”
“我……”莫老板噎住,终究顾忌自家铺子多年的名声,只得低低骂了一句,“不识好歹!”
哪知沈轻泽立刻点头:“嗯,算阁下有自知之明。”
莫老板一口气呛在喉管差点提不上来:“……我是在骂你!”
沈轻泽无视了对方的骂骂咧咧,双手一摊,大度且从容:“虽然阁下不识好歹,不过生意归生意,我还是愿意给阁下一个机会的。”
莫老板气极反笑:“你污蔑我声誉,还有胆子问我要钱买你的货?”
“为什么不?”沈轻泽慢条斯理地道,“刚才我们已经达成口头协议,你看,货我都给你包好了,在场所有人都是见证,莫非阁下要在众目睽睽之下赖账?”
有零星的嘘声和嘲笑从四面八方传来,还有路人不耐烦地问话:“你到底买不买啊?你不要我还想要呢。”
“就是,比你家的铁器可便宜多了,还好使!”
莫老板的脸色像是覆满了青苔的石头,又青又硬,冷冰冰地盯了沈轻泽半晌,最后一挥手,嘴角牵动一下皮肉:“阿九,给他。”
铁塔壮汉阿九面无表情地递过去一个钱袋,两条铁疙瘩似的粗壮手臂,轻而易举将装着全部铁器的竹筐揽入怀中,回到莫老板身后,不动如山。
莫老板眯了眯眼睛:“小子,你晚后还想在城东集市混,最好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沈轻泽只是平静报以一笑。
他正准备收拾收拾离开,远远的,人群另一端忽而传来一阵骚动。
沈轻泽远远望去,有一队骑着高头大马的骑士正沿着道路中央缓缓而至,凑热闹的人群逐渐朝两侧驱散,给骑士队后面的马车让出路来。
马车是敞篷的形制,车身用金丝楠木所制,绘以金漆,富丽堂皇。
两匹枣红的骏马拉着车缓缓从长街经过,车上一对中年夫妇时不时向道路两侧的人们点头致意。
离沈轻泽的小摊不远处,是集市上一处小广场,骑士队和马车在广场中央停下,有侍从从马车后搬运下来几个大木桶。
周围的人们仿佛早已习以为常,纷纷从家里拿来一些盆碗容器,热切地簇拥在广场附近,又不敢靠得太近,以免被骑士驱离。
沈轻泽和莫老板之间那点小纠葛立刻被大家抛诸脑后,提着菜蓝的主妇从篮子里取出硕大一个陶碗,充分发挥体型瘦小的优势,从人群缝隙里挤到内圈,高举着一只手不断向马车上的贵妇挥舞。
沈轻泽有些莫名,只听见身边人群嘈杂的声音断断续续传来:
“是颜恩伯爵大人的马车!夫人又发善心给大伙儿分牛乳了!”
“快快,回去拿碗,哦不!拿个盆来!”
“上个月我就分到了小半碗,家里的孩子一直缠着要,希望神明庇佑伯爵大人家宅平安!”
“颜恩伯爵?”沈轻泽摩挲着下巴,“城里的贵族?”
沈轻泽牵着自个儿的小板车,不由自主被人潮推挤着往前涌。
凭借身高优势,他可以清楚地看见从敞篷马车上走下来的一对中年夫妇,颜恩伯爵身形颀长,披着价值不菲的大衣,黑发一丝不苟束在帽子下,五官有明显的远东大夏人特征,那一对深褐色眼睛,扫视过来时透着居高临下的桀骜。
他的夫人则有一双动人的蓝眸深深嵌在眼窝里,体态娇小,紧偎在丈夫身侧说笑。
伯爵府的管家走上前,唤侍从将盛放牛乳的木桶挨个搬到一边,一一揭开盖,奶白色的牛乳散发着极淡的清甜味道,众人伸长了脖子往里望,脸上的笑容更为殷切。
“大家安静一会儿。”伯爵府的管家清了清嗓子,大声道,“今天是颜恩伯爵和夫人向我们渊流城东集市的镇民分发食物的日子。”
“众所周知,自从北方的兽奴来袭后,我们渊流城的日子一日不如一日,城里的粮仓被毁了大半,大家储备的食物也在飞快的减少,甚至还有许多我们的同胞和家人牺牲了……”
人群逐渐安静下来,不少镇民被戳中了心事,红着眼眶拭泪。
管家顿了顿,挥舞着手臂再次开口:“颜恩伯爵自小在城里长大,将所有镇民都看做自己的亲人,不忍看大家受苦挨饿,所以省吃节用地匀出一些食物分给大家,尽管食物是有限的,分到每人手上不是很多,但是伯爵和夫人的心意是无限的,给于每位镇民,都是沉甸甸的!”
“说得好!”不知从哪儿传来一声吆喝,大家跟大梦初醒似的,纷纷鼓起掌,不吝用世上最美好的词赞美伯爵夫妇。
整个广场欢声笑语,气氛热烈,就连不苟言笑的颜恩伯爵,都不自觉露出微笑。
唯有角落里,靠在墙根处的男人轻轻拉低了兜帽帽檐,刘海阴影下一双冷漠的眼,似笑非笑地看着这一场演技拙劣的秀。
管家再次下压双手:“大家的谢意伯爵大人已经收到了,接来下请大家有秩序的排队,侍从们会一一向大家分发牛乳。”
人们欢呼一阵,如潮涌向广场中央,骑士们骑在马上,用马鞭一一呵斥试图插队的镇民。
铁器铺的莫老板仗着铁塔壮汉阿九魁梧的身材在前开路,费力从人群里钻出来,直奔伯爵府的管家。
莫老板搓着肥短的小手,向管家殷勤地打着招呼:“大总管,真是辛苦了,伯爵大人的义举铭记在我们每一个镇民心里。”
管家笑眯眯地望着他:“莫老板,好久不见了。可有新鲜货?”
“有有有!”莫老板从阿九怀抱的竹筐里,随手抽出一把沈轻泽卖给他的刀,“您看看这柄刀,是我今天在集市从一个年轻人那里收来的,看看这成色,这光泽,比起伯爵佩戴的那柄宝剑,也差不了多少!”
“确实比你平日献上的要好些。”管家眼前一亮,立刻献宝似的,把刀奉于颜恩伯爵,莫老板亦步亦趋跟在后面,小心陪着笑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