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题超纲了(47)
侯俊:“不好意思,技艺生疏。”
侯俊对床的谭凯更是整个人钻进了被套里,他在被套里钻了一阵后发出嚎叫:“我去,被套拉链好像锁上了!谁来救救我。”
“……”
许盛叹口气,发现全寝室会套被子的反倒是邵湛。
在他们手忙脚乱的时候,跟他隔着条一臂宽的窄过道的邵湛已经把被子叠完了,叠得方方正正,和教官的展示品几乎一模一样。
学霸学什么都这么快的吗。
邵湛叠完之后,看了许盛一眼:“会吗。”
“不太会,”许盛都没听,上哪儿会去,他抓抓头发,最后干脆耍无赖,伸手去拉邵湛的衣角说:“老师,要不然你教教我?”
邵湛倚着床边上支起来的杆子,垂眼去看许盛抓着他衣角的手。
半晌,他抬眼吐出四个字:“行啊,求我。”
这话听起来有那么点调戏的意思。
邵湛也就是随口一说,没想到许盛能屈能伸,为了不自己动手什么话都说得出口,熟了之后更是一点负担都没有,少年压着原本张扬的语调,低声说:“……求你。”
邵湛难得想在心里爆句粗。
这到底是谁在玩谁。
邵湛沉默两秒,最后朝他走过去:“起来。”
许盛往边上挪了挪,没站起身,就这么曲腿坐着看邵湛套被套,脑海里无端又浮现刚才来找茬的几个人。
要不要告诉他?
许盛犹豫。
等差不多叠完,许盛还是“咳”了一声,不管怎么说他刚才那两句话也算火上浇油,没准真浇出点什么事来:“我刚才出去的时候碰到宏海的人了。”
“递纸条的?”
“不是,”许盛说,“几个男的,在抽烟。好像是你以前同学,说了一堆有的没的。”
许盛把具体内容含糊过去,又说:“叫什么,杨世威。”
邵湛手上动作顿住。
第一天活动安排不多,晚上在观影厅安排了一场有关国防教育方面的电影。
“七连,起立!”
“坐!”
电影开始前,王教官带着他们反复练了几次,挺直腰杆中气十足地喊,一直喊到他们起立坐下的动作整齐划一为止。
王教官:“摘帽,等会儿保持安静,注意纪律。”
邵湛摘下帽子之后,下意识想去解衣扣,等把手搭上去才发现许盛早就把能解的都给解开了。
八点整,电影开始。
关灯之后,硕大的观影厅陷入昏暗,邵湛眼前一片黑,直到前面的巨幕一点点亮起来,缓缓映出一行片名,这时观影厅才勉强有点光亮,音箱摆在两边,音质并不好,音量陡增的时候会带上很明显的杂音。
巨幕上的字是什么,邵湛并没有细看。
此刻满厅昏暗恰好是藏匿情绪的最佳包装,杨世威三个字不断回荡在他耳边。
许盛听见边上有动静,目光从屏幕上挪开,扭头看到邵湛的位置空了。
侯俊也注意到那一声动静,主要是电影太无聊,注意力分散:“不愧是盛哥,看电影也撤。我也想撤但我不敢,这电影是真的无聊……哪儿是电影,这是教育片吧。”
侯俊话音刚落,又听到一声动静。
紧接着他看到遵纪守法的化身学神邵湛也站了起来,十分娴熟地弯着腰、不引人耳目地沿着边上的过道出去了:“……”
他好像又撞破了什么大秘密。
许盛沿着过道推开门走出去,观影厅外面是三楼大堂,他不知道邵湛到底是往哪个方向走,只能在四处瞎转。
哪儿都没有能藏人的地方,许盛最后随手推开某个不知名通道的门——通道里灯不太好使,灯光很暗,但即使这样他还是看到少年坐在走廊尽头窗台上的样子。邵湛身后的窗户开看一道缝,有风从外面吹进来,少年掌心撑在窗台边沿,见有人推门,抬眼看了过来。
邵湛:“你来干什么。”
许盛关上门,随口说:“我的学神同桌都学会翘课了,我还不能出来透口气?”
许盛倚着墙又问:“现在是不是可以讲讲你身上那玩意儿,还有那个杨什么东西的,怎么回事?”
其实这个杨世威名字准确来说并没有什么意义,邵湛和这个人的恩怨也浅得很,然而这个名字却掀起过往,将无数次想起、但都戛然而止的记忆碎片拼凑在一起。
最先拼凑出的片段是警车,雷雨天,和电视新闻上的报道。
“……警方成功抓捕嫌疑人邵睿明。”
电视画面的背景是南平汽车站售票口,外景女主持人披着雨披,语速平平,不带什么感情地照着稿件进行播报。
南平区是小地方。
谁谁谁家儿子儿媳妇儿吵架都能闹得人尽皆知,在邵湛的回忆里,邵睿明判刑之后流言疯传,渐渐地,大家对他的称呼成了犯人的儿子。
小地方总是容易滋生出很多愚昧事件。
比如有些大人不让自己的孩子和他接近,比如走到哪儿都会有人到处议论。
邵湛当时年轻气盛,因为对方说话太过分,第一次跟人打架,于是他们说:果然是xxx的儿子。
也确实是混过,没人管教。
然而某一部分清醒的意识仍然在不停挣扎。
直到中考前一百多天,学校里一位一直不肯放弃他的老师把他叫过去:“别人怎么说你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想成为什么样的人。”
他拉了自己一把,把自己从这个地方拉出去了。
那年中考,邵湛考了全县第一。
回忆纷杂,最后邵湛看着他说:“初中同学。”
许盛示意他继续。
邵湛言简意赅,用两个字叙述和杨世威的恩怨:“打过。”
第四十二章
虽然气氛不太对, 但许盛还是忍不住想, 他这同桌可真是把高冷贯彻到底。
这两个字, 冷酷又无情。
打过。
邵湛勉强把“打过”两个字补充完整:“我打过他。”
初中时候的杨世威在南平混得不错, 学校里人都叫他“威哥”, 邵湛和他们圈子不同,关系并不深。
当时学校里校霸帮派分了两波,杨世威属于整天横行霸道胡作非为、在学校里疯狂刷存在感的那波,另一波则以邵湛为首——他们没什么特征,除了上课不怎么听讲以外, 和其他同学并没什么两样。
如果说许盛这样算是校霸, 那时候的邵湛可比许盛过分几百倍, 校霸这个词形容起来都算是轻的。
邵湛坐在后排, 偶尔会睡觉, 大多数时候还是靠着椅背, 边玩游戏边看黑板上的板书,但课本上一点痕迹也没有,作业簿也都是空白。安静只是表象, 少年眉宇间沾着极冷的戾气, 锋利又张扬,眼眸深邃,对视间仿佛有无形的压力。
看似风平浪静, 但谁都知道这位爷不好惹。
也没人敢去招惹他。
杨世威的几位兄弟有次来他们班找事,以为邵湛不在班里,邵湛抓了把头发坐起来, 随手挪了一下椅子,一句话都还没说,那几人对视一眼,无声对话:“你不是说邵湛不在吗。”
“确实是有人跟我说他不在班里啊。”
最后这事也没找成,犹豫两秒,直接走了。
用当时班里人的形容,那就是:这他妈才是真正的大佬,不带跟你废话,也不跟你装腔作势。
邵湛现在回想那段时间,仿佛什么都是空的,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回到家打开灯,满屋空荡,迷茫,找不到方向。“学坏”好像是一件很容易且自然的事情。
跟杨世威真正产生矛盾,是后来有段时间,邵湛放学去学校附近咖啡店里做兼职那会儿。
他样貌惹眼,个子窜上一米八,又不怎么和人说话,学校里不少女生偷偷注意他,导致店里总是满员。
“对面那个,长头发的,听说杨世威最近在追她,是挺漂亮。”同事点完单,对他说:“不过倒是成天往咱们店里跑,心思都写在脸上了,你对人家就一点意思没有?”
邵湛来店里之前刚打完架,毫发无伤,如果不是同事亲眼看着邵湛进门前单手拎着人跟拎垃圾似的往边上扔,都想象不到这人居然上班前还打架。
闻言,邵湛连眼皮都没掀:“没印象。”
同事啧啧两声:“你说怎么就那么不公平,别人羡慕不来,你呢,看都不看。”
不过同事很快就不羡慕了。
因为杨世威很快带着几个人过来砸场子:“——邵湛,你出来,操,你他妈什么意思?”
平时在学校里被邵湛压一头,南平一霸的位置明面上是杨世威的,实际谁不知道南平真正的校霸姓邵,这也就算了,连看上的妹子都向着他。
杨世威又说:“你们店里怎么招的人,调查过没有,知道自己招进来什么人么,招谁不好招个杀人犯的儿子——”
杨世威前面说那些话的时候邵湛理都没理他,直到最后一句话,直到那个词出来。
咖啡厅对面就是巷弄口。
邵湛出去之前慢条斯理地把围在腰间的围布解开了,挂在前台上,又撩起袖子,数对面的人数:“五个。”
杨世威没听清:“什么?”
邵湛的回答是干脆利落地一招肘击,杨世威被他猛地拉近,紧接着两眼一黑,丝毫没有反应余地,腹部撕裂般地疼痛让他忍不住发出一声惨叫。
其实不需要邵湛多说,许盛能猜到大概。
之前暴露出来的几条线索最后都汇聚到一个地方:不良。
他的学神同桌,以前是个真校霸。
许盛脑子是真不笨,智商大概都加在情商上了,之前就隐隐有了猜想,今天姓杨的一番话侧面验证了之前那个猜测,并且牵出了另一根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