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每天都想退位(9)
话出了口谢容才回过神来,恨不得捏扁自己的嘴。
不过已来不及了。
沉砚指尖刚碰上一串葡萄,闻言转头,疑惑道:“陛下不吃了?”
“朕……朕吃饱了。”
沉砚眉梢轻挑,笑意里带了点调侃:“陛下是小猫么,吃这么点就饱了?”
朕又被嘲笑了!
谢容这回是真恨不得自己是只猫了,这样他就能朝沉砚亮爪子——可事实上他不是猫,而沉砚比老虎还凶。
于是谢容只能沉默地看着沉砚一边说着“臣恭敬不如从命”,一边掸掸衣袖坐上软榻来。
他深吸一口气,又慢慢吐出来,壮士断腕般将视线挪回了凉亭外被冷落许久的少年们身上。
和丞相一起赏美人。
真刺激。
……
和小暴君一起赏美人。
真有意思。
凉亭外少年们长得什么模样,沉砚一个都没留意,他就看着小暴君精致的侧脸,笑意盎然。
果然是欲擒故纵。
自收到纳妃圣旨那夜进宫回来,沉砚就再没主动去见过小暴君——当然小暴君好像也没给机会让他见了。
第二日是休沐,他在相府里梳理了一天各种事情,未曾进宫。
而第三日宫里就直接传出来陛下近期操劳过重病倒了、不来上朝的消息。
那日沉砚本还等着小暴君直接在朝堂上提纳妃这事呢,谁知他最终只等来了一道圣旨。
圣旨上说,朝中大小事,皆可由丞相决断。
都是官场上的老狐狸了,这圣旨意味着什么,没人不知道。
——这是将大半皇权都交给了沉相啊!
众臣哗然,各种视线顿时飘来。
猜疑有之,羡慕有之,嫉妒有之,忧虑有之……甚至有人开始怀疑之前收到的,关于陛下要纳丞相入宫的消息,都是传言。
哪个皇帝会给后宫妃嫔这么大的权力?
哪怕这个“妃嫔”身份不简单。
沉砚对这些声音置若恍闻,他拿着这等于至高无上权力的圣旨,想到的却是小暴君神态颓靡地依靠在软榻上,低声对他说“朕想退位”的模样。
捏着圣旨的手骤然用力,又慢慢松开。
差点就动摇了。
如果不是他今日心血来潮进了一趟宫。
小暴君分明是还在惦记他。
故作姿态地不上朝,却在后宫里大肆玩乐,这不是为了吸引他注意是什么?
果然吧,他一出现,小暴君的视线就恨不得黏在他身上了。
这些手段,他以前都看得多了。
沉砚漫不经心地想着话本里对小暴君的形容。
小暴君谢昑十五登基,刚坐上皇位就以及其狠辣的手段将一众嫡系皇子铲除了个干净。
尔后又是一顿腥风血雨扫荡了朝堂和各方权贵世族,将一度散乱不堪的皇权牢牢收拢回手里。
还提拔了许多忠心于他的朝臣。
丞相沉砚就是其中之一。
他是小暴君一手提拔`出来的,最出色最忠心的朝臣。
可惜最后还是折没于小暴君身下,下半生从此寥寥无名。
写这话本的人大概是现实里看不惯摄政王沉砚,又无可奈何,只能在话本里给他一个“恶人自有恶人磨”的结局。
这是弱者徒劳无用的挣扎。
沉砚对此不以为然。
他充满探究意味的视线在小暴君侧脸上逡巡着,直到小暴君的耳朵渐渐带起了轻微的粉意,又慢慢地一路挪移到小暴君弧度优美的下巴上。
小暴君坐姿端正,看着一本正经的,下巴绷得很紧,小巧又精致的喉结随着吞咽的动作偶尔滚动一下。
和上次见面相比,眉眼间的冷淡和阴沉都散了许多。
出乎意料的……有点可爱?
要不是凉亭外还有笙歌曼舞,他都要以为小暴君是在上朝了。
总之话本里小暴君的乖张暴戾阴晴不定,他是一点都没看出来。
倒是眼巴巴看着他手里橘子等着人喂的模样,让他莫名想起来当年曾相依为命过的一只橘色小猫儿。
那小猫儿不知是哪个宫里贵人抛弃的,蜷缩在冷宫里,胆子很小,一有什么动静就惊惊惶惶地藏进角落里。
唯独见到他,才会哒哒哒跑出来,仰着头亲昵地蹭蹭他的手,等着他摸摸头。
纵然他浑身是伤,血污肮脏。
那是他为数不多的,曾喜欢过的东西。
只是后来……
沉砚收回思绪,盯着小暴君略显凌乱的发鬓。
这大概是小暴君方才挨靠在软榻上弄乱的,那一点儿碎发在鬓边炸开,绒绒的。
看得沉砚手痒痒,忍不住想碰碰。
沉砚随心所欲惯了,这么想着,也就这么干了。
然后他成功看见了谢小猫儿炸毛到差点整只弹起来的景象。
……
谢容头皮都炸了。
他距离当场上天只有那么一点点——没上成是因为沉砚眼疾手快地摁住了他。
“丞……丞相做什么?”
软榻位置本就小,两人并排坐着,中间只剩大半个人的位置,沉砚倾身过来,谢容就避无可避。
沉砚笑容和煦,柔如寒冬暖阳。
他抬手,替谢容抚平了鬓边碎发,温声道:“是臣还不够好看吗?陛下总看他们做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沉小砚(陷入沉思:他在欲擒故纵。
沉小砚(突然兴奋):我的车呢!我停在这里、这么大的一个车呢!
谢容容(怂成一团):……
文案没标受属性,大概是因为简单的语言没法形容他的怂。
给他起个外号,叫松茸好了,怂容容。
*
明天恢复正常更新啦,大概晚上9点更,咕咕年一滴都没有了_(:з」∠)_
第7章
谢容感觉自己像是失了智。
沉砚说的每个字都他都认得,可连在一起后,他什么都没听明白。
他和沉砚无声对望:“……”
沉砚好整以暇:“他们有的臣也有,他们会的……臣也能学。陛下准备什么时候让臣入宫?”
他徐徐道:“臣都准备好了。”
这句“准备好了”,显得很意味深长。
仿佛暗藏在盛世欢腾里杀气十足的刀光剑影。
谢容觉得丞相大人可能是准备好了一个小本本,里面写满了收拾他的千百种方法。
他呆滞良久,才艰难地找回自己的声音,艰涩非常:“丞相倒也不必如此,朕没有这个意思……”
谢容苍白无力地解释:“上回是朕喝多了酒脑子糊涂,丞相不要往心里去。”
沉砚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了。
他皱了皱眉,问:“陛下的意思是,那道圣旨不作数了吗?”
谢容把头点成小鸡啄米,眼含热切地看着沉砚,希望他从此能将此事揭过不提。
沉砚不做声了。
他凝视着谢容许久,才缓缓叹口气,眉眼间挂上一丝落寞和失意:“不作数便不作数罢……陛下原来只是始乱终弃。是臣痴心妄想了。”
谢容听见前半句,心里一喜,忍不住松了一口气,但旋即又听到了后半句,这口气立刻又憋回去了,差点儿没把自己给呛住。
……什、什么始乱终弃啊!
他哪里有乱过!
可谢容也没法反驳,毕竟这是原身的锅。
谢容心里苦,但他没法说。
他纠结许久,还是心虚,赶紧夸夸沉砚,努力补刷一下好感度:“丞相雄才谋略,乃我朝栋梁,该展翅翱翔于天下,怎么能在朕的后宫里蹉跎岁月呢!”
词到用时方恨少,谢容只恨自己才疏学浅,讲话都是干巴巴的,夸不出花来。
他还在绞尽脑汁地想着措辞,凉亭外一个少年看他们交谈许久都不理会这边,又有小宛儿示范在前,终于按捺不住了,眼珠子一转,忽然出列,径直朝凉亭里走来。
少年的意图过于明显,不过之前陛下为小宛儿破例过,小太监一时也拿不定主意,偷偷瞧了瞧亭里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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