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屋藏娇[穿书](147)
费金亦也注意到了。
他嫉妒容见,因为做了十多年的皇帝,还未完全驯服这群朝臣,而容见甫一参政,文臣清流,皆对他拜服。当然,费金亦不可能承认容见无论是品德、谋略还是御下之术上都远胜于己,他将一切归咎于姓氏和血脉,此时嘲讽道:“你们竟然还在指望她,指望一个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公主!这就是你们最大的报应苦果,以为我竟然比不上她!”
众人望着容见的背影,那么单薄纤瘦,却又能担得起这个天下。
费金亦似乎要在这群将死之人的面前将自己这么多年的屈辱洗刷干净,他说:“你们以为可以令朕绝嗣吗?朕早有亲子,已暗中培养多年,只等朕百年后登基为帝,延续我费氏荣光,名垂千史。”
张得水在一旁殷勤道:“太子名费仕春,在仰俯斋读书多年,品学兼优,身负天下,尔等不是真龙天子,才落得现在的下场。”
话音刚落,有人从门前被推了进来,他身上捆着绳索,在门槛处绊了一下,跌了个仰倒,好大的一声“哎呦”后,众人察觉到这里的动静,纷纷看了过去。
站在人群中程之礼年纪大了,身体不好,眼睛却还可以,他是个极为负责的先生,只要是亲自教授的学生,无论成绩优劣,或是家世好坏,都一一记在心中,此时一人便认出来了:“费仕春?”
老爷子的声音不算大,却惊醒周围一圈的人,也有旁人认出来了,果真是费仕春。
仰俯斋里的费仕春,除了费金亦口中的“太子”,似乎别无他人了。
可这样的时刻,费金亦的大军即将攻破太平宫,费仕春理所当然被保护起来,怎么会被人捆着扔了进来?
惊疑不定间,所有人都意识到了一件事,事情有变。
难怪长公主看起来那么镇定自若,原来是早有计划。
费金亦站起了身,手扶着龙椅,难以置信。费仕春手握兵符,他现下被捆着扔了进来,那外面的军队,到底是谁的军队?
他不敢想,也不愿意想。
费金亦张开嘴,喉咙急剧收缩,差点说不出话来,好半晌才道:“来人!来人!救驾!外面的人都死了吗!”
他的声音在偌大的太极殿回荡着,然而没有人应答。
不知何时,那些世族又重新站起来了,像是知道了丢脸,默默地缩在角落。
费金亦惊惧交加,明明殿中似乎没有一个能威胁到他的人,他却感到大势已去:“费仕春,你的兵符呢!外面的人都被擒住了吗!”
费仕春还在地上挪动,拼命向门口爬取,丑态百出,呜呜咽咽,没有回答。
明野松开容见的手,很轻地笑了一声,随意道:“殿下可真是高估太子了。”
他走了过去,不轻不重地踢了一脚,问:“敢问这位太子,为何会在这里?”
费仕春仰面看着明野,也看到这位大将军很低的两个字:“鬼面。”
他吓得半死,语无伦次,将整件事说了出来。
费仕春得到兵符后,觉得大势已去,他不想死,不想陪着父亲葬身,所以只留下少许的几支队伍,命令其余人都护送自己离开大胤,逃亡他国。
费仕春痛哭流涕:“父亲,父亲,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你救救我吧!”
费金亦双目直愣愣的:“朕之一世英名,竟然败在你这个阿斗手中!”
实际上即使费金亦集结的军队全部来此,也不可能是早已集结起来的禁军对手,何况禁军中还有明野编排进去的万来商会的人。
费金亦一流,再无回天之力。
终于,那支令朝臣心惊胆战的军队停了下来,只看了十几个身负盔甲之人走了进来。
为首之人先走到前列,向容见单膝下跪: “殿下,臣等幸不辱命,叛军已除,只是惊扰了殿下。”
容见慢条斯理道:“无妨,辛苦将士了。”
他转过身,面朝费金亦,本是处于势低之处,却丝毫不落气势上的下风。
费金亦宛如发癫,哈哈大笑了起来:“成王败寇,朕没什么好说的,即使是死了,朕也是作为一个皇帝而死。容见,你的母亲,你的外祖父,皆死于朕之手,而你也不过是在朕的手中苟且偷生。朕之一世,是英雄的一世,谁也磨灭不了朕的存在。”
明野往前走了几步,问:“真的吗?你只是一个地痞流氓,当初投身于义军之中,凑巧同居一室的书生才是乐安公主的心上人。你在无意间发现了与书生通信的人是乐安公主,便杀了书生,改头换面,甚至逼迫把自己装成那个书生骗过了乐安公主。乐安公主从未心悦于你,费金亦只是一个披着人皮的骗子。时至如今,你连自己也想骗过去吗?”
事情真相,都随着书生的死,湮灭在了那乱世铁蹄之下,只是明野从前查过这件事。
这可谓是费金亦的死穴了,因为书生与公主在书信中用的是化名,所以他当时与公主见面后报的是真名。他对此沾沾自喜,自己抱住了姓氏,可是当明野在大庭广众之下揭穿这一事实时,他还是无地自容。
费金亦双目赤红,羞愤欲死:“你!你不过是由妓.子所生,父不详的杂种,也敢这么说朕?”
明野神色未变,他对这些根本毫不在意。
而一直沉默着容见却忽然开口道:“费金亦,你以为自己真的能存在于这段历史中吗?”
人死如灯灭,其实到了这样的地步,费金亦必死无疑,容见也不会怨恨一个死人,但他不能忍受一个人这样羞辱明野。
任何人都不行。
容见刻意装作漫不经心,这样的态度会更令人信服:“本宫会按照母亲的心意,将那个书生作为驸马,记入史册。至于你,至于这荒唐的十数年,本宫会全部抹去,什么都不会留下。”
若说是方才幻灭的是费金亦生前功名,此时容见所说的话,无疑是连他死后的事都要抹除的一干二净。
费金亦还想作为一个枭雄留在史书中,由后人感叹他做下的这等大事。
恶名俗名,总比毫无痕迹要强。
费金亦失魂落魄道:“不,不可能,你做不到……”
容见打断他的话:“你以为本宫做不到吗?一个皇帝的权势能有多大,你不是最清楚?更何况在场之人,都对你厌恶至极,本宫的所为,是为了粉饰太平。你不会在这个世界留下任何痕迹。”
“不!不!不,你怎么能这么做!”
门前蠕动的费仕春忽然道:“殿下,您放过我吧!我已经不能人道,没有什么能力,您放过我吧!留我一条狗命!我每日给您上香磕头了。”
这样晴天霹雳的消息,终于使费金亦稍微回过神,他气得喷出一口血,倒在龙椅上:“我怎么会有……”
明野没再继续等下去,他接过亲卫手中的刀,一步一步走到金銮殿的至高处,抽刀砍下了费金亦的头颅。
在无尽的悔恨、痛苦、不甘心中,费金亦死了。
沾着血的头颅顺着台阶,咕溜溜地滚了下来,血腥味弥漫开来,在场之人无一不脸色一变。
费金亦终于死了,他们也安全了,可是明野作为大将军,却要亲自动手,是不是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明野神色与之前没什么不同,仿佛不是杀了一个代皇帝。
而这只是一个开始。
明野道:“方才所有求饶之人,皆是酒囊饭袋,背信弃义之辈,不配为臣,也不配为人。”
他轻描淡写地对亲卫下令:“杀了他们。”
不仅是崔桂,连容见都怔了怔。因为在此之前,他们多次商量过今日之事,虽然中途出了些许意外,但总体是还是按照他们的计划。
但计划中没有杀世族的一步。
求饶之人,皆是世族,明野只是随意找了个借口,要在此时杀了他们。
容见觉得不妥,世族的确是大胤的心腹大患,但这样做是否太过激进。
明野偏过头,朝容见看了过去,他的眼眸深邃,却有着不可抵挡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