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将军的读书郎 下(217)
在老家待了一秋天,够了。
再待下去,就有点过分了。
于是他们收拾了一下行装,太子殿下跟王珺说了:“想重走当年先生上京的路。”
“别闹了,从这里走陆路,不走水路。”王珺拒绝了太子殿下的要求:“这一路上你要看当地的风土民情,温雅士要看当地的人情风貌。”
其实就是他们现在回京,走走停停,到了腊月也该到家了。
“好吧。”太子殿下也不能自己选择道路。
所以他们在重阳节前,开始了他们的回京之路。
跟温润他们当年上京的时候不一样,他们走的是陆路,而不是水路,走出了永清府的地界,到了浈水府,这是一个七分山水三分田的地方。
湖泊多,河流多,水道多。
所以此地特产就是一些纯粹的水产。
各色淡水鱼类和植物类的食材好多!
当地知府是个清官,接待太子殿下他们一行人,都是用的本地特产,什么燕窝鱼翅的都不是当地特产,所以他一道菜都没有给上,给的都是当地的特色菜肴,还跟温润吐苦水:“钦差大人啊,我们这地方,有三多!河多,湖多,水多啊!就只能靠水吃饭。”
“你这里水道众多,又是南北水道交通枢纽,谁穷,你这都不穷啊!”温润可是知道,这里紧挨着永清府。
永清府是水陆交通要道,而这里是南北水道的交通要道。
水产品很丰盛不说,走水道的南北商船,只要没封江封河,这水道上的船只都不断,这里可是靠着长江主线的地区。
旁的不说,就漕帮,把帮会驻地,就放在了这里。
每年的赋税,那是巨多巨多的啊!
“我这穷啊!”对方根本不承认自己是有钱的州府,只跟温润吐苦水一样的唠叨:“不是收成不好,是因为这里水匪众多,三帮五派,我这一天天的胆战心惊,既怕他们搞点事情出来,影响我这治安。”
“你这里有水军驻扎,又有守备队伍,怕什么?”温润就不明白了,这说的都是什么事儿啊?还至于让他堂堂本地知府,找上他来诉苦?
“强龙不压地头蛇,那些人都是本地的不说,且宗亲众多,我也不好下狠手斩草除根,可不下狠手,这就跟野草一样,野火烧不尽,一岁一枯荣。”这位一听,更激动了:“而且你打不下他们,下次他们下手更狠,而且不留下任何证据给你,想找他们治罪都难,大家都是靠水吃饭的,这低头不见抬头见的,我也很为难啊!”
朝廷的知县,一般任命都是三年,或者是六年,偏僻地方的甚至还有九年的呢。
知府就是五年一任,有的是连任,最多的能连任十五年。
这人在此地才是连任的第二个五年,第六年的末尾了,扒着温润这位钦差大臣不撒手,一个劲儿的吐苦水给他听,是个什么意思?
“是土匪强盗就该让官兵们去打杀了,如果是刁民就该找乡老们教育一二,实在不行,关在牢房里饿上两顿饭,就清净了。”温润瞎给出主意:“抄家的县令,灭门的知府,你堂堂一个知府大人,还被几个地痞流氓欺负了,不敢吭声?”
“不是啊!”浈水知府一拍大腿:“他们可不是什么地痞流氓,是刁民无赖!”
原来所谓的“三帮五派”,不是浈水知府说一说的,是确有其组织。
三帮就是漕帮、舟帮和鱼帮。
除了漕帮是有名号的人,舟帮是一群渔舟之子组织起来的,为的是不受人欺负,压迫和剥削;鱼帮就是一群打鱼人组成的帮派,是最弱的一帮,可同样的,他们的人是第二多的,且在当地很有名气。
五派就是张王李赵刘五家人组成的五个派别。
“五家人,五个派?”温润听得目瞪口呆,要不是他知道,这会儿还没西式餐点,他都以为这是说的什么“苹果派”、“香蕉派”呢。
“其实就是胡乱起的名字,张家集的那个叫铁棍派,他们家家户户的男人,都有一个铁木打造的木棍,这不是兵器,没办法收缴,人家算是钻了个空子,那棍子耍起来,特别的厉害,还不怕刀砍斧劈,又常年在水道上,也不怕火烧。张家集上千户人家,上万口子人,都姓张,没有一家异姓,连县城里的县丞,都是他们张家集的女婿,张家集的土地最多,是当地产粮大户。”
“王家庄的是跟张家集差不多,是本地第二大氏族,不过王家庄没有一个做县丞的女婿,却有一个在府城做推官的族长之子,为此,他们那里有不少人家,都有西瓜刀,说是切西瓜用的,可实际上也能砍人用啊,他们就叫大刀派!”
“李家村虽然是个村子,却是沿河的水上村落,水性好的吓人!哪个船队的船翻了,货沉了,都得找李家村儿的人帮忙打捞,他们就指着这点事情吃饭呢,所以他们给自己起名叫飞鱼派!”
温润的表情啊,一言难尽。
飞鱼派什么的,他想起了鲱鱼罐头。
记得有一个超级重口味料理,那就是油炸臭豆腐,沾着鲱鱼罐头的汤汁吃。
“赵家乡是唯一一个依山傍水的地方,土地不多,特产也没几个,不过他们那里出匠人,木匠,直接做船只小舟的地方,谁能得罪他们啊?要是搞得他们罢工不干活儿了,谁给造船修舟啊?所以轻易得罪不起。他们叫造船派!”
“刘家镇更得罪不起了,那里是本地驻军的家属居住地不说,还是本地历史最久的原住民,有县志为证,他们刘氏是汉高祖兄弟的那一支后人,一直都是眼高于顶的那种,他们还有刘氏私塾,有七八个秀才,三个举人和一个同进士,且都在外为官。他们名义上的人手都是民团,说是为了防止盗匪流寇之类的,其实就是他们自己的小团伙!”
“不是,你这么大一个州府,不是就这么几个村镇什么的吧?”温润觉得这位知府大人略苦逼。
“下官手下五个县,三帮就在府城这里落户,每一个都有上千人手,漕帮就更别提了,上万人都有。”浈水知府提起此事,都要掉眼泪了:“可五个县里,一个知县附郭,剩下的五派,只有刘家镇在府城外,其他的四家,分别在四个县的管辖范围内,都是当地的一霸,大户!”
“这么说,当地的衙门,很疲软啊?”温润明白了,这人给他吐苦水,说得这么可怜兮兮,肯定有他的目的,在他没有说出来之前,温润直接就想到了一个“罪名”,那就是当地的官府,是不是在民间没有威信?
“不是啊,衙门也不能不讲道理,总不能跟他们似的,能言善辩,还滑不留手。”这位知府大人,眼巴巴的看着温润:“下官听说大人,与黑道魁首有点交情?那个三帮五派,多多少少都有点道上人的影子,能不能,能不能帮忙通个气啊?别让他们这么闹了,再闹下去,朝廷可能会真的对他们忍无可忍,那个时候,一旦军队围剿,血流成河,他们都是有家室的人啊!有的祖坟都在这里,真的要株连九族,挖坟掘墓,谁也讨不了好。”
当然,温润明白,这位知府大人没说的是,到了那个地步,他这个知府大人,也得不了好。
可如果他一直这么忍气吞声,那就不是朝廷派来的官员了。
哪怕是一个县令都不可能这么忍耐下去,何况是知府大人了,而且温润听京里头派来的吏部的员外郎说过,这浈水府别看知府笑眯眯,软绵绵的,实际上这人是个绵里藏针、笑里藏刀的家伙。
不然也不会在这么一个复杂的地方,当了六年的知府。
他很会做人的,也手段圆滑,在这里任职了六年之久,各方平衡玩的不错。
就是心眼儿太多了,太子殿下他不敢去巴结,也巴结不上,他最多是去请安问好一下,就没他什么事儿了,因为王珺带着太子殿下,跟当地的水军将官,在一起聊得那叫一个热火朝天。
他就只好抓住了温润这个钦差大臣诉苦,并且看温润面嫩,又有跟黑道魁首交情不错的传说,他就打了这个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