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恒少年综合征[重生](36)
至于为什么没有鸭蛋超人,因为这是夏子澈的挚爱,正穿在他自己身上。
在床前呆立的那短短几分钟,陈濯甚至动了回家取睡衣的想法,但最后他还是保持了理智,艰难地从中挑选了看起来最正常的那套汽水战士。
衣服稍微有点大,但不碍事,虽然看起来花哨,但布料意外地很柔软,还带着洗衣液和槐花的香味。
换了衣服后,陈濯坐在夏子澈床边,抬眸打量了一圈室内。
夏子澈的房间有种又乱又整洁的松弛感,跟什么东西都要整齐归纳的陈濯不同,他房间里生活气很浓,该整齐的地方整齐,角落里却又堆着一墙角的乐高积木,书桌上也有不少散乱的白纸。
有几张纸掉在了陈濯脚边,他弯腰捡起,准备放回书桌上时,他偶然扫到一眼,纸上像是随手记的歌词和乐谱。
“那歌暂时只有一段,你想听听吗?”
夏子澈正好洗漱完从卫生间出来,他看见陈濯拿着那张纸,随口问了一句。
但,虽然是询问,他路过的时候还是从墙边捡了一把吉他,坐在床边拨了两下弦。
他抬眸看了陈濯一眼,然后抿抿唇,像在心里练习过千万遍那样拨起了弦。
确实如夏子澈所说,这首歌只出了短短一段旋律,但即便只有片段,也很勾人。
不知道是不是陈濯的错觉,他不懂这些,只感觉这首歌的风格和夏子澈以往写的都不太一样。要说的话,他以前的歌总是带着很浓的少年气息,很阳光,很青春,但这首歌在此基础上,好像多了点温柔缱绻的意思,大概是属于少年心底最青涩的那一部分。
“喜欢吗?”
夏子澈将那段旋律重复两遍,轻轻扶住了弦,停住未止的弦音。
陈濯觉得他这问法有点奇怪,所以没回答,只点点头,问:
“会把它写完吗?”
听见这个问题,夏子澈微微垂下眼,拇指无意识地拨了下弦:
“会吧……”
他沉默片刻,再开口时声音有些低:
“等我写完,有机会的话,再唱给你听。”
这话让陈濯捉到点不同寻常的味道,他微一挑眉:
“为什么是‘有机会’?”
这家伙以前不是写了歌就要举着吉他凑他跟前非要让他听吗,听完还非要让他说说感受,不说都不行的那种。
“嗐,唱歌当然也得讲究天时地利人和了。”
夏子澈干巴巴笑着,动作僵硬地把吉他放了回去,开始了胡言乱语:
“啊哈哈,比如,要我哪天嘎嘣一下死了,不就没机会唱了?所以啊,有些歌得看缘分,咱……”
“夏子澈。”
夏子澈一句话还没说完就被陈濯打断了。
他愣了一下,抬眼看向他,却见陈濯唇角笑意消失了。
他盯着他,声音很冷:
“你要再说这种话,想死就不用等‘哪天’了,我现在就能如你所愿让你嘎嘣。”
他这表情和语气把夏子澈吓了一跳。
他一直是个什么混蛋话都毫不忌讳往嘴边挂的,陈濯以前也没在意过,但现在突然为此生了气,把孩子都吓傻了。
他懵懵地看着陈濯,刚准备开口认错,就见陈濯似乎有点懊恼,只低声说了句“睡了”,然后掀开被子背对他躺到了床边。
活了十六年,没心没肺心比天大的夏大帅哥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做“如坐针毡惶惶不安”。
啊?他说错话了?陈濯怎么突然生气了?
夏子澈坐在床角,僵硬得像一尊雕塑。
他心慌,下意识抬手咬咬手指,不管三七二十一,先道歉再说:
“冷静,我错了。我真该死。”
“?”
陈濯真想照他狗脸来一拳,但他是个有素质的成年人,不能跟小孩计较。
他努力克制住自己,只说了一句:
“滚!”
啊?咋道歉了还哄不好呢。
夏大帅哥百思不得其解。
他挠挠头,想说话又怕再犯错,一个人像犯了错的小孩似的在边上坐了一会儿,最后挠挠头,默默下了床,关掉房间的两盏应急灯,又默默爬回了床上。
他生怕陈濯再生气,掀开被子的动作都小心翼翼,一寸一寸悄悄把自己挪进了被窝里,一点声都不敢出。
等到终于挪到合适的位置,夏子澈还是心痒痒,没忍住用气声跟陈濯说了句:
“冷静——晚安——”
“……”
陈濯不知道自己旁边到底趟着个什么东西。
他深吸一口气,睁开眼,却看见一片漆黑的房间,一时有点意外。
他微一挑眉,问:
“你把灯关了?”
一听见陈濯的声音,夏子澈如获大赦,一时有种被人从死囚狱八抬大轿赦免释放的感觉。
他猛猛点头,语气带着点邀功似的小骄傲:
“嗯,但没事,房间门开着,你看,门外面的灯我没关,有光的。”
“不是说这个,你以前不是一直都开灯睡觉?”
夏子澈愣了一下,点点头:
“是啊,但你不是开灯睡不着吗?”
“……”
不知道为什么,陈濯总觉得他们好像没在聊同一件事。
那种似乎有重要的事被忘记的感觉再次袭来,陈濯看看房间门口远远亮着的灯,又看看床尾正对着的窗户。
他看见窗外的槐树枝叶在风里摇晃,还有枝叶后他房间窗玻璃的反光。
“为什么不拉窗帘?”
“……”
这个问题过后,旁边的夏子澈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久到陈濯以为他不会回答这个问题了,他才重新开口:
“冷静,我可太伤心了。”
虽然听着像是玩笑话,但他说这话的语气明显低落:
“你是不是忘了。小时候你怕黑,开灯又睡不着,但如果我这边拉开窗帘,开着灯,光就会映在你的窗帘上。这样有了光你就不怕了,也不会很刺眼睡不着。”
夏子澈顿了顿:
“我还以为这是咱俩的约定呢,结果只有我一个人记得,你居然就这样忘记了,真是……”
他并没有说下去。
而陈濯听见他的话,心里空白了很久。
他回忆起一些被遗忘的细节。
是,通知停电之后苏楠第一时间打电话给他告诉他应急灯和夜灯的位置,是因为知道他怕黑,所以嘱咐得很细致。夏子澈走路离他很近、邀请他来自己家住,也是因为担心他在家里一个人会害怕。
怕黑的从来不是夏子澈,而是他。
他是为什么怕黑来着?
哦,似乎是小时候有一次被拉去玩捉迷藏,有坏小孩故意针对他,把他锁进了小区角落一个废弃的杂物间。后来,小孩们游戏结束各自散了,只有夏子澈发现他不见了。夏子澈知道他不是会乱跑的小孩,于是先去确认了他不在家,又赶紧把这件事告诉了苏楠和陈道远。
那天,几个人找了他很久,最后他们找到下午玩捉迷藏的小孩,把人挨个问了一遍,才去杂物间那里把陈濯救出来。
被关了一下午,陈濯记得自己没有哭闹,因为他知道哭死也没用,迟早会有人他不见了来找他。他从小就有着超出年龄的理智冷静,但尽管如此,他也只是个没见过大风浪的小孩子,在黑漆漆的屋子里被关久了,他还是无法避免地开始怕黑暗安静潮湿的环境。
怕黑的是十六岁的陈濯。
那他为什么会忘记呢?
陈濯自己也不知道。
大概是,因为经历过更多能给他留下阴影的事情,和那些比起来,年少时恐惧的黑暗早已不值一提。
陈濯一时有种窒息感,像是被人按在水里,喘不上气。
他深吸一口气,好不容易找回了声音:
“对不起……”
“哎,没事啦。”
夏子澈翻了个身,趴在床上看他:
“你是不是已经不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