渣了反派战神后[穿书](31)
季允静立良久,“徐将军变卖祖业,将家人送给丞相受难,所图为何?”
徐朴凄然道:“季参将苦修兵法,所图为何?”
季允愣住。他从未认真想过这种事。
“那徐将军打算如何筹措银子?三千两不是小数,可要向我家侯爷求助?”
徐朴摆摆手,“不必了。徐家祖业已空,此事该有个了结。我先问过家姐的意思吧。”
那夜,季允独自在操练场上坐到后半夜,后来身上凉了,回帐中也毫无睡意。
他展纸蘸墨,先给师父写了封信,记述今日所见请求指点。末了是一句:“徐将军今夜所问,允竟不能答。向只道效忠侯爷,不知营中事当如何,亦不知允一身微末,于天下何益?”
写完这一封,他抬眼望向乌云遮盖下隐约的月色,那缥缈之态令他无法不想起一个身影。
思念如潮,可他是听侯爷的令到锐坚营历练,时间尚短,不敢这么快回侯府。他只好继续写信,一腔柔肠却不知该如何言表,写来写去都是今日的见闻。
只在结尾加上一句:“今始知侯爷之不易,忧怀玉体,思急心渴。”
笔尖一顿,他补道:“允愿请命随军出征,唯愿为侯爷释虑解难。”
他并非客套。他没别的本事,只想替侯爷打退夏国,等京城安定下来,侯爷想来就没那么多烦恼了。
季允将两封信小心折好,命随从送回侯府。
天快亮了,他也不再睡,就着稀薄月光摊开写好的《行军新法》,对照近来所见营中弊病,动手修改起锐坚营军规。
白日的这番闹剧,归根结底是营中规矩死板,对所有军士统一要求,导致人们心中人情让步于军规。这道理在朝堂上行得通,可在阵前却可能危及人命。
到了晨练的时辰,季允的新规竟已成文,他找徐将军看过,到操练场上当众宣布。新规允许身体不适者限期休养,但对出席操练者,如有不用心将立地惩处。
接着他绑了昨日带头闹事之人,以顶撞上官之罪打了二十军棍。他朗声开口:“营中伙食不备,诸位可同长官交涉,却不可违反军规。若是在阵前,你们因不满长官而逃窜战败,赔上的就是同胞的性命!”
那被打之人趴着说:“季参将说得对,属下这顿打挨得不亏。可您打也打了,我们到底何时才能吃饱?”
季允沉默了。
他没有私产,营中缺钱,他有心无力。
他带着心事回到自己营帐,却见夜里去侯府的随从候在门口,“侯爷回信了。”
季允眼中闪过光亮,他的信是深夜送出去的,侯爷往常正午才起来,这么快就有回音了?
随从笑道:“属下是清晨到的,本以为要等一上午,谁知侯爷吩咐过,您若有信便立即送进去。侯爷上午一概不见旁人,专心先回了您的信。”
季允心里泛着甜意,展开信,嘴角愈发上扬。
第28章 ◇
临川侯的信上说了两件事:一是惊异于营中状况, 即刻命侯府调备余粮,送几车到锐坚营应急。二是让季允明日晚上回侯府用饭。
随从道:“侯爷说府上正在清点粮食,最迟今夜也能送来。”
“好, 我这就告知徐将军。”季允折起信, 塞进上衣贴在胸口。
主帐中却只有几名守门的军士, 季允问徐将军去向, 得到的答案是:“将军清晨带了两名亲卫离开营地,并未说过去向。”
季允想起昨夜的事,预感不妙, 遂在帐中等候。
一直等到傍晚,侯府运粮的车到了锐坚营,他盯着人把新米送进伙房,嘱咐伙夫尽快煮上, 才见徐朴的车驾匆忙赶回。
马车停在主帐前,徐朴掀帘跳下, 命令道:“快去叫大夫!”
透过掀起的帘子, 季允看见车里堆着攀援用的绳索和才脱下的夜行衣,一名瘦小的中年人歪倒其间, 苍翠衣衫沾着暗红血迹,面容惨白。
徐朴将她抱下车, 眉头紧拧。
季允上前问:“徐将军这是……去丞相府了?”
见徐朴目光躲避, 他又道:“临川侯府送了粮食来,已让伙房下锅,今夜军士们就能吃饱。”
徐朴继续往营帐中走,“……季参将若怜悯我, 就当什么也没看见吧。”
季允心生怀疑, 又不好下论断, 便让两个随从轮流监视主帐,却只见几名副将进出,未发现异动。
到了次日,他得赴侯府的约,这边只得暂时放手。
傍晚下起淅沥细雨,洗刷深秋的凉意。季允褪去劲装,从熏香的衣柜里取出侯爷赏赐的圆领袍,仔细梳洗干净,想着侯府大约已经备下饭菜,便去伙房蒸了一小盒红豆馅的米糕,装进食盒带上。
他乘一辆小车前往侯府,到了侧门却被告知侯爷在酒楼等他。马车穿过灯红酒绿的长街,钻进深巷,停在一处僻静的院落前。
他让店家引着,穿过弯弯绕绕的小径,深处的二层雅阁灯火通明。他被带上楼,忐忑推门,目光却凝住——
桌前除侯爷外,还坐着另一个人!
那人约莫而立之年,蓄短须,五官较常人深邃,正在整理桌上几本册子,手指关节结着与年龄不符的茧,看位置像是握惯刀剑。
见季允进来,那人立即起身长揖,“属下云佐,拜见少将军!”
季允迷茫地望了望他,又看向临川侯。
云佐笑道:“侯爷说少将军不记得从前的事了,果然如此。属下是云、季二位将军麾下副将,少将军幼时就伴您习武。近来属下入越京,得临川侯相邀,特来与少将军相见。”
程放鹤也说:“季郎于用兵之道上进展迅速,除了天赋异禀外,也有儿时打下的底子。云副将是你从前读书习武的师父,你全不记得了?”
季允拼凑起零碎的线索,认真问:“你是夏人?”
“是……属下与您一样,是夏人。”
程放鹤指了指身边的位子,往那空碗里夹一筷子肉,“季郎先坐下用饭吧,慢慢说。”
季允坐过去,把食盒塞在桌子下面,闷头吃侯爷夹的菜,听云佐讲自己和少将军的事。目光却下意识追随临川侯的筷子,夹的那块排骨上挂着一点黄,那是……切开的黄豆?
——侯爷又在吃黄豆了?
季允感到一阵烦躁,“云副将不该在边境作战么?为何会在越京?”
程放鹤擦擦嘴,“云副将遣人混入侯府打听消息,让本侯拿了。可惜本侯已不再掌管越国诸事,没的招待他,只好带他来见他的少将军。”
“那侯爷安排云副将与属下见面,所为何事?”
程放鹤忽地起身,“本侯先出去了。”
季允欲追,却被对方先一步关死了门。
云佐站直身子,然后朝他深深下拜,“七年前,云、季二位将军皆在越人刀下埋骨焦山。属下听闻少将军颇善用兵,恳请您随属下回国,率领同胞伐越复仇!”
季允眉心压低,“我已在越国七年,往事记不清了,并无仇恨。”
“可您生长在夏国,身上流着夏人的血。”云佐跪地叩首,“您在越国七年,却也受辱七年,您自幼血性刚毅,难道不恨、咽得下这口气吗?”
血性刚毅……季允愣了愣,他以前竟是这样的人吗?
季允沉声道:“无论如何,侯爷对我有莫大恩情,我做不出背信弃义的事。”
云佐瞪圆了眼,“听闻那临川侯对您肆意折辱,将您视作娈童——何来的恩情?”
“不是!”季允顿时背过身,“总之我不会跟你走,你别跪了,回去吧。”
云佐重重叹息,“越国就是一块腐木,从上到下烂透了,少将军在越多年岂会不知?也请您为天下苍生想一想吧。”
季允闭了闭眼,越国的腐朽他自然清楚。
“桌上的册子是属下整理的二位故将军的事迹,还有少将军从前的经历。属下这便回边境了,若您何时改了主意,可随时来见属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