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务又失败了 上(253)
小徒弟的胸脯很平坦,没什么肉。
“师傅啊。”
小徒弟又开始喊他了,同一个人,说话的腔调都变了,尾音像是非要钩住什么,不钩住不罢休,钩住了就用无辜迷茫的眼神看过来,好似不是自己甩的钩子。
小徒弟手臂露出来的黑布条有点潮,才玩过水。
“撕下来的布都扔了,缝个屁缝。”邢剪神情很凶,“无聊就去找秀才玩,别把猪仔放了,不然让它跑了,师傅要你好看!”
“听到没?”邢剪拧小徒弟耳朵,指腹粗热,没用什么劲就给拧出了块红色,他烦躁地松开手,耳根微热。
“听到了听到了。”
……
陈子轻过了一两天清闲的日子,他算计着郭大山死了多久,觉得时间差不多了,决定去挖坟。
找谁陪都没理由,只能自己挖。
陈子轻半夜偷溜出义庄,赶夜路有个事就不怕了,最怕脑子空了胡思乱想,他全程只想着找证据,鬼来了都得让道,别耽误他上班。
但这种气势并没有支撑他走完全程,后半段就泄了气,后悔没拉上师徒里的谁。
黯淡的夜色下,荒芜的乱石地里,一个人影扛着铁锹战战兢兢的走着。
不是别人,正是来挖坟的陈子轻,他边走边四处张望,仿佛寂寥的夜里,随时都会跳出什么来。
“咔哒。”
一脚踩进了一处土坑,陈子轻踉跄了一下身子,然后紧张地看向四周,并没有什么异常。
陈子轻无语地踢了一脚,一颗碎石翻滚了出去,在幽静的乱石岗上,发出“喀哒!喀哒!”的声响。
一座座的荒坟在黑夜中连绵,如一句句无言的诉说,泯灭在黑不见底的远方。
乱石岗。
陈子轻借着黯淡的月光,终于在一个角落里,找到了郭大山的坟包。
新坟,土没有结成板块。
朽木插在土里,作为墓碑,上面没字,也没人会为他写。
这是陈子轻之前在街上听人说的方位,错不了。
陈子轻拔出坟前的墓碑,对着坟包拜了又拜:“郭爷!郭爷!莫要见怪啊!小弟挖坟掘墓不是为发财,再说你也没什么好偷的。”
“小弟只是同情郭爷的遭遇,想求证一个事情,也好找到杀你的凶手,为郭爷洗冤。”
说完了这一切,陈子轻又等了一会,见什么都没发生之后,他才拿着铁锹,壮着胆挖了起来。
土石翻飞,郭大山的尸体埋得并不深,陈子轻没挖多久就发现土里出现了一片衣角。
陈子轻的心也随之提了起来,他用铁锹拂去上面的尘土,露出了尸体的一部分,不用想,这肯定就是郭大山了。
“莫要见怪!莫要见怪……”陈子轻口中喃喃,哆哆嗦嗦的又挖了几下,找出郭大山的手臂,而他另一半的身子和脸,依旧掩盖在土层下。
不是陈子轻不挖,而是他不敢挖。
他蹲下了身子,硬着头皮撩起郭大山的衣袖,借着月光凑近看了又看,果然一切都如他预想的一样,郭大山的手臂是紫黑色的,而郭大山胸口露出的皮肤,肤色虽然灰暗,却是正常的。
想要的答案已经得到,陈子轻也不想再多留一刻,他想把土重新埋好。
“嘭”土堆猝然爆开。
陈子轻被吓得蹦了起来,以为是郭大山起尸了,结果却见一只肥地鼠从土堆里窜了出来,跑进了夜色中。
“……卧槽。”
陈子轻受惊过度忍不住讲了句粗话,他抖着手从怀里掏出几个白天做日常叠多了的纸元宝,把压扁的地方撑起来,吹了吹,放进土里埋起来,压严实土,插回郭大山的墓碑。
做好一连串动作,陈子轻向着乱石岗外面走去。
义庄小伙计原主,富商俞有才,好吃懒惰的穷鬼郭大山,三个人三种人生,各走各的水路或旱路,横看竖看都不沾边。
哦,对了,还有胡老七,尽管他不是中毒身亡,是溺死,但他也是做什么生意里的一员。
生意上的一行四人,没死的只剩赵德仁,他目前下落不明,生死不知,难道他是凶手?
说来说去,原主和郭大山这两人混在里头,真的格格不入,他们到底分别扮演哪种角色……
不想了,先回义庄再说。
今夜风不大,周围十分寂静,没再出现其他状况挑战他的神经。
陈子轻很顺利地就走出了乱石岗,原本紧绷的心也松弛了下来,他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可很快就发觉了另一个问题——铁锹忘记拿了。
“算了,不就是一把铁锹嘛,不要了。”陈子轻自我安慰了一句,让他再回一趟乱葬岗,那是绝不可能的。
然后,一把铁锹突然从他的身后,被递到了他的面前。
锹脏兮兮的,就是自己用的那把。
顺着眼前的这把锹,陈子轻转身向后看去,只见一张人脸正贴在他的背后。
“嘿嘿……”人脸在怪笑。
陈子轻如触电般,整个人后退着跌倒在地,他惊惶地张着嘴,半天才发出了震惊的声音。
“俞……俞夫人!”
站在陈子轻身后的人,竟是俞有才那个疯夫人,她给陈子轻送锹来了。
第81章 春江花月夜
俞夫人身上穿着陈子轻第一次见时的襦裙,发髻凌乱,珠钗不见一支。
原本皮肤光滑的脸上有两块淤青,不知在哪磕的,她手举着铁锹,嘴角一直怪异地咧着。
陈子轻看她的一双脚,挨着地,没瓢起来,那他怎么一点都没察觉到她跟在后面……
什么时候出现的啊,还知道他忘了捎上铁锹,特地给他送来。
这么好心!
陈子轻紧着声音问:“俞夫人,您看到我挖坟啦?”
俞夫人“嘿嘿”笑着。
陈子轻后背发凉,他撑着地爬起来,小心握住铁锹对着他的那头,手沾着土一把扣住。
“多谢俞夫人帮我拿来铁锹,让我不用再跑一趟。”陈子轻干巴巴地道谢。
俞夫人依旧在笑。
陈子轻攥着铁锹木把手垂下来,铁片抵着地面磕进一条细痕。
俞夫人瞪着那细痕:“嘿嘿……嘿嘿……”
陈子轻听她这笑声,浑身哪儿都毛毛的。
“我要回义庄,您去吗,去的话就和我一起。”陈子轻尽量表情如常,“义庄周围有空屋子,虽然破了些,但有避雨挡风的地儿,收拾收拾能铺个草席。”
俞夫人的眼里不见一丝清明,疯疯癫癫。
陈子轻叹气,这个妇人是不是目睹丈夫拿剪刀修剪脸,杀鸡似的戳脖子放血才疯的啊。
要真是被吓疯的,那怕是好不了了,视觉上的冲击和心理上的刺激大到难以想象。
陈子轻往她身后看了看自己走过的路,乱石岗的面貌陷在一团暗黑里,阴森森的,无论如何都不在这待了,先离开。
于是陈子轻试探着去碰俞夫人胳膊布料,捏着一小块拉了拉,见她不抗拒,就拉着她走。
“俞夫人,俞掌柜昨日已经下葬了,换了新衣衫走的。”
“我二师兄给他换的里衣。”
“外衣是我大师姐负责,鞋袜是我穿的,我们帮他整得很体面。”
“我师傅说那墓地的风水还不错,是个敞亮地儿……”
陈子轻一路走一路拉着俞夫人,他自说自的,耳边是她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二人以这种另类和谐的气氛走到西大街。
俞夫人突然去抢陈子轻的铁锹。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直接吓懵陈子轻,他没来得及使劲,铁锹就从手中抽离。
俞夫人把铁锹丢地上,砸到了陈子轻的脚尖,他下意识垂头后退,等他再看去时,只看到了俞夫人跑走的身影。
陈子轻在原地呆滞片刻,他顾不上铁锹,拔腿追了上去。
“俞夫人!您别跑啊!俞夫人!”
疯妇人没有停。
黑灯瞎火的,陈子轻一个没混熟地形的外来人口,比不上本地人,哪怕是个疯了的本地人,他不出意料地跟丢了俞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