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天下(16)
因此阅兵场上便可以看得到有铠甲装备齐全的,也有拿着个平时练习用木制武器就出场的。再一考校骑射,那就更糟糕了,居然还有弓都拉不开,马都不会上的人,一看就是不知道从哪里拉出来的人马。
别说文禛了,就连周升的脸也气歪了,贪是一回事,起码也别做得太过分了嘛!他这是第二次后悔自己干嘛从温州的总督衙门跑来这里挨骂。
那丢脸的场面文禛是再也看不下去了,丢下一句“射箭箭虚发,骑马人坠地”便拂袖而去。他这一生气,西湖也不想去游了,直接重新朝着海宁出发。
文禛是真的郁闷了,开国不到五十年而已,吏治居然已经腐败到这个程度了,连军队都是这个样子,那河工这块最大的肥肉,还不知道被多少人层层盘剥,他是真的忧心不已。
要知道他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的,海宁西接杭州,南濒钱塘江,是全国远赴盛名的观潮地。当时钱塘江口海潮的出入有三个口门,当海潮来袭时,唯有主流走中小门的时候两岸才少有海潮之灾,否则趋向南大门则绍兴一带招灾,趋向北大门则海宁一带倒霉。更糟糕的是,一旦海宁的大堤被冲毁,那么临近的苏杭嘉兴等全国最富庶的地区就会被海水淹没,这次修缮的河堤中下拨银两最多的就是这一带堤防的修建。
文禛忧心忡忡的样子让跟他同车的两小都只能小心翼翼的不敢发出一点声音,把宁云晋悔得不轻,早知道应该借口身份不符,躲在自己的马车上的。
好不容易到了中途休息的时间,鸿明找到宁云晋,一脸不情愿地道,“你不是最会拍马屁的吗,怎么也没办法让父皇心情好一点?”
“拍马屁!太子殿下,小人哪里拍过皇上马屁。”宁云晋满脸无辜地道。
鸿明瞪着他,一副你自己明白的表情,可惜宁云晋的脸皮可比他厚多了,根本就无动于衷,好似受了侮辱一样。
想到他准大宗师的身份,鸿明也不好将人往死里得罪了——至少他自己登基前不行,他只得道,“孤不管,父皇如今不知道为何事忧心,你得想办法去哄他开心。”
宁云晋无语地望着他,“殿下,这样的事还是您身为儿子去做比较好吧!”
孤要是做得到,还用求你这小人吗!鸿明郁闷的瘪嘴,不爽地剐了他一眼气呼呼地转身走了。
幸好文禛的情绪在用过午膳之后便缓和了起来,为了转移心情他便拿起书本开始考校两小的功课,让原本精神奕奕的两只都蔫了。
海宁与杭州是接壤的,他们一行沿着河堤前进,在盐仓稍作休息后,准备晚上在盐官镇借宿,毕竟那里是海宁县县治所在地。
前行途中文禛不时会让人停车上堤查看情况,越看越他的脸色越不好,虽然堤坝看似修筑得很高,还按照要求种植了柳树,可是有些地方踩的人一多便有塌陷。
一直随驾在他身后的周升看着这个豆腐渣工程,整个人已经木然了,连大气都不敢吭一声。
侍其如海看着江水的水位,忧心的对文禛道,“皇上,今年的水位格外的高,看这个情况万一有大潮只怕是挡不住的。”
文禛何尝不知,他拧着眉头道,“让人车马速度快点,朕要去盐官镇看看。”
“皇上不可。”已经知道自己多半乌纱顶戴不保的周升心中一惊,张口便道,“这几日正是大潮的时候,还是……还是……”
文禛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朕倒要去看看这天下奇观的一线横江。”
看到皇上登上马车,周升心里那个愁啊!今儿正是八月十八最佳的观潮日,盐官镇一带江面只有三公里,可以看到“江横白练一线潮”,问题是就这大堤的情况只要有个万一……他简直不敢想象了。
可惜文禛的意志不是可以由他转变的,皇上执意要去又有谁能拦得住。
也许是最近让他糟心的事情太多了,宁云晋发现文禛的脸色似乎有些不好,是真正的有些灰白,眉头也开始紧皱着像在忍耐什么,看样子是身体有些不适。这让他心中既激动又兴奋,难道今天便就是出事的日子吗!?
一行人很快到了盐官镇,这时在堤坝旁已经聚集了不少的人,看样子都是冲着今日的大潮来的。当地的县官虽然得到消息清理出了一条供御驾通行的道,但是也没办法将整个大堤边的人都赶走。
这时候其实已经可以看到壮观的钱塘潮了,一波一波壮观大气,惹得在场的人不时惊呼。这几次的潮都不是很凶猛,文禛便开始让周升为自己指点哪些地方是新修建的堤防。
鸿明还是第一次看到这样壮观的场面,虽然也跟在文禛身后,但是视线不时地被那潮水吸引。
当他们行进到一处明显新修建的大堤处,突然有个女人大喊大叫冲着江面哭嚎,“我儿子,我儿子掉下去了……求求你们帮帮忙,行行好,救救他。”
她说的当地话,文禛他们这行人大都是北方人根本听不懂这方言,只是被吵嚷得有些不舒服,于是注意力被她吸引了。就在这一刹那间,突然一阵箭雨便朝着他们这边射了过来。
宁云晋一直眼观四面耳听八方的关注着周围的情况,一看到箭便扯了一把身边的太子,自己顺势卧倒。
鸿明的注意力一直在海潮上,猛的被自己最讨厌的人拉了一把,他心里气愤,居然凭着一股毅力反倒站稳了。可他这一站便倒了霉,要知道这些箭自然是朝着目标最鲜明的文禛去的,而他身为太子又是离皇帝距离最近的。
文禛本来已经打落了一些朝着自己而来的箭,剩下的则凭着身法躲过,眼角的余光看到两支明显射歪的箭即将扎在自己儿子身上,甚至连打落都来不及了,他没有丝毫犹豫的伸出左臂将那两支箭拦了下来。
他的举动仿佛提醒了埋伏在一旁的刺客,第二波箭便一分为三,一股射向太子,一股射向文禛,另外最多的一股自然是朝着其他随驾的大臣们,阻止他们靠近文禛进行护驾。
如果都是射向自己的箭反而好挡,但是要分神保护鸿明的话任凭文禛的武功再高也略有难度,特别是其中有一人的箭又狠又准,还仿佛有预见性一样,专攻文禛的必救之处。
两波箭之后护驾的士兵们终于动了,文禛的贴身侍卫也解决了箭只靠了过来,眼看着只是时间问题就能解决这些刺客。可是人一倒霉可是喝水也塞牙缝的,就在这个时候一波前所未有的大浪直接砸在堤上。
文禛反应迅速地一把搂住鸿明,然后被那巨浪打得闷哼一声,接着便是有人在惊呼,惨叫。
“大堤垮了!”
“快跑啊!”
一波接着一波的大浪打来,原本壮观的奇景变成了一场灾难。文禛他们站的那一截新修的堤防是最先垮塌的,遇上这样根本不是人类可以抵挡的巨浪,他只能抱紧儿子随着水流前进。
文禛只感觉自己被水波冲得砸到一块大石上,他受伤的手不知道碰到了什么,疼得发麻再也抓不着鸿明。他们两人那刺眼的黄色简直是再明显不过的靶子,只是水波稍微退却的一瞬间便有箭又朝他们射了过来。
身为北方人,文禛爷俩都是旱鸭子,对这样凶猛的水流本就有些发自本能的敬畏,又还要面对刺客层出不穷的攻击,鸿明即使早熟也只能躲在文禛身后,尽量不给他添乱。
水流似乎平缓了一些,甚至还在后退,文禛抵着那块石头专心对付箭只,就在这个时候他突然察觉水中似乎有危险在朝自己而来。只是这时候却已经晚了,一个穿着黑色水靠的男子已经将匕首朝他刺了过来。
上方是箭,面对的是凶狠的匕首,文禛原本也还有信心保护着儿子,可是就在他要将那男子震退的时候,突然之间他的内力却提不起来,只能眼睁睁地看到那匕首扎进自己腰间,他也顾不得狼狈靠着动作抵挡,接着手脚和胸口还是被扎了几刀。
就在那男子恶狠狠地想要结果已经无力抵挡的文禛时,突然他的眼睛瞪得浑圆整个人愣住了。当他缓缓回头,这才发现一个小豆丁正将一把刀从自己身体□。
宁云晋一脚踹开那人,将小匕首插在腰间,一手抓住文禛,一手抓住鸿明,“吸气。”
他这指示实在莫名其妙,鸿明慢了一步,结果便看到一股比之前更大的巨浪袭来,这次可没有人保护了,汹涌的水流直接冲刷在身上,接着他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作者有话要说:下章预告:小胖调戏病弱皇帝开始了!敬请期待!
第41章
即使宁云晋已经突破了第二层,要在这样的急速水流中带着两个人游动也有些吃力。他能做到的只是牢牢抓住两人,然后随波逐流。
这样的洪水里夹杂着沙石和断裂的树枝,打在身上钻心的疼,可是人力到底比不上大自然的力量,连想自己调整方向都做不到。
文禛刚开始还有点意志,只觉得宁家小胖子抓着自己的手捏得自己的手腕都疼了。到底是小孩子手掌,五指太短了抓着手腕的时候根本合不拢,便也不好用力,只能用更大的力气才能保证两人不会被水流冲开。
这一波的大浪似乎格外的凶猛,不知道从哪里冲来一截断了的木头,恰好砸在文禛背上,他闷哼了一声,呛了几口水,内外伤交加一口气终于喘不上来晕了过去,失去意识之前他只朦胧的感觉到抓住自己的那只手真软,真小。
宁云晋的水性虽然不错,但是时间一长他也有些吃不消了。如果松开一个人,攀住一根树枝什么的,以他的水性要脱离这样的危险还是很容易的,可是两边都是自己在这个世界上血缘最亲的人……即使并不亲近,但是放开哪一个他都做不到。
正在他犯难的时候,他看到有一个穿着侍卫服的人正抓着一根浮木,努力朝着自己这边游动,那人看着有些眼熟,宁云晋认出那应该是保护文禛的人。
要是让那人靠过来首先就会先管住皇帝,宁云晋可不想让这人破坏自己的计划。
那人前进的方向恰好在他的左手边,他这只手正巧抓着太子弟弟,眼看那人距离自己这边越来越近,宁云晋假意被浪头打得承受不住,左手一松,立刻惊惶地大喊,“快救救太子……”
听到他的叫喊声那人条件反射的伸手一抓将太子捞起,等到他将鸿明搁到浮木上后,再抬起头属于皇上的那抹明黄和宁家的小孩早就离自己越来越远了。
送走手头的累赘之一,宁云晋便如同蛟龙入海一般,他两只手抓住文禛顺着水流朝自己看好的方向快速游去。他们只是正好倒霉站在了决堤的地方,洪水虽然急了一些,但是周边还是暂时有高地可以歇脚。
宁云晋小心地避开人,带着文禛朝着偏僻的地方游,甚至还幸运的抓到了一块浮木上了岸。上岸之后他便将文禛那惹眼的龙袍给脱了下来,然后裹在浮木上扔进洪水里,辨认了一下方向便架着他朝着他们来时的反方向走。
作为一直跟在皇帝旁边的人,宁云晋对于这次出巡的防卫安排自然很清楚,自家老爹就负责的是文禛后路的安全,如果朝着盐仓镇方向走,肯定能找到后援脱离危险,但是自己好不容易将皇帝偷了出来,怎么会往那边走呢!
宁云晋选择的方向恰好是这次水患的重灾区,两人脱掉了华丽的外袍后,都是满身的泥泞,看起来与其他仓皇逃难的人差不多。他也不知道这样走了多久,只觉得周围的人越来越少,自己的内力也开始不济。
没了内力他可支撑不起文禛这样的大个子,看了眼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应该距离官兵的搜索范围足够远,宁云晋便找了一个破庙停了下来。
这期间文禛曾经昏昏沉沉的醒来过两次,但是连话都说不出来。他先是受了不轻地外伤,又被巨浪狠狠地拍击在身上受了冲击,接着内力也不知道出了什么问题时好时坏,宁云晋贴着他的身体都能感觉到文禛一直在微微颤抖着,发出难受的呻|吟。
等到将他在破庙放下之后,宁云晋一摸他的额头,这才确定文禛正在发烧。
看了一眼两人的这一身狼狈,宁云晋先是在他身上摸了摸,将能证明身份的玉佩、值钱的玉扳指什么的都摘了下来,再这样一看,在泥水中打了个滚的皇帝陛下便和路边的流浪汉差不多了。
宁云晋在破庙中寻了一圈,找到一个不知道谁留下的破盆,虽然边缘有些裂口,但是也不影响使用,便拿着出了破庙。
在江南这样的水乡最不缺的就是水源,宁云晋知道,既然这里以前是个庙肯定附近就有干净的水源地。
果然他在周围找了一下,便发现了一条小溪,更妙的是在溪边居然还有个小村子,看样子因为这边地势比较高,还没有被水淹。
这时候宁云晋的早有预谋便看出来,他身上带了一个小荷包,里面金瓜子、银裸子和吊钱都放了一些,沉甸甸的一坨,他天天带着也不嫌重,但是这些黄白之物在整个人泡了水之后,可比银票管用多了。
这村子里只有几户人家而已,听到他说前面决了堤都有些惊慌,宁云晋拿出几吊钱找他们换了四套旧衣服——两大两小和一床薄被。他的运气看来很不错,这村里居然还有个采药人,家里存了一些常见的治疗外伤的草药,想到文禛那一身伤,于是他也买了一点。
告别了村人,他先是扒光自己那身满是泥泞,又被体温烘干的衣服自己跳进小溪里面痛快地洗了个澡,然后换上农家小孩的旧衣服。宁云晋将自己的衣物清洗了一遍,这才打了一盆子水,背着从村人那里换来的东西回到破庙。
文禛还没有醒。他的眉头皱得死死的,两颊烧得通红,呼吸十分急促,双手抱着头似乎在忍耐什么痛苦。
即使脸上还有些泥泞的污迹也能看得出来这人的相貌实在生得好,褪去那身正装度加成百分之百的龙袍,皇帝陛下也就只是普通人而已。
他的眉峰如剑仿佛直插鬓角,鼻梁高挺,两侧颧骨微耸,嘴唇薄而色浅,用相书上的话来说这样唇形单薄的人天生对感情之事少有留恋,功利心重,而颧骨偏高的面相最是容易为了成功而不择手段,不但待人严格,更难寻私情。
而这个人也正是应了他的面相,为了天下便将自己舍弃了,让自己吃了那么多的苦……宁云晋望着他不禁出了神,这便是自己的亲生父亲,也是自己的仇人。他正昏迷着,根本无力反抗,只要自己走上前去,手起刀落,什么怨仇憎恨便都可以一了百了。
宁云晋仿佛被蛊惑了一般,一步一步朝着文禛走去。
还没等他的手碰到文禛的皮肤,突然一股巨大的冲击力打到身上,总算宁云晋的反应及时,用内力护住了自己,尽管是这样他整个人还是被打得飞了出去,重重的砸在地上。
文禛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睁开了眼睛,他艰难地坐起身,满脸戒备地望着宁云晋,“你是谁?”
宁云晋没想到伤成这样的文禛居然还有这么大的攻击力,不由得庆幸自己那邪恶的念头只是随便想想而已,毕竟他要真想要文禛的命在洪水里就可以动手脚了。
不过看着文禛眼中的谨慎与陌生,他心中一动,瘪嘴委屈地问,“你不认识我了吗?”
文禛的眉头蹙起,本来见是个小孩他的戒备便已经少了一些,再一看小孩手上拿着的只是一截明显从衣服上撕下来的破布条,刚醒来时那如临大敌的表情更是松懈下来。他仔细的打量着小孩的长相,似乎真的有些面善,但是只要一思考自己的头便如同有人在拿着大锤敲打一样,疼得不得了。
“你是谁?”同样的问话,文禛这次不但和善多了,甚至还带了几分疑惑。
宁云晋一看他似乎在忍耐头痛的样子,想着最近的事情心中的猜测不禁多了几分肯定。
虽然在血脉之力如何使用上他还只是个初学者,但是理论知识已经学了不少。其中有几项禁忌是被多次强调的,比如说不要短时间内频繁使用超出自己能力范围的能力,不要在内功突破期间过渡使用能力,否则轻则走火入魔,重则容易损命。
想到自己那太子弟弟莫名其妙的突然好转,再又回想起之前遇险时文禛对他的保护,宁云晋心里不禁酸溜溜的,哪还不知道文禛这是走火入魔了,内功时好时坏、头疼、短暂失忆等只怕都是副作用。
文禛看到那小孩望着自己的表情突然变得无比幽怨,眼神中还带着几分责怪,他不知道为什么心中居然有些虚,于是小心地试探道,“我们应该是认识的吧?你是……我弟弟?”
弟弟!!?
宁云晋差点笑得喷了出来,幸好他这几年演戏功力渐长,居然还是保持了一副惊讶地面瘫表情。他也是在文禛面前油腔滑调惯了,拧着那破布条委屈地扭着,瘪嘴道,“我才不是你弟弟呢!你怎么可以忘记我,亏你还当着我爹的面说过要照顾我的!”
文禛见那粉雕玉琢般的小娃儿双目含泪,小嘴紧紧抿着——憋笑憋的,看着可怜巴巴的,他隐隐记得自己似乎真的答应了什么人要照顾这小孩的,可是自己似乎不但没做到,反倒还打了他一掌。
看他一直坐在地上,也不知道刚刚跌疼了没有,文禛便有点想起身朝着小孩靠近,谁知道一动便觉得自己浑身疼得厉害,忍不住闷哼了一声。
宁云晋连忙爬起身,跑到他边上,着急地问,“你没事吧?”
“无碍。”文禛拧着眉头忍住痛,他反手抓住小孩问,“我虽然现在不记得了,但是也会照顾你的。可是我到底是你什么人?”
宁云晋笑眯眯地道,“你是我爹帮我找的童养媳呀!”
第42章
叫你嘴贱!
宁云晋那句话说出口就想咬掉自己的舌头,他原本只是想开玩笑,没想到文禛现在只怕脑袋真的有些不清楚,居然淡淡的“哦”了一声,看样子是当真了!
确定两人之间关系之后,文禛望着他的神情便柔和得让宁云晋心中发毛,反倒没胆量解释刚刚是自己的玩笑话了。
毕竟他深知文禛的戒心之重,要是反口又说自己是骗他的,那就很难再取得对方的信任,到了那个地步,自己将他拐出来地目的岂不是达不到了!
一边纠结着万一文禛恢复记忆自己要怎么应对,宁云晋一边找来火折子将打来的那盆水烧开,等到稍微冷却之后便开始为他清理伤口。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将文禛的衣物褪去之后,那满身的伤痕颇为惊人。
这次来刺杀的人不乏高手,特别是那个潜水近身的人更是厉害,文禛先是为了救太子被箭所伤,赶上走火入魔的时候,又被那人在身上、手臂上狠狠刺了几刀,刀刀都刺得见骨。
他的右腿扭了,不知道是被浪头冲击还是撞在那石头上时受的伤,已经高高的肿了起来;左手的手腕上则还埋着两颗箭头,伤成这副德行这人居然吭也不吭一声。
宁云晋抽出小匕首,小心的想要将那两颗箭头挑了出来。任凭他的动作再轻微,在没有麻药的情况下文禛也疼得浑身冷汗,手臂不受控制地抖动,但是他的身体却动也不动,任由宁云晋施为。
文禛身上的伤口都泡过脏水,外皮都微微的发白了,还好宁云晋之前找那药农弄了一瓶酒,虽然是农家的土酒度数不高,但是这个时候也聊胜于无,总比不消毒好!
为文禛清理好浑身上下的伤,又给他敷上草药,宁云晋有些发愁的看着他的右腿,“你的腿只怕是错位了,我可不会弄怎么办?”
其实简单的错位宁云晋倒是会弄,谁叫上辈子穷看不起病呢,有个跌打扭伤都是自己摸索着的!可是正骨真心是个技术活,是讲究熟能生巧的,他混出头以后就再没自己弄过,现在的手又太小不好把握位置,还真不敢乱给文禛正骨。
“没事。”文禛的右手只是被扎了一刀而已,并未伤到筋骨,他自己伸手摸索着错位的地方,仿佛凭着本能一般,也不知道一动,便将那错位的地方校正了过来。
他有些不满意地望着自己的右腿,皱着眉头道,“伤得有点重,只怕要修养一个月。”
确定文禛将要当一个月的伤残人士,宁云晋心里满意得不得了,他的脸上却十分忧心地道,“那可如何是好,听说前面发水灾了,万一咱们被困在这山上怎么办呀?”
“水患?”文禛不解地问。
宁云晋点头道,“嗯。我们在观潮的时候大堤突然垮了,为了躲避大水,才走到这儿来的。”
文禛让他详细地说了下前面的情况,他的头虽然一思考就疼,但是逻辑思维还在,狐疑地问,“既然是水患,怎么我身上有刀伤和箭伤?”
“因为我们被打劫了啊!”宁云晋那谎话自然是张口就来,编的十分顺溜,“大堤垮了之后到处都乱糟糟的,我们跑的时候遇到一帮人想要抢咱们的银两,你后来就和他们打了起来,结果……结果……”
见他含着泪珠子一副“都怪自己拖了后腿害你受伤”的表情,文禛看了一眼小孩和自己身上换下来的布料都是柔软簇新的,显然条件不差,便也不疑有他,“那我们还有银子吗?”
宁云晋摇了摇头,满脸难过地道,“他们人多……本来我身上还有一锭银子,不过刚刚都找人换了衣服和被子。”
看他那懊恼后悔地样子,文禛哪还能责怪他,安慰道,“没关系,总会有办法的。”
宁云晋心中一动连忙道,“我还换了一辆车,这儿里涨水的地方太近了,虽然你现在不方便移动,但是为了安全咱们还是赶快离开吧!”
文禛一把抓住跳起来的小孩,“迟一晚也没关系,你得先休息。”
“那我去找点吃的。”宁云晋点头道,转身便出了破庙,朝着那小村子走去。
其实他哪里是怕涨水,是担心官兵的搜查范围扩大到这边而已。
宁云晋先是跑到村子里又花钱换了辆推车,然后在那家人家混了一餐饭吃。等得自己肚子八分饱了之后,便到林子里面找了一些野菜,在小溪里面洗干净之后才回到破庙。
文禛远远就听到了车轮滚动的声音,不久就看到小孩满头大汗地推着一辆推车回来。那推车上面放了一个陶瓷罐,旁边有口小布袋,还有不少野菜。
他正疑惑着便听小孩道,“他们见我是小孩还送了我一个罐子和一些糙米,不过我怕你饿了吃不饱,又找了一些野菜。”
见文禛望着那些野菜满脸疑惑的样子,宁云晋忙道,“你放心吧,这些草能吃,都是他们教我挖的,说洗干净煮了就能吃了!”
文禛这时候动都动不了,只能看着小孩笨手笨脚地叠了个简易灶台,然后拿着火折子开始生火。小孩一看就是娇生惯养着的,手上连个茧子都没有,弄得小脸上灰扑扑的,不过反倒衬托得那双大眼睛十分明亮。
看着小孩好不容易将火生起来之后,将那些洗好的野菜投进罐子里。小孩看着还是有点小聪明的,至少知道煮饭要洗米放水,已经先在小溪做好了那一步骤。
看着他笨拙的忙前忙后的样子,文禛虽然已经觉得肚子有些饿,却也不忍心催促,心里更是有几分感动,“我怎么连你叫什么名字都不记得了?”
“是不是受伤太严重了,也许过几天就好了。”宁云晋故意磨磨蹭蹭地做事,就是要等着文禛饿得受不了——要不他还真担心这晚餐某人吃不下去。他咧嘴指着自己得意地笑道,“我叫宁云晋,你以前都叫我云晋。”
“云晋……是个好名字。”文禛念了两声发现确实有种熟悉感,点头道,“那我叫什么名字?”
“宁小二啊!我排行第二,你以后是我媳妇儿,所以大家都叫你二娃!”宁云晋张口就道,见文禛对这个名字似乎有些困惑。嘴贱之后的他,连忙装作忙着煮粥不敢吭声,低下头捏了点盐撒在罐子里面。
文禛可以确定自己对宁小二这称呼有些熟悉,不过二娃子……这么土气的名字就毫无感觉了!可是云晋这么尽心尽力的照顾自己,也没有理由在这种小事上骗自己啊!?
火生的旺很快罐子里便传来了食物的香气,米香伴着几种野菜的清香惹得文禛肚子咕咕叫了起来,他们可是已经折腾了一下午,还都做的是消耗体力的事情,一个大男人哪里有不饿的!
宁云晋拿着个木勺子在那广口罐中搅动了几下,发现这锅有点像粥的东西已经煮好了,他拿出一个小碗给自己盛了一点,然后放在一边,将那罐子用布垫着端起来,整个放到文禛身前,“他们只给了我一个碗,二娃你就将就一点吧,直接用罐子吃。”
见宁云晋小心翼翼的捧着那个小碗,鼓着腮帮子吹气,一副迫不及待地样子,虽然白白嫩嫩的脸上沾了黑烟,但是说有多可爱就多可爱!
文禛不放心地问,“你只吃那么一点够了吗?”
宁云晋乖巧地点头,“够了呢,我人小吃得少。二娃你多吃点,吃饱了才能快点好。”
即使脑袋有些模糊,文禛也知道正常的小孩不会只吃这么少。他不禁有些内疚了,自己一个大男人做不了事,让一个应该被自己照顾的小孩忙前忙后,连吃东西也只能吃这么一点,但是他不是个能直接表达自己情绪的人,只能埋头拿着那把木勺子搅拌,这个时候只有自己尽快康复才不会成为拖累。
粥很快就冷了,文禛舀了一勺放到嘴里,任他是个多么能忍的人,这一口粥进嘴,他的脸色整个都变了!
他发誓,自己肯定从来没吃过这么难吃的东西!!!!!
宁云晋偷看到他的表情,心里狂笑不已!他对着碗沿啜了一口,那难喝的味道在瞥了一眼文禛的样子之后,也变得不那么难以入口了!
一想到这才是第一天而已,他的心情就更好了,颇有闲情的又喝了第二口。
这粥难喝绝对不是因为宁云晋手艺差——煮粥可不需要技术含量!可是却扛不住原料太差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