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哥哥的要对弟弟负责吗(6)

　　凌长意都没理他。
　　纪回川跟在他后面出电梯门，决定换个委婉一些的切入方式：“你刚刚干嘛让我付钱？”
　　“有良心吗川儿，你去北京的10万谁给的？”
　　纪回川不好意思地挠头朝他一笑。
　　凌长意把书包丢进他怀里让他抱着，自己去开门，再把房里的灯打开，侧过身让纪回川先进去。
　　纪回川在床边坐下，仰起头和站在日光灯下神色寡淡的凌长意对视：“我回来你不开心吗？”
　　在五中，“凌长意和纪回川是兄弟”是一件挺让人惊讶的事情，得让他俩站在一起比较一下，才会觉得：呀，确实挺像的。
　　像徐凯也只有在看到纪回川中不溜的分数时，才会想起来他有“凌长意的弟弟”这个身份，多说一句：你看看你哥，你再看看你！
　　他像是挨着哥哥长的另一棵小树苗，心安理得地藏在凌长意的光芒下，把自己伪装成一朵不起眼的小蘑菇。非得等到属于凌长意的那棵大树被人砍倒，连根拔起，他们才发现原来他也同样出色。
　　这个时候的纪回川刚要过16岁的生日，他整个人都罩在柔和的灯光下，微弓着背搂着凌长意的书包，剪得偏短的头发让他像个没长大的大男孩。仰头看人时分明的五官仍旧带点未脱的稚气，还没来得及显露出几年后大杀四方引人疯狂的魔力来。
　　凌长意听到他的问话，下意识摇头，看他小狗似的委屈表情，过去摸了下他毛扎扎的脑袋：“别想那么多，你回来哥哥开心死了。”
　　纪回川偏头躲开，不满道：“你就算糊弄我也别这么敷衍吧！”
　　凌长意看着他笑了，推搡着赶他去洗澡。
　　两个人闹了一阵，轮流进了浴室。
　　凌长意刷完牙时，纪回川正趴在床上玩手机，见他出来猛地坐起来，亲切活泼地问候说：“我听白菟说你这次考砸啦！”
　　这小兔崽子。
　　凌长意捞起枕头丢在他脸上。
　　纪回川顺势把枕头搂在怀里，盘腿坐在床上，他只套了件白色短袖，露出线条流畅的小臂肌肉。
　　“白菟是谁？”凌长意坐下问他。
　　面向凌长意，他眨巴了下眼睛：“就学生会一个女生，理科5班的，和钟情玩挺好。”
　　凌长意不咸不淡地“哦”了一声，弄明白白菟大概就是那个给他送奶茶的女生，人如其名，长得确实很像只兔子。
　　他故意逗纪回川：“你和钟情怎么样了？”
　　“啊？”纪回川一愣，“什么怎么样？”
　　“她不是喜欢你？”
　　“喜欢个鬼！”纪回川反驳，“她闹着玩的，说什么要替我赶走烂桃花，让她们别来烦我，莫名其妙的，我看就数她最烦……”
　　凌长意自己先提了钟情，又没心思听他讲和钟情的友情故事，摸出书包里的练习册翻开看。
　　纪回川被他敷衍惯了，自顾自地叨叨：“……她俩自己买了一堆日漫，家里藏不下，非要塞给我保管，说什么让我看着学？我是学画画的又不代表我就要会画那种漫画啊！”
　　凌长意停了笔，抬头：“哪种？你衣柜里那堆？我还以为是你自己买的。”
　　纪回川呆了三秒：“……你看到了？”
　　凌长意点头。
　　我操！
　　纪回川用枕头捂住脸倒在床上，有气无力道：“……老子一世英名。”
　　凌长意被他逗笑了：“我还以为是你喜欢。”
　　纪回川把枕头往下拉，露出一对黑白分明的眼睛，他瞅着凌长意说：“谁喜欢啊，那也太夸张了。”
　　临到零点，凌长意从床上起来，穿上拖鞋绕到纪回川床边。
　　他回程估计挺累的，躺在床上边说话边打瞌睡，声音一直都断断续续的。半小时前凌长意收了笔，关灯让他赶紧休息。
　　他在纪回川床边蹲**，手指点了点他的额头，小声说：“哎，川儿。”
　　纪回川眼都睁不开，迷迷糊糊地应了他一声。
　　凌长意笑了笑，轻声说：“十六岁生日快乐，川儿要健康平安地长大啊。”
　　纪回川没听明白他在说什么，下意识抬手扣住凌长意搭在他床边的右手上，轻轻握住，仍旧是带着笑意的一声“哥”。
　　凌长意愣住，几秒后才反应过来，抽回手回床睡下。
　　他确实不开心，却没法跟纪回川解释，他是为什么不开心。
　　他闭上眼，让自己忘了多年前纪回川生日那天，小区外的那辆白色奔驰，玄关处的黑色皮鞋和妈妈卧室传出的模糊声响，不去追问纪云泉身上的车载香水味和他们牵扯不断的恶心关系。
　　他只想看着他的大男孩无忧无虑地长大。
　　凌长意祝纪回川十六岁生日快乐，祝他一生快乐。


第10章 幼稚鬼
　　纪回川是在第二天六点醒的，他卷着被子伸了个懒腰，眯着只眼偷瞄隔壁床的凌长意，看他睡得正熟，起了坏心没去叫他起床。
　　他从枕头边摸出手机，先关了闪光灯，对着凌长意埋进被子里的半边脸“咔擦”一张。这才靠着床头，不紧不慢地点开99+的消息。
　　最上面那一条是钟情的，他也不看内容，先把偷拍的照片发过去。
　　纪回川：我哥真好看
　　钟情：我给你吹那么多生日特供彩虹屁你连句谢谢都没有就算了还跟我说这个？？？
　　钟情：等等
　　钟情：这个时间这个背景这个人，难怪你不要我们给你送礼物，感情自己给找好礼物了是吧（斜眼笑）
　　纪回川：你思想怎么这么龌龊
　　纪回川：哎，锦江之星这边哪家早餐店比较好吃
　　钟情：沙县
　　纪回川：……
　　纪回川：我错了，龌龊的是我，钟情小姐姐是天底下最美最纯洁的
　　钟情：接着夸
　　纪回川：窝边草
　　钟情：[食屎吧你.jpg]
　　凌长意被纪回川摇醒，先是闻到一股清淡的粥香，接着才看到纪回川趴在床边，一脸无辜地说：“哥，八点半了，你又要迟到了。”
　　凌长意还是昏昏沉沉的，陷在睡意里没出来，他抬起一只手覆盖住眼睛，含糊地问：“你不叫我？”
　　纪回川：“我也刚醒。”
　　凌长意叹了口气，靠毅力从床上坐起来，他弯下腰凝视纪回川晶亮的眼睛：“你在说这话之前，能先把桌子上的汤包和粥吃干净吗？”
　　纪回川“嘿”地一笑，故意说：“前台送哒。”
　　凌长意没理他。
　　纪回川坐回床沿边，两手支在床上，坦坦荡荡地盯着凌长意背过身换衣服，对他T恤下露出的腰线吹了记口哨。
　　凌长意冷淡地瞥他一眼，换下的睡衣揉成团丢还给他。
　　纪回川装作被他砸倒，两手张开横躺在床上：“啊！球进啦！”
　　凌长意也不作声，背靠墙壁，垂眼抱着手臂看他演。
　　纪回川委屈地爬起来，眼角耷拉下去，唤道：“哥，你理我嘛。”
　　凌长意这才走过去，抱住他的脸揉了揉，憋不住笑：“你好幼稚啊纪回川。”
　　等凌长意从卫生间出来，纪回川忙拉开椅子让他坐下，打着商量问：“要不今天就不去上课了，和下午凑个整天假。”
　　凌长意捏着塑料勺拌粥，考虑怎么跟徐凯请假才够委婉，不容易点着他那狗脾气。
　　他刚在徐凯面前立完志，信誓旦旦地说要比以前更好，这才第二天就迟到旷课……徐凯要是年纪再大点，准得被他给气死。
　　纪回川捏了个奶黄包塞进嘴里，见他犹豫未定，含含糊糊地说：“反正……都已经是这个点了。”
　　凌长意没好气：“你都知道我考砸了，还让我旷课触他霉头？”
　　纪回川眨眼：“谁说你旷课，我一早就替你跟徐总请过假啦。”
　　凌长意低头喝粥，听到这话时呛了一下，捂着嘴转过头看他。
　　纪回川给他扯了张纸巾，笑着说：“我上哪知道你锁屏密码？”
　　他一手搭在桌旁，弯腰凑到凌长意跟前：“我哥密码必须是我生日啊。”
　　凌长意没来由心里一紧，侧目避开他的视线，半天才说：“别得瑟了，赶紧吃你的。”
　　纪回川笑眯眯道：“得嘞。”
　　直到退房后，撒娇让凌长意送他去机场，纪回川这才隐约暴露他的来意。
　　他踩在马路牙子上走着，刻意让自己高出凌长意半个头。
　　这是个大晴天，天上半缕云都没有，正午日光强烈，连带着沥青路面一并反射出刺眼的白光。
　　纪回川被晒得眯缝起眼睛，一手搭在额头上遮挡日光，状似无意般开口：“哥，我都忘了问你，你哪来的那十万啊？”
　　凌长意随口答：“我没有，老妈给出的。”
　　纪回川撇嘴，心想：你就扯吧，她前天还问我生活费够不够花。
　　凌长意回头看他：“不信啊，想听真话？”
　　纪回川点头。
　　凌长意“哦”了一声，认真道：“买彩票中的，多转几条锦鲤你也可以。”
　　纪回川：“……”
　　站在路口，凌长意抬手给他叫了辆出租车，纪回川背着包想拉他一起上车，凌长意手机响了，屏幕上显示“凌志轩”三个字。
　　他没接，本想等他自己挂断，一只手伸过来，纪回川直接给他挂了。
　　凌长意有些惊讶地抬头看他，紧接着就被他结结实实给抱住。
　　纪回川跟小狗似的蹭了蹭他的脸颊和耳朵，扫过的皮肤痒痒的，像是被他的动作唤醒起某些发痒又粘腻的记忆，没过几秒这些地方就跟被火燎过一样发起烫。一层淡粉从他的脸颊漫向耳朵尖，最后都沉淀在紧绷着的脖颈上，无端染了层绮丽艳色。
　　凌长意顿时不自在起来，本想挣脱开，被他更粗暴地搂住。他贴着凌长意的耳朵，跟小孩似的用委屈的腔调说话：“哥，我梦见你死了，沉在水里一动不动的，我叫不醒你，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你沉下去。”
　　凌长意抬手摸他的脑袋，刚想安慰说梦都是反的，紧接着就听见他低声问：“你在什么时候会觉得活不下去了？”
　　凌长意一时间神色晦暗不明，沉默了几秒才把心里翻滚的情绪压下，再开口时仍是温和的话音：“别瞎想，我这不是好好的在你面前？”
　　纪回川松开手，直起腰盯着他的脸看，刚说了个“你——”就又被手机铃声打断。
　　还是凌志轩。
　　纪回川不高兴地皱起眉：“他好烦啊。”
　　凌长意觉得好笑：“你车到了，赶紧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