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者(31)

　　晋江的人恨不得他永远消失，老读者们觉得只有离开才不会受到伤害，他们见多了想改变现状却无法成功的事例。
　　周哲坐在电脑桌前面看着底下老读者们的祝福评论，沉默了很久很久。
　　他想了想，打开文档慢慢地打下一份离开声明。
　　然而还没打完，罗轩就推门进来了：“小祖宗~”周哲这次生病虽然好得快，但是整个人都很消沉，他的哥哥姐姐换着方法宠他，有求必应，罗轩看着女朋友整天围着他转，嫉妒心爆棚，最近总是叫他“小祖宗”。
　　周哲猛地关掉了文档，甚至没来得及保存——在网上写文的事情竟成了他不愿提起的一件事，他甚至害怕别人发现他曾经做了什么天真的事情——转过椅子问道：“什么事？”
　　“你姐计划着带你逃课去旅行，散散心。”罗轩笑道，“就在校运会期间。”
　　今年校运会时间定在了国庆回来后一周，时间是三天，周哲已经是大二了不用去大本营报道，加上周末他一共可以宅在家五天，周梦烟看他最近总是心情不好，就计划着带他出游。


第58章
　　罗轩说动了周哲校运会期间去旅游, 他们没有选择去太远的地方, 就去了隔壁C市, 那里边没有什么名胜，不过那里山清水秀, 并且城市绿化做得很好, C市人生活节奏也慢, 虽然不是旅游名城，但是很适合来度假。
　　周家姐弟三人加上一个罗轩果断翘掉了校运会，开校运会前一天傍晚就溜了。
　　周哲心情不好没什么精神, 一路上都靠着周元睡觉, 等到了车站之后又带着满腹心事跟着走，等到回过神来的时候他们已经住进旅店了。
　　周元和他是双胞胎兄弟，自然而然被安排在了一个房间。
　　周哲回过神的时候，周元正在推开窗户, 周哲转头一看，看到了夜幕之下的霓虹，以及正带着关切的神色向他走来的周元。
　　周元坐在他的面前，探了探他额头，又从行李箱找出他的衣服：“去洗个热水澡, 等会我们出去吃晚餐。”
　　周哲一个指令一个动作, 拿着衣服往浴室走, 温水淋在身上的感觉让他舒服地呼出一口气，总算打起了精神，出于浴室之后一下子就躺在床上：“好舒服……”之前的烦恼事似乎全被他丢在学校里面了, 他感觉自己正在渐渐放松下来。
　　等周元洗完澡之后他跟着对方去敲周梦烟的门，周哲觉得自己精神好多了。
　　从酒店出来，他们往夜市走去，夜市并不算热闹，来往的很少有学生打扮的人，毕竟这会儿不是节假日也不是周末，学校的校运会又不统一，所以周哲听到有人说“今晚好冷清”的时候并不觉得奇怪。
　　以前家里面是绝对禁止周哲在夜市买东西吃的，不说周哲，就连身体没什么大碍的周元都被明令禁止，周母坚信双胞胎之间有这别人没有的联系，担心周元吃了夜市的东西自己没事但是周哲会“因为心灵感应”而有事。
　　如今周哲的身体渐渐好了，很多禁令都被撤销了，周元看着他心情不好，更是和周梦烟商量着要不带周哲来夜市散散心？毕竟周哲从很久以前就表现出了想去夜市吃东西的渴望。
　　“不能吃太多。”在进入夜市之前周元仔细叮咛着，“觉得难受不许瞒着我……”周哲生无可恋地听着他哥详细地叮嘱他这个那个，这些以前都是周梦烟的活儿，因为整个家里面就周梦烟对周哲的身体状况不忌口，她可以面不改色地说出“万一吃出问题了怎么办”这样的话，换做周母肯定不敢说，自从她相信那些东西之后，总害怕祸从口出。
　　谁曾想周梦烟恋爱之后周哲的身体也好了很多，她自己没有心思去叮嘱周哲那么多话，周元却顶上来了。
　　不过重新吃到街边小吃还是让周哲很开心，虽然偶尔周元会抽走他手中的零食，不让他吃那么多，但是一路走下来他好歹好好过了一把瘾。
　　等四人逛够了夜市回到酒店，周哲猛地惊觉这是自己重生以来第一次晚上的时候不迟米饭而去迟街边小吃——在逛夜市的时候他已经完全忘记了自己身体不好的事实，感觉就像是和重生前经常和大学室友去逛夜市那样十分自然。
　　周元见他呆呆地坐在椅子上，便凑到他面前摸了下他的小腹，笑道：“难不成吃撑了现在正难受着？”虽然是打趣，但是周哲也看到他眼底的担忧，他害怕周哲第一次吃路边小吃不习惯，吃出问题。
　　周哲看着他关切的眼神，微微眯起眼睛故作委屈地说道：“哥，我没吃够呢。”
　　也许对于这个身体来说这种事物新鲜并且不应该多吃，可是对于周哲来说却是阔别一年的美食。
　　“那也不能天天吃，要是你明天没有什么问题的话，我们回学校前再去吃一次。”周元温柔地拒绝了周哲话中的请求。
　　此后的两天周元一直陪着周哲去散心，与其说是姐弟三人加上一个罗轩来旅游，不如说周元的陪着周哲来的，罗轩是陪着周梦烟来的，除了晚上，这四人的出行路线从来就没重合过。
　　周梦烟更倾向于和罗轩去逛街购物以及去一些当地比较出名的情侣常去的地方，而周元和周哲更常去一些人造公园散步，周哲曾经一天黑线地问周梦烟自己和周元不会是她为了旅游而拿去忽悠老妈的借口吧，谁知道周梦烟摇头：“阿元看着你不对劲就想带着你出来散心，我和罗轩才是被他拖出来的那个。”
　　他这才知道这次旅游的路线都是周元亲自规划的，他们所去的地方人少并且风景好，最适合散步散心了，周梦烟是来了C市之后和同学聊了聊知道这里有几个不错的购物广场和情人约会地，才临时决定和罗轩另外走一条路的。
　　她表示周元规划的路线对于她来说简直就是一种折磨，也亏得周元有耐心才会陪着周哲慢悠悠地散了好几天的步，她知道周元一向有主意，所以就十分放心地丢下两个弟弟出去玩了。
　　“说也奇怪，他和我一样平日里没和你呆多久，怎么就察觉到你心情不好呢。”周梦烟想了想，最终猜测大概自己太大大咧咧了所以才察觉不到。
　　她说着无心，周哲听着却觉得十分温暖，他想大概是周元和他之间有着双胞胎特殊的心灵感应，加上周元比他姐要细心，所以才发现自己的不对劲，可是发现是一回事，会为了让他恢复精神计划着出来旅游却是另外一回事。
　　家人的关心永远比其他人来得重要，周哲原本因为病中那场梦而埋怨命运让他莫名其妙重生的怨念渐渐消失了，死命钻牛角尖的举动也停了下来，原本生闷气的这种行为就是需要一个机缘去停止的，周哲在网上受到的无声的排挤而产生的消极情绪渐渐在周元和周梦烟的无声关怀下消失，旅游第三天，他还主动提出陪着周梦烟逛街，愿意去人多的地方了。
　　第三天晚上，周哲软磨硬泡了大半天，总算是让周梦烟和周元同意他去夜市那边吃东西了，不过前提是吃了正餐之后才能逛夜市，可惜一整天的好心情却随着隔壁几个女孩子的讨论而烟消云散了：“可是……我在另一篇文上也看过相似的剧情啊。”
　　“诶哟现在的小说不都是一个样吗，只看谁运气好能出名罢了。”
　　“都一个样吗？”
　　“对啊，小说从来都是一个样的，大家都是你借鉴我我指点你，很多人进网文圈的时候都不会写小说，这个时候你就得去看看别人怎么写然后学着写一篇相似的，要是实在写不出来就把那篇小说抄一篇，顺着剧情去感受感受这篇文的发展，这样你就有算入门了，基本上所有的作者都是这么开头的。”
　　“写小说那么简单啊？”
　　“才不是呢，写小说可不简单，日后你还得去多看别人的小说然后节选别人的小说中最精彩的部分出来进行一次融合，这样你才能亲自感受一下一本‘精品’小说应该具备点什么……”那女生说着说着话题就停不下来了，滔滔不绝地说着“如何成为优秀作者”的攻略，旁边几个女生不时惊讶地感叹写小说的这些技巧，表示受教了并且以后也想去试试。
　　女生还十分鼓励并且笑道：“网络上的作者和读者都欢迎新人的，咱们刚刚进去的时候态度放低一些耐心请教，多学一点看看别的作者怎么写的怎么做的，我们也能混出名头……”
　　她说着又说起自己在某某网的所见所闻，还说自己曾经被大神温柔回复过，她感叹道大神就是大神，和别的作者就是不一样。
　　女生们被她说得心痒痒的，不由得开始憧憬自己的未来。
　　抄袭的行为就是这样影响普通人的。
　　周围没有人围观着这几个女生，仿佛她们说的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之前还有些犹豫觉得网文圈的小说似乎很相似的女生在同伴的吹嘘鼓舞之下也忘了自己之前觉得不对劲的地方，开始加入憧憬队伍之中，放言说自己绝对会在网文圈占据一席之地。
　　这样的思想会一传十十传百，才使得如今整个网文圈没有人觉得自己的所作所为有什么不对。
　　周哲原本的好心情消失不见了。
　　他和周元回到房间之后，在周元的再三关心之下，终于把自己的困惑说了出来，和周梦烟不同，周元是知道他在做什么的，并且一直十分支持他去做自己想要做的事情，而且不得不说重生到现在，和他关系最亲的就是周元，很多事情，周哲愿意与周元分享。
　　“我觉得我找不到继续下去的动力，觉得很累，”周哲抱着枕头看向另一张床上的周元，“我在想，导致网文圈现状的罪魁祸首不是我，而且当初是一群抄袭者兴风作浪才逼得原创封笔，我如今想要膈应这些抄袭者，总得找到人帮我一起兴风作浪，我一个人怎么办得到呢？一个人的力量太渺小了。”
　　周元想了想，没有回答周哲，而是起来关了大灯，就留一盏床头灯：“先睡觉。”
　　“……哥？”
　　“明天我带你去一个地方，今晚先睡觉。”
　　“我怎么睡得着。”周哲苦着脸，他满腹心事，总觉得自己要失眠。
　　谁知道周元没回自己的床，而是挤到了他的身边：“乖，哥在这呢，你先睡觉。”他说着强硬给周哲盖了被子，又关掉了床头灯。
　　“你又不能帮我解决烦心事，你在这有什么用。”周哲赌气地说道。
　　周元没有再哄他，而是缓缓拍着他的后背，周哲在这样规律的安抚下，缓缓睡着了。


第59章
　　周哲原本以为自己会难以入睡, 谁知道他却一觉睡到了天亮，甚至是睡到了日上三竿。
　　他起床的时候周梦烟和罗轩已经出门很久了, 周元不知道在和谁发短信，手指动得飞快。
　　周哲在被子里活动了一下自己手, 确定自己不是因为感冒才睡过头，才放心地起床：“肚子饿……”他已经很久没有那么迟起床了，再过一两个小时都可以吃午餐了, “哥, 你没叫醒我。”
　　“偶尔偷个懒也没关系的。”周元放下了手机, “赶紧去换衣服，我们要出去。”
　　周哲这才想起昨天周元说的话，他很快就爬了起来，用最快的速度洗漱，匆忙套上衣服之后就凑到周元面前：“在给谁发短信？”
　　“是大姐，带你去的地方得她告诉我们地址。”周元收起了手机, 拉着周哲出了门, 先是带他去解决了早午餐, 然后才上了的士。
　　周哲发现他们出了市区一直往郊外走，不过因为C市以绿化闻名，郊外倒是不显得荒凉，反倒因为规划得好而成为C市独特的风景之一。
　　“小伙子你们这个时候去星湖？现在那边可不热闹，见不着什么明星。”司机是个很热心的人，怕两兄弟白跑一趟还特地多嘴了一句。
　　“星湖？”周哲不知道那是哪里，听着似乎是个旅游地点？
　　“C市的星湖公园很有名, 很多剧组都在这里取景，虽然取景的地方和公园分开来了，”周元对他解释道，又对司机说，“就是人少才能抓着机会抢拍一两个明星，要是人多的话只怕那里不是人山人海就是封闭起来了。”
　　司机笑道：“说得也有道理。”
　　周元下车的地方在“星湖公园”门口，不过他们并没有往公园走，而是走到了另一边的“造梦屋”。
　　“之前已经预约好了……”周元对招待处的妹子说道，似乎办理了什么手续，折腾了大概十五分钟才回到周哲身边：“走吧。”
　　出了招待处就是一片空旷的场地，不远处修建了很多绿化带分别隔出几条路，周哲跟着周元上了一辆小的观光车，但是他没有心情看周边的景色，只是问周元：“我们来这里干什么？”
　　“让你看一个人。”
　　没一会儿观光车就停了下来，周哲跟着周元下了车，远远就看到了正在忙碌的剧组。
　　拍摄似乎正在紧张地进行着，场上十分安静，摄影机正对着坐在树下弹琴的女人，周哲认出了她，那是庄诗琴。
　　只见她纤手在古琴上缓缓拨动，悠缓的乐曲便漫了过来，周哲不是很懂得欣赏，但是从他的角度看过去只觉得庄诗琴的造型美动作美整个人都是一个古典美人。
　　然而在周哲眼里各种好的庄诗琴却遭受到了导演残忍的对待：周哲仔细数过，从他进入这里之后庄诗琴被要求重来无数遍，同样的曲调听上十多次再怎么样也要烦了，然而庄诗琴却稳坐树下，自始至终都没挪过位置，只是在导演和她说注意事项的时候认真地看着导演表示自己听进去了。
　　整个剧组没有人乱动，周哲只觉得哪怕摄影场地是露天的，四周的氛围却十分凝重，让人大气都不想出，他也关注着庄诗琴的一举一动，甚至没有再问身边的周元问题。
　　许久之后，庄诗琴终于过了这个镜头，大家似乎都松了一口气，导演说道：“赶紧把道具取下来，给她上药。”
　　好几个工作人员拿了好几个箱子将庄诗琴围起来，周哲注意到其中一个是医药箱。
　　他们开始摸着她的手，似乎私撕下了什么，庄诗琴疼得倒抽冷气，收在不住颤抖，当工作人员用棉签沾着药水擦上她的手指时，她终于疼得叫了出来，却只短促地叫了一声，又像是害怕影响周围的拍摄，急忙住了口，任由工作人员把她手上的东西撕下来。
　　周元带着周哲往她那边走去，走进了周哲才发现，庄诗琴的手指上用血肉模糊来形容也不为过，之前她手上似乎贴了什么让手指看上去很正常，如今撕下来之后就连周哲都不大敢看她手上的伤口。
　　“诗琴姐……”周元把周哲带到庄诗琴身边之后就自己向导演那边走去了，说是要去打招呼，“你……”
　　“来坐。”庄诗琴倒是忍着痛对他露出一个笑容，大概是想借助和周哲对话来缓解自己的痛苦，“梦竹昨晚就打电话给我了，说是只有我能开解她宝贝弟弟的心结，不然我今天还真不能休息那么早，托你的福啦。”她吐了吐舌头，又小小地吸了口冷气。
　　工作人员小心翼翼地处理好她的伤口，叮嘱了她几句就纷纷离开了。
　　周哲总算是明白昨晚周元干了什么了。
　　“我是不知道你身上发生了什么事情，不过既然梦竹拜托我了那么你想问什么就问吧，我一定知无不言。”庄诗琴笑道。
　　周哲没跟她说自己其实是来了这里之后才知道自己今天是要来探班，他甚至不知道庄诗琴在拍什么剧，他想了想，问道：“你的手……”
　　“导演要求我亲自上阵，我之前学了很多乐器偏偏没学古琴，之前魔鬼培训之后伤了手，但是拍摄这种东西总要有手指之类的特写镜头，所以就遮起来了，如果不是你来，我今天还没那么快能拆下来呢。”
　　“可是这样对手指不好。”看庄诗琴之前拆伪装就知道了，这种根本就是在不断撕裂伤口，这样下去手指烂了也说不定。
　　“我们有分寸呢。”庄诗琴倒是乐观，“为了‘桃妖’，再难我也能忍。”
　　周哲心下暗惊，他知道他姐想捧庄诗琴，从刚刚进来这里要办个各种手续的情况也知道这个剧必定是保密的，他猜测过这个剧的各种大制作或者其他的什么，却没想到这部剧的名字居然是“桃妖”！
　　而且这分明是在赶进度。
　　“你们……你们是要……”他想起前段时间有关“竹林隐事”拍摄进度的消息，心中波澜起伏，这是要直接叫板“竹林隐事”？
　　庄诗琴高傲地仰起头：“我说过，我会用我的方法证明垃圾只能是垃圾。”
　　因为是“桃妖”，所以庄诗琴能一动不动地坐下树下重复拍了十几个甚至几十个相同的镜头，因为是“桃妖”，所以她能忍受手上的痛弹了一个多小时的琴，哪怕后期配音可能根本不会用她的音轨，因为是“桃妖”，所以她能在卸“妆”的时候忍住不叫，就怕影响了旁边的拍摄进度。
　　周哲咽了口口水，只觉得自己喉咙干涩得可怕：“有必要吗？”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变得沙哑说出的话也没有了什么说服力，“就算你们赶出了进度，可是‘竹林隐事’一直在造势，现在没开播就已经预定了流量，‘桃妖’开机一直没有任何的消息，到时候播出去不一定能掀起什么风浪，反倒可能引来他们对你的攻击。”
　　他想说你上一次的自杀闹得风风雨雨，一年后的今天又有多少人记得你，又有多少人同情你呢？
　　他们都不理解你，你又何必这样做呢？
　　“以前我只觉得看网文的人少所以我们做什么事都很吃亏，但是现在我却庆幸接触网文的人不多。”庄诗琴轻声告诉周哲，“因为接触的人少，所以当小说搬上荧幕的时候，观众们要看的可就不仅仅是文字了，这还包括了剧情以及演员的演技，而我有自信我能做得比隔壁剧组好，我为她哭过为她笑过，有那么一段时间我觉得我就是那只桃妖，我爱了她10年，而隔壁有什么，当红花旦？当红小鲜肉？就算他们把一线大牌请来了，我也能把他们踩在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