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生我要做好人(5)

　　“婷婷。”卓绍看到她，露出笑容来。
　　“哥！”卓婷也很高兴，但只高兴了一小会儿，她又担心起来：“哥，我们现在回家去吗？”卓婷并不想回去，她和她哥偷了泡面吃，这时候回去的话，她大伯母肯定会打他们。
　　“我们不回去。”卓绍拿出一个面包一个卤蛋给卓婷：“婷婷你拿着吃了，就回教室去，下午放学之后，你也等我来接你。”
　　“好。”卓婷点了点头，然后有些惊喜地看着手上的面包。
　　她都一年多没吃过面包了。
　　“对了婷婷，你读几班？”卓绍又问，有些不好意思。
　　他已经忘了卓婷现在读几班了……说起来，要是今天卓婷没在校门口等他，他光找卓婷，恐怕就要找大半天。
　　一块钱一个的面包和五毛钱一个的真空包装的卤蛋，在这时候算是不错的零食了，卓婷特别乐意拿它当午饭，卓绍吃着也觉得很不错。
　　他三两口吃了面包和卤蛋，然后就朝着卓家走去。
　　他早上吃了泡面没洗锅碗，这会儿屈桂香肯定已经发现泡面少了，他回去，正好可以惹怒屈桂香。
　　卓绍想的不错，屈桂香这时候，确实已经发现家里少了四包泡面。
　　屈桂香一向抠门，平常她给卓荣明泡泡面吃，都是要在泡面泡好之后倒掉一半水，以便可以少加点调料，好省下半包调料拌挂面吃的。
　　现在发现家里少了四包泡面，可想而知她有多生气。
　　“那两个小兔崽子不得了了，今天竟然偷了我锁在柜子里的东西！”站在自己住的那栋五层楼的楼下，屈桂香愤怒地嚷嚷着。
　　屈桂香身边围了不少人，他们时常听屈桂香抱怨卓绍和卓婷，知道这两人父母双亡之后，就赖在屈桂香家里不走了，对卓婷和卓绍的印象很不好，这时候便有人道：“什么？才这么点年纪就偷东西？桂香，你可要好好教训教训他们。”
　　“还读书呢，就偷东西，以后是不是要去抢？这种人一定要狠狠地打一顿。”又有人道。
　　人们你一言我一语的，就讨伐起卓绍和卓婷来，这时候终于有个年轻的小媳妇儿说了句公道话：“不会吧？卓绍和卓婷看着挺乖的……”
　　“乖什么乖？昨天我做的东西不合他们的口味，他们就摔了家里的碗，今天更了不得，都偷东西了！”屈桂香瞪了那小媳妇一眼，说得更大声了：“他们爹娘没了，我好心养活他们，没想到他们竟然这么不知好歹，还偷我的东西……”
　　屈桂香骂骂咧咧地说着卓绍和卓婷的坏话，即便最初的时候有人同情卓绍和卓婷，慢慢的，这点同情也消散了。
　　他们甚至觉得，那两个孩子，恐怕当真不是什么好东西。
　　众人正在议论着，有人从弄堂外面走了进来。
　　那是个十四五岁的少年，他很瘦，穿着洗的发白的蓝色T恤，头发有点长也有点乱，起初低着头，但注意到前面有人，却抬起头来，露出一张长得格外好看的脸来。
　　少年的皮肤很白，眼睛很大，眉毛很浓却又一点都不杂乱，一张脸干干净净的……屈桂香身边的人见了，都免不了暗暗感叹起来。
　　这屈桂香摊上的两个累赘虽然麻烦，但长得还真不错，尤其是这个大的，他们社区里头，就没比他更英俊的男人了。
　　哪怕听说了这人会偷东西，他们对他也讨厌不起来。
　　只是，他们之前怎么就没发现这一点？
　　卓绍注意到了这些人的神色。
　　他长得不错，要不是这样，他也不会被有些颜控的梁鑫看上，得以调到梁鑫身边。
　　真正的十五岁的卓绍，是不会利用这一点的，他总是一副苦大仇深的面孔，过长的头发还遮住了眼睛，以至于没人会细看他的脸，但现在的卓绍……他知道自己这张脸从哪个角度看最好看。
　　“大伯母……”卓绍对着屈桂香叫了一声，然后有些不安地停下了脚步。
　　“小畜生，你还敢回来啊！别以为叫几声，我就放了你，今天我一定要你好看！”屈桂香拿了一把扫帚，上去就要打卓绍。
　　卓绍昨天那点子威胁，她压根就没有放在心上——她打了就打了，这家伙又能怎么样？
　　放在以往，卓绍好强，往往会一声不吭任她打几下，可现在……
　　“大伯母？”卓绍后退了一步，带点倔强地看着屈桂香：“你今天又为什么要打我？”
　　“你还敢问，你偷我的东西，我难道还不能教训你了？”屈桂香道。
　　“我什么时候偷东西了，我从来没有偷过东西！”卓绍道。
　　“我放在柜子里的泡面不见了，不是你偷的又是谁偷的？”屈桂香怒道，却不知道她这话一出口，那些围观的人的表情就变得微妙起来。
　　他们之前听屈桂香说话，还当卓绍偷了钱或者贵重东西，结果……泡面？
　　“大伯母，我父母出事之后，肇事司机赔的钱你拿了，我爸妈留下的存款你也拿了，就连我家的电视机洗衣机冰箱，都被你搬来用了，现在我就吃包泡面，你还说我偷？”卓绍愤怒地看着屈桂香。
　　屈桂香的眼里闪过一丝心虚，随即又道：“你爹妈欠了一堆债，哪有什么钱？我养着你你还不满意了是吧？”
　　“我爸妈要是真的没钱还欠了债……你和大伯都没工作，哪来的钱给堂哥买房子？”卓绍握紧拳头，质问屈桂香。
　　少年因为生气脸涨得通红，同时说出来了一些了不得的事情。
　　周围那些人看屈桂香的表情已经彻底变了。
　　他们就说卓荣明和屈桂香两个都没个正式工作，怎么就给儿子买房子了，原来……
　　这屈桂香还真不要脸，拿了别人的钱，还反过来说卓荣明弟弟一家是穷得叮当响的农民！


第9章 有人来拦路
　　早些年，城市户口是很值钱的，很多人千方百计，就为了能有个城市户口，毕竟有了城市户口，不仅不用再下地种田却有粮票分。
　　哪怕后来这样的政策没了，有些思想却还是在的，比如城里人看不起乡下人，乡下人则羡慕城里人。
　　卓绍的父母，其实就很羡慕城里人，他们为此，甚至不惜花一万块钱给卓绍买了个城市户口，方便卓绍读书，也让卓绍将来不用种地。
　　再过些年，某些城市里生活贫困的居民会羡慕有田地有宅基地的农村人，但这会儿，城里人普遍还是看不起乡下人的，大部分乡下人的生活也确实不太好——现在工厂不多，绝大多数农村人都只种地不找工作，而且还要再过五六年，国家才会全面取消农业税，
　　住在这附近的人，常常听屈桂香说起卓荣明的乡下弟弟，一直觉得那是个苦哈哈的农民，可现在……
　　“我爸有辆货车，给人装货一天能挣一百多，我妈也有工作，他们怎么可能没有积蓄！”卓绍往旁边一躲，躲开了屈桂香紧随而来的攻击，又道：“你脖子上戴着的项链，都是我妈妈的！”
　　屈桂香脖子上戴着一根漂亮的金项链。这项链是不是自己母亲的，其实卓绍并不清楚，毕竟他妈妈不爱戴首饰，而他之前又是从不关心这些的。
　　但他了解屈桂香。
　　这人也就对卓家宝和卓荣明大方，对卓绍卓婷乃至对自己，都是非常抠门的。
　　比如她买了鸡，鸡腿肯定给卓家宝吃，卓荣明也能吃肉吃个够，她自己却永远只会啃啃鸡头鸡爪，到了卓绍卓婷这里，那是连鸡汤都没了。
　　这样一个人，她绝对舍不得给自己买金项链。
　　屈桂香的表情有些不自然。
　　她这项链，还真是从卓绍家里翻出来的，她对这个项链喜欢的很，就打算自己先戴几年，等卓家宝结婚的时候，再当做三金之一，给卓家宝的媳妇儿。
　　“白眼狼，我养了你，你还胡说八道！”屈桂香只不自然了一小会儿，就怒气冲冲地骂道，同时继续追打卓绍。
　　卓绍个子挺高，这会儿已经一米七了，还在继续长，但他因为发育期缺吃的，整个人非常瘦，再配上少年带着许些稚气的脸……
　　那些之前还帮着屈桂香讨伐卓绍的大妈们，都开始同情卓绍了。
　　“桂香，你怎么能这样打孩子？”
　　“不就是吃包泡面，你打孩子做什么？”
　　“快住手！”
　　……
　　那个之前被屈桂香瞪了一眼的怀孕小媳妇儿，这会儿更是在走到旁边安全的地方之后不屑地说道：“整天说自己家里条件多好多好，让人给她儿子说对象，结果没一分钱是自己赚的，孩子吃个泡面都要嚷嚷半天……幸好没把我妹妹说给她儿子。”
　　这边的动静闹得不小，过了一会儿，就连居委会的人也过来了。
　　屈桂香这下总算停手了。
　　“几位婶婶阿姨，我上学要迟到了……”卓绍低着头道。屈桂香并不是个聪明人，就是有点小算计，想要对付她，真的一点都不难。
　　“小绍你先去读书吧。”立刻就有人道。
　　“是啊，快去吧。”有人附和。
　　“这孩子一回来就被逮着又打又骂的，还没吃午饭吧？”之前的那个孕妇从角落里走出来，也说了一句。
　　众人顿时同情地看向卓绍。
　　“没事，我都习惯了。”卓绍道。
　　那些人顿时更同情了，一个住在底楼的大婶更是道：“上学迟到个一次也没什么，小绍去我家吃点东西，再去上学吧！”
　　卓绍被那人热情地带回家，同时，一些看不惯屈桂香或者同情卓绍的人，却还在讨论着卓家的事情。
　　“我上次去屈桂香那里串门，看到她让那个不到十岁的女娃娃洗衣服，她还有脸说她对两个孩子很好！”
　　“卓绍小学跟我孙子一个班，一直是班上第一名，每次家长会老师都表扬他，哪像屈桂香说的那么差？”
　　“没想到这屈桂香竟然是靠发死人财给儿子买了房子的，啧啧。”
　　……
　　卓绍在那个热情的大婶家里吃了一顿饭。
　　他虽然已经吃过一个面包了，但十四五的少年最是能吃，就着炒鸡蛋炒南瓜红烧豆腐干三个家常菜，他一口气吃了三碗饭，顺便把菜夸了又夸。
　　原先觉得自己家里菜太少，喊了卓绍来还有点不好意思的那位大婶，被卓绍这么一夸，顿时对卓绍同情起来，对屈桂香也也越来越看不上眼。
　　卓绍对这情况，无疑是满意的。
　　他想要摆脱大伯母一家，但他还是未成年，想要这么做很难，想要快刀斩乱麻更难。
　　幸好，现在有了个很好的开头。
　　卓绍吃过饭就回了学校，但他到校的时候，午自修又已经开始了。
　　今天老师不在，坐在讲台上监督班里同学读书的，还是那个马尾辫女生。
　　这女生叫唐冬燕，她发质不太好，扎了马尾辫之后，脑门上有很多细小的短发，但长得很可爱——她的脸上，还带着婴儿肥。
　　卓绍虽然忘了班上大部分人，但对她是有点印象的，毕竟她成绩一直很好，各种活动还非常积极。
　　“卓绍，你又迟到了，我会记下来。”唐冬燕看了卓绍一眼，然后刷刷刷地在本子上记下了卓绍的名字。
　　以前卓绍觉得这样被记下名字很丢人，现在却早已经不在乎了，他坐到位置上，翻看课本看了起来，顺便跟自己的同桌借了作业来“参考”。
　　小胖子的字，比上次好多了……卓绍看了看，认真地抄了起来。
　　如今刚开学，并没有什么考试，卓绍也就不用担心会暴露自己这会儿连数学题都不会做的窘况，当然，学习还是需要的，他要在月考之前把自己的成绩提上去。
　　一下午，卓绍一直学得很认真，而一转眼，就到了放学的时候。
　　一放学，卓绍就拎起书包往外走去。
　　卓婷还在小学里等自己，卓绍也就走得很快，却不想刚走出校门不过两百米，他就遇到了卓家宝。
　　卓绍已经很多年没见过卓家宝了，他出狱之后曾经关注过卓家宝的情况，知道他一直没工作，还喜欢赌钱，全靠屈桂香打零工供他之后，便不去管这个人了，而现在，他看到了年轻的卓家宝。
　　卓家宝很胖，大约是最近没工作一直宅在家里，于是懒得搭理自己的缘故，他的衣服有点脏，头发乱糟糟的很油腻，他怒视着卓绍，然后道：“你跟着我来。”
　　卓绍目光闪了闪，跟着卓家宝进了一条巷子。
　　北门初中建校已经二十来年了，当初建校的时候，这地儿也许还算郊区，但到了现在……这学校已经位于县城中心位置了，出门便是一条大街，这条街还是整个县城最热闹的街道，人来人往的。
　　但卓绍跟着卓家宝进了巷子，又走了一段之后，就没什么人了，再走几步，他们还来到了一片用红笔在墙上写着“拆”字的低矮房子旁边。
　　这里的房子都很老了，这里的人也都搬走了。
　　卓家宝转过头，看向卓绍，脸上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
　　这样的笑容卓绍并不陌生，他小时候常常被卓家宝打，被卓家宝抢东西，那时候卓家宝露出的，就是这样的笑容，那时候，因为他被欺负，他父母还跟卓荣明屈桂香大吵过一架。
　　他父母在的时候，卓家宝总归还是不敢太过分的，单等他的父母去世，卓家宝就肆无忌惮起来了，幸好这人并不和他们一起住，两人碰面不多。
　　“卓绍，你竟然敢欺负我妈……”卓家宝握紧拳头冷笑着看向卓绍，结果话还没说完，肚子上就挨了卓绍一脚。


第10章 梁辰的曾经
　　卓家宝比卓绍大很多岁，之前，他仗着自己的年纪和体型，总能把卓绍压着打。
　　但现在，这一切却反过来了。
　　卓绍上辈子没有入狱之前，哪怕当了小混混，凭借的也只是一股不要命的狠劲，并不懂打架的技巧，但他入狱之后，在狱中却是学了不少东西的。
　　怎么打人，打别人的哪个部位更疼……在监狱里闲的发慌的时候，他也就只能研究研究这些了。
　　现在，他就先下手为强了。
　　卓绍踹了卓家宝一脚之后，动作不停，又一拳朝着卓家宝招呼过去。
　　之后，卓绍更是拳头不断，还专挑会让卓家宝特别疼，但完了别人又看不出什么的地方打。
　　卓家宝这会儿还没有开始赌博，但早就已经沉迷街边的游戏机了，这也是他愿意一个人住在新房子里的原因之一——住在屈桂香眼皮子底下的话，他还怎么每天晚上跑出去打游戏？
　　而这样的沉迷，让他不愿工作不说，还日夜颠倒……卓家宝虽然胖，但其实没什么力气，身体非常虚。
　　没费什么功夫，卓绍就把卓家宝给打趴下了，他捡了一块尖利的砖头，又对着卓家宝的脸比划了两下：“卓家宝，你要是再来惹我，我就戳瞎你的眼睛。”
　　卓家宝立刻就闭上了眼睛，他脸上肥肉乱颤，忍不住就想要喊起来。
　　卓绍用另一只手在卓家宝的嘴上拍了一下，又道：“你最好别乱喊，要不然我一砖头下去，你的嘴巴就烂了。”
　　卓家宝又闭上了嘴巴。
　　卓绍轻笑了一声，用手一摸，从卓家宝的口袋里摸到了三十块钱。
　　这估计是卓家宝留着待会儿打游戏的钱，至于现在……他笑纳了。
　　卓荣明一家，其实都是欺软怕硬的，上辈子不上学开始做混混之后，卓绍早就对付过这家人了，卓家宝也被他打了好几回，现在做起这样的事情来，称得上轻车熟路。
　　“欢迎你下次再来找我。”卓绍道，扔下卓家宝就往外走去。
　　离开这片拆迁区，外面就时不时有人来往了，卓绍正打算快点跑去小学，不想又遇到了一个熟人。
　　他的同桌梁辰被几个人堵在巷子里，那几个人还在翻他的书包，用塑料袋装他书包里的零食。
　　“你们在干嘛？”卓绍皱眉问道，这几个围着梁辰的人他不认识，但看他们也都背着书包，明显就是学生，看年纪，应该还是北门初中的学生。
　　“卓绍？”有人转过头，认出了卓绍。
　　这下卓绍可以肯定，他们绝对就是北门初中的学生了。
　　至于眼下这情况……最卓绍突然想起来，梁辰在学校里，一直都是受欺负的。
　　“你们在抢同学的东西？快还给梁辰，不然我就要去告诉老师了！”卓绍道。
　　“卓绍你有病啊，帮着这个死胖子！”那群人里面为首的人道：“你忘了他小学的时候是什么样子的了？”
　　卓绍当然不记得梁辰读小学的时候是什么样子的了，这人跟他不是一个班的，他又不喜欢跟人交往，那可能去关注他？
　　再说，这都过了二十几年了！
　　“我……我……”梁辰抖了抖，有些害怕地看了卓绍一眼。
　　刚才卓绍出来，帮他说话的时候，他是很高兴的，但现在这人说的话，却又让他担心起来，怕卓绍知道他以前的事情……
　　他宁愿挨一顿打，也不想卓绍知道那些之后讨厌自己。
　　“他小学的时候是什么样子的，跟我有什么关系？”卓绍只当梁辰害怕是怕了那些打劫的学生，当下皱着眉头看着那几个人：“我只知道不能欺负同学。”
　　如果今天被堵在这里的不是梁辰，卓绍不见得会出手去管，然而现在被欺负的，就是梁辰。
　　不说上辈子自己从梁辰那里得过的好处，就说重生这两天梁辰对他释放的善意，也已经足够他去救梁辰了。
　　“卓绍你竟然帮这个死胖子！”那个为首的人有点吃惊地看着卓绍：“你知道他这人特别脏吗？他很久不洗澡，头上长虱子，也不洗衣服，真的恶心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