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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涯客(102)

作者:priest 时间:2020-06-02 10:18 标签:强强 江湖恩怨 三教九流

    曹蔚宁叫道:“阿湘!”
    他便再不管不顾,飞身上前,“当啷”一声挡开赵敬的剑,一把抓住少女拉着链子的手,喝道:“放手,咱们回家!阿湘,你快放开他!”
    顾湘一怔,竟不由自主地撒了手,铁链子落在地上,她整个人无意识一样地被曹蔚宁拉着撤了好几步,才讷讷地问道:“回家?”
    曹蔚宁深吸一口气:“回家。”
    赵敬冷笑道:“好哇,既然是鬼谷的小妖女,就不用狡辩了,咱们也不是让你们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他话音未落,身后一道劲风袭来,赵敬慌忙躲开,回头一看,竟是叶白衣——叶白衣手中抱着龙背,并没有出鞘,可只是这样一扫,竟就逼开了赵敬。
    叶白衣看也不看他,只是对曹蔚宁说道:“你方才说过的朋友,是姓周的小子吧,你带我去找他,我就送你们离开。”
    众人被他出手震撼,竟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他马也不下,便要将顾湘和曹蔚宁带走。
    莫怀阳终于开口了,他只说道:“曹蔚宁,你敢走?”
    曹蔚宁脊背一僵,站住了,转过身去,张张嘴,说道:“师父……”
    莫怀阳冷冷地说道:“你跟他们走了,从今往后,我清风剑派,没你这个人,你堕入邪道,以后……我派自当同所有武林同道一路,与你势、不、两、立!”
    曹蔚宁身体好像晃了晃,顾湘忙伸手扶住他。莫怀阳说道:“你想好了,莫要一失足成千古恨。”
    曹蔚宁呆呆地在那里站了很久很久,顾湘觉着他握住自己的手一刹那间,松了下来,随后却握得更紧,只听他说道:“师父,我对一个朋友发过誓,说我这一辈子,从那时候到死,一时一刻都算上,绝不会有片刻做出辜负阿湘的事——您从小教我言必行、行必果,我不能对一个姑娘家食言而肥。”
    莫怀阳脸色铁青,咬牙半晌,才冷冷地笑出声来,连说了三个“好”,猛地转过身去,好像不想再看到他了似的。曹蔚宁跪下来,顾湘皱着眉,迟疑了一下,也跟着他跪了下来。曹蔚宁对着莫怀阳的方向连磕了三个响头,每一下都落地有声,额头上立刻见了血,他眼圈通红,失声道:“徒弟不孝!”
    随后又转向莫怀空,也是三个落地有声的响头,咬着牙,却一个字也说不出了。莫怀空眼巴巴地瞅着他,想说点什么,却觉得自己说什么都是错,只能愤愤地骂道:“他娘的,这是什么事?”
    顾湘这才将曹蔚宁扶起来,叶白衣在旁边等着他们,莫怀阳忽然回过头来,眼神闪了闪,声音放软了,竟显得有几分脆弱,叫道:“蔚宁。”
    曹蔚宁心跳一顿:“师父……”
    莫怀阳深吸一口气,迟疑半晌,才招手道:“你过来,我有几句话和你说。”
    叶白衣一皱眉,嫌这师徒两个麻烦,可看着曹蔚宁已经走过去了,便将头转到一边去——反正这生离死别的也不关他的事。
    曹蔚宁走了两步,就跪了下来,用膝盖蹭到了他面前,莫怀阳百感交集地看着他,半晌,闭了闭眼,将手放在他头上,就像他还是个很小的孩子似的,叹道:“你们这一辈人,我是最疼你的。”
    曹蔚宁哽咽道:“师父,我……”
    他没能再说下去,这温情脉脉的一幕陡然变了调子,谁也没想到,莫怀阳说完那句话以后,那抚着曹蔚宁头顶的手竟突然发力,猝不及防间将万钧的掌力压在了曹蔚宁的天灵盖上。
    曹蔚宁的七窍登时喷出血来,顾湘撕声尖叫起来,血溅到了莫怀空身上,莫怀空竟有些反应不过来,睁大了眼睛看着那依然跪着的人——然后莫怀阳松开手,曹蔚宁一声不吭地往一边倒去。
    莫怀阳垂下眼,低声道:“我清风剑派,自祖师爷创派以降,从来以匡扶正义为己任,忠孝仁义以持身,未曾出过一个叛徒,莫某惭愧,教导无方,竟出了如此离经叛道的不孝之徒,只得……清理门户,以谢天下,叫诸位……”
    莫怀空难以置信地看着他,怒吼道:“我操你大爷!”
    莫怀阳顿了片刻,随后面不改色地将自己剩下的话说完:“……见笑了。”
    顾湘猛地向他扑过去,形似疯狂,那一瞬间她脑子里一片空白,只剩下一个念头,杀——她尖声道:“我杀了你们,我杀光你们所有人!”
    叶白衣眼疾手快地飞身而至,伸手在她后颈上轻轻砍了一下,顾湘的身体便软软地倒下了,叶白衣接住她,冷冷地抬眼扫向眼前的人,最后定在了莫怀阳身上,说道:“她说的话,你们听见了。”
    没有人回答他。
    叶白衣径自点点头,抱着顾湘上了马,撂下一句:“在下长了见识。”便绝尘而去。
    顾湘神志不清,眼角却落下一滴泪。
    原来……这世道上,正邪不两立,不是说说玩的。他是正道,她是邪道,便注定不能在一起,这就是规矩。规矩是世上大多数人定下,并且遵从的,想要违抗,便非得有能耐,豁出去,和这世上的绝大多数人舍生忘死地较量一番不可。
    胜了,便跳出去了,负了,便……
    老孟还不知道他准备的东西用不到了,他居然真的将温客行说的“嫁妆”准备了,满满地放了一个院子,有点“十里红妆”的意思,子孙宝桶、子孙对碗、红木箱柜乃至各种妆奁宝盒、金银器具一应俱全,连凤冠霞帔都给准备了好几套。
    温客行长到这个岁数,从未遇见过什么喜事,也没喝过一滴喜酒,头一回知道,原来新娘子嫁人,也是有不少讲究的,竟还颇有兴致地一样一样地翻看起来,还特意将“嫁妆画”捧起来,站在那仔细研读了一会,得出结论说道:“画工倒是不错,不过比不得我一位朋友画的别具一格。”
    老孟卑躬屈膝地跟在他身后,闻言忙问道:“谷主的意思是换一套么?”
    温客行偏过头去看了他一眼,似笑非笑地将那“嫁妆图”放了回去,随意地在旁边的一口红木箱子上坐了下来,看着老孟说道:“你知道我想起了一句什么话么?”
    老孟心里一跳,直觉不是好话。
    只听温客行道:“脱了裤子放屁,多此一举。”
    老孟抬起头,目光与温客行对上,片刻,又重新低下头,说道:“属下……不明白谷主这是什么意思。”
   
    第七十四章 大战
   
    温客行不声不响地看着他,目光像锥子,好像要捅到他的心窝里,老孟心里忽然有些慌张,脑子里情不自禁地将自己所有的计划从头到尾过了一遍。
    造反——这件事并不是他才刚开始策划的,很久以前,早在孙鼎和薛方两派人开始明争暗斗的时候,老孟就已经开始筹划准备,吊死鬼薛方盗走钥匙叛谷而出,简直是老天给他的机会。
    他至今记得八年前眼前这个男人是如何得到谷主之位的,原本只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年轻人,老孟一度不曾注意过他,只觉得这眉清目秀的年轻人竟能在这种地方带着他的小姑娘活下来,其实也是件颇为了不起的事。
    那时候的老谷主和现在这个不一样,很讲究排场,阎王殿也并不像现在这样冷寂,常常是歌舞升平的。
    老谷主似乎颇为赏识他,怎么个赏识法呢?老孟也说不清,这些年来,没人敢说,反正调了他做阎王殿的近侍,心情好了,偶尔还会指点他功夫。温客行便时时只是出现在老谷主身后,站在一个固定的位子上,从不多嘴,也从不逾矩,像个不言不动的木头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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