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的伴读有点凶(30)
“今年南边的日子也不好过,过多的借出,这边怎么办?”齐澜缓了缓语气,“再借就是拆东墙补西墙了,要是王爷不想付出让父皇安心,父皇肯定不会同意的。”
饿死自己,养活一头狼,同熙帝的心还没那么大。
齐澜从来都没有对谁说过同熙帝问他的话。
他愿意相信漠北,相信容王府,可是同熙帝却不会,而他仅仅只是一个太子,做不了最后的决定。
民以食为天,同熙帝给出的粮草最多只能是刚好多出的一些,再多就很难了。
容绪敛目,掩盖眼中划过的一道暗芒,他早先从容玦的信件中大概知道了齐澜是个能忍的,后来容玦选了齐澜,也来信说过。容玦性子傲,很少会去夸人,信中关于齐澜的描述不多,他也没放心上。在他看来,只要太子跟他们容王府亲近就好,要是软弱些也无妨,只要不对他们漠北指手画脚就好。
来了定京后,谢流去了一趟陆昌明那里,将他对太子的看法说了说。之后上朝,两人也不过是简单的对视几眼。容绪还没怎么跟齐澜接触过,一直以来对他的认识都是旁人转述给他的。
谢流看人,基本就不会错过。
是他轻心了。
齐澜道:“我自是希望漠北能好,匈奴凶狠,一旦破了云关,百姓遭殃。要是可以,我也想借,只是……还望容王明白,大家都是有难处的。”
容绪仍旧不肯退步:“既然太子明白这个道理,难道不是应先解决紧急且重要的事吗?”
双方僵持不下。
再这么争执下去,只怕匈奴都到了陵江北岸他们还没分出个结果来。
容玦也着急,可他也没什么办法。他一边担心漠北另一边却对齐澜还有留恋。
这样的执念,使他无法甘心就此离开定京。
而容绪不论如何是都会再次借粮的,最大的问题是,如何让同熙帝再次借出大量的有去无回的粮草。
“就算没有私心,我今天还是一样的话,”齐澜看了谢流一眼,“容王如此坚决,难道谢先生之前就没替您分析过吗?谢先生足智多谋,难道也没有好的办法吗?”
谢流苦笑,他就是想不出来才这样的,容绪如此坚持,最后也竟然把他说服了。
容玦盯着信封,垂首沉思许久,慢慢道:“还请父亲先生先行回漠北,我一定会离开定京去漠北的,这次粮草我也会押运,只是……还请父亲先生让我多留在定京一段时日,等粮草到了,我全数押去漠北。”
“你一个人?”容绪问道,“军需辎重本就会慢些,我本来打算让孟文彬过来的,他你也认识。我们先行,你们两个一起在后面。要按照你这么说,你知道陛下什么时候会给粮草吗?”
虽然说天子一言九鼎,但容绪一走,同熙帝不会反悔,却又可能耍滑头减少数量。
容绪亲自前来,更多的是给同熙帝以压力,胁迫他一定要答应。
容玦干笑:“父亲勇猛无双,您一到云关,那些匈奴肯定害怕得不行,连滚带爬地逃了。而那个时候我拿到了粮草,再送过去,就刚好了。”
容绪居然觉得很有道理。
这样一来,哪怕同熙帝不多给,他们粮草也够了。
——果然还是儿子的话最好听。
他乜了齐澜一下,同熙帝有这么一个不会说话的儿子,肯定不好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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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同熙帝恢复上朝,容绪的第一封奏疏果然是批复了下来,只是要缓些户部那边才能凑够。至于第二封,被同熙帝压住延后了。
容绪直言,匈奴秣马厉兵,已经在云关外虎视眈眈,伺机而动,要是同熙帝不肯快点,漠北没了,他这龙椅也坐不住
当着满朝文武百官的面,同熙帝黑着脸色,当即就把御桌上的镇纸往容绪头上扔去。
容绪不急不慌,歪了歪头躲过迎面而来的镇纸:“这些话并非危言耸听,而是居安思危,有备无患,还请陛下三思。”
同熙帝差点就维持不住修炼多年的皇帝仪态,当场爆粗口喊人将容绪赶出去。
一旁的齐澜不慌不忙,从队列中站出来:“儿臣附议。”
同熙帝看向王丞相,老狐狸抚了抚胡须,手握玉笏向前躬身,虽然什么话都没说,却是默认赞同的意思。
不少摇摆不定的看到王丞相都表态了,也纷纷出列,齐齐一声“臣附议”。
“好,好得很!”怒极反笑,同熙帝拍了拍桌子,“还有谁,都站出来!”
“还有臣。”武官一列,一位头发花白的老人跪下,“臣,南威军统帅冯威附议!”
冯威附议了!
他同意增援漠北实在是令人感到意外,他的话一出口,所有人都往他那边看去。
冯威脸色不变,坦然面对各种异样的眼光。
这样一来,就是朝臣逼着同熙帝同意了。
脸色阴沉如锅底,同熙帝冷笑连连,接连三声道了“好”。整个朝堂的气氛顿时就沉了下来。
“退朝!”
同熙帝再也坐不住,径自走了。
第49章 第四十九章 [VIP]
谢流真是要给容绪跪了。
朝堂上闹这么一出, 同熙帝拉不下脸, 第二批粮草, 他这回是不敢想了。
容绪梗着脖子, 任由谢流说干了口,态度还是不改:“他那个样子, 摆明就是不会同意, 还要老子哄着他哦?真当老子是个好脾气的啊?!”
“王爷……”谢流无奈叹气。
“其实吧,往好处想, 你看连冯家都支持我们了。”容绪还是很乐观的,“冯老将军还是很有远见的。”
谢流提醒他:“冯老将军现在可不如从前。”
容绪:“……”
对于这个局面,谢流深感自己已经是无力回天了,容绪只想在离开前爽一把, 接下来这个烂摊子……还是交给他们的世子殿下吧。
谢流捂脸,再跟着容绪在这定京城待下去,不仅同熙帝,他也得生生被他气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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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王容绪的队伍回去时也没带多少东西,来时什么样,去时还是什么样。
第一封请求的奏折同熙帝既然已经批复交予户部执行,就不会再收回去了,第二封么……容绪已经回去了,虽然他得到了满朝文武的支持,但同熙帝决定就此略过。
——容绪的态度实在是太可恶了!他深感自己的皇帝威严受到了挑战。
年味还未完全散去, 这个年已经过得有些不是滋味了。
容绪走了,他留下的影响却还在。
齐澜可以很明显的感觉得到, 同熙帝对他的态度又回到了很久以前没有封太子的样子。而容玦,不仅看冯家,连带齐波齐嘉龄也顺眼了很多。
正月十五,花市灯如昼。
这一天,定京城大街小巷都挂满了花灯,各种形状的都有,护城河里飘着无数的莲花河灯,游船飘过,曼妙的歌声从里面传出来,顺着流水飘向远方。
户部在前一天就向齐澜说了,一切已经准备好了,容王世子要是愿意,随时可以出发。
容玦就要走了。
齐澜看着满车的粮草,深刻的意识到了这个问题。
倒是王明达听了此事,露出一个似哭似笑的表情来。
齐澜睨了他一眼:“你要笑就笑,要哭就哭,这是什么意思?”
“呃……”王明达一顿,他是知道齐澜这段感情无望的,但是之前齐澜一厢情愿的认为自己能成,他也不好说什么,怕一盆冷水泼下去把人给吓傻了。如今容玦就要走了,以后还很有可能不会回来了,他自然是觉得两人就此完了的。
容玦走了,就不会再回来,长久见不到人,齐澜自然也就放下了。
“容玦就要走了,我们给他办个欢送宴吧,祝他马到功成。”王明达眼睛一转,打了个响指,“就这样,我去订个花船,花灯节就应该去游河!要不然就看不到定京的美好景色了。”
“也好。”齐澜松口,他也想容玦能在定京留个好印象,要是真的不回来了……不,不会的。
不管怎么说,他都想让他想起定京的时候,能够笑起来,因为这里有美好的回忆,如果,还有能够让他时时挂念的人就更好了。
花船在河上轻轻晃荡,船夫慢慢摇桨,在水面上留下粼粼的交叉水纹。
陵江以南的江河冬天是不结冰的,这点正好和漠北相反。
“其实漠北也没多少河流,大多是从栖霞岭流下来的,都是又短又小的。”见众人一副好奇的神色,容玦主动介绍起来,“到了冬天,因为太冷了,河水就会结冰,年纪小的,就会跑到那里玩冰嬉,年纪大的,就喜欢在河面上挖个洞。”
栗鸿宝插嘴:“挖洞做什么?要是掉下去可了不得。”
“钓鱼。”容玦比划了一下,“这个时候鱼很笨,耐心点能钓很多的。”
容玦很少说过漠北的事,众人一时间竟听得入了迷。
齐澜看着容玦发出光彩的眼睛,他大概还是很想念漠北的吧,定京再好,都不是他的家。
栗鸿宝听得意犹未尽,漠北的很多事都是他闻所未闻的,很多时候,书都没有记载,他读得再多,也不知道。
待容玦说得累了停下来歇息,他殷勤地给他倒了杯茶水:“阿玦,你回去以后能不能多给我传书啊?你不是有小白么,它来回那么快……应该可以的吧?”
齐澜面上毫无表情,内心却是期盼容玦拒绝的。
齐澜将他前面的点心往容玦那里推:“阿玦这次去漠北,是有要事的,哪有那么多的空闲给你写信?”
阿玦?
容玦耳朵一热,咽了一大口茶水。
栗鸿宝倒是没发现异样。唯有王明达深深地看了齐澜一眼。
齐澜:“……”糟了!跟着栗鸿宝说顺嘴了。
他紧张地向容玦看去,见他还是一口一口的喝着水,心里既庆幸又失落。
要是容玦发现了……他就……
不,围观的人太多了,还不是好时候。
容玦不说话了,花船内部又陷入了谜样的安静。
少倾,河面上传来柔婉的歌神,伴着舒缓的乐曲,间或夹杂着几声娇笑。
容玦向外望了一眼,对面是一艘极大的花船,灯火辉煌,人影绰绰,极是热闹。
“也不知道是哪家花船,竟然这么热闹。”王明达有些眼热,因为要照顾齐澜的情绪,他都不敢叫歌姬过来,这船上就他们几个,要是没有人说话,大家就只能大眼瞪小眼互相看对方了。
真是失策,应该单独给他们两个订一艘花船的,他再另找个热闹的。
王明达在内心暗自叹气,眼热地瞄了一眼对面的花船,转头去看齐澜。
“要不然,我们也叫个唱曲的过来?”王明达小心翼翼地提议。
除了他,都没有人反对,很好。王明达定下心来,去船头招呼船夫,示意他去找。
护城河上有一种极大的华丽画舫,里面有美丽的歌姬舞娘,一般都在固定的河段,有需要可自去寻找。
王明达去了船头就不回来了,里面的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就连向来迟钝的栗鸿宝也感到了尴尬,他摸了摸鼻子:“这里太闷了,我出去吹吹风。”
说罢,也不管里面的人如何,大跨步走了。
栗鸿宝走了,剩下的两个人更加尴尬。
被栗鸿宝抢先走了,他不好单独留齐澜在这里,只好不停的喝水来掩饰自己了。
他垂下长而黑的眼睫毛,专心的看着茶杯底。
——里面早就没水了,要是再喝下去他只能在河上解决自己的个人问题了。
齐澜为什么不说话啊。
他心里烦得不行,自从那天送完发簪后就发生了那样的事,齐澜都不怎么和他说话了,整个人沉默了好多。
是对他不满吗?
想到这里,他撩起眼睛扫了齐澜一下。齐澜正专心的看向外面。
容玦随着他的目光看去,又是那只极大的花船!
“有什么好看的?”灯影下人影扭动,那显然是个美人在舞蹈。容玦有些生气。
齐澜回过神来:“什么?”他都不知道自己看的是哪里,只是不敢看容玦而转开罢了。
“好看吗?”
即使不知道容玦在说什么,齐澜还是会下意识的去附和他:“好看。”
“你知道我在说什么吗?”
齐澜一顿,摇了摇头。
“不知道你还答应?!”容玦要给齐澜气死了。
从来不知道,他会如此的斤斤计较患得患失,变得不再像自己了。
齐澜直直地看着他,仿佛透过他的眼睛看向了他的内里:“你说什么都好。”
又是这样!
这种疑似亲密的语气,亲昵的话语,等他回过头来细究,却又突然岔开。
齐澜轻轻的笑了起来,外面的欢歌笑语瞬间消失,容玦一时有些痴了,定定的看着他回不过神来。
“阿玦——”齐澜叫了一声。
容玦猛地低头,胡乱抓起一个茶杯就想喝水。
“没水了。”齐澜道,“你没得喝了。”
如果可以,容玦想直接跳下护城河。这样的齐澜,他完全扛不住。
“去了漠北,你要记得想我。”齐澜想了半天,终究还是选了个隐晦的说法,“要是有需要,你就让小白送信给我,只要我能做的,我都会帮。”
就只有这样吗?
容玦丧气的低头。
“我也会经常写信给你。”齐澜又补充道,“如果你不嫌我烦的话。”
容玦这才恍然发觉自己竟然不自觉的说出口了。
对面的太子殿下目光幽深不见底,一身简单的服饰在他身上也有别样的展现,那是独属于他的个人气质。
当年御书房他坐在后面看他的背影,也是这样,看不到具体的脸,语气却坚定的阐述自己的见解,坚持他的意见。
这个人,天生就该坐那个位置,他没有看走眼,连带自己也赔了进去。
他心里别扭又骄傲,虽然没有他,齐澜最后也会走最高点,但在这个过程,他也推了一把,让更多的人发现了他。
恍若一梦,从垂髫到束发,这个人和自己走过的这五年,绚烂而斑斓。
大梦一场终须醒,他就要走了,今晚,就是最后一个梦了。
容玦不敢再多想,他迈步向齐澜走去,在这一个梦醒来之前,他要问清楚。
“齐澜,你就不想我留下来,留在定京城吗?”
这是他第一次在齐澜面前如此正经的叫他的名字,以往都是各种嬉闹笑骂含糊过去,这一次,容玦站着,清楚的念出他名字。
第50章 第五十章 [VIP]
被容玦这么看着, 齐澜手心不禁湿了起来, 不敢转头逃避只好紧紧盯着容玦的衣领, 声音略微干哑:“漠北情况紧急, 自然是以那边为先。”
“哦?”容玦眼睛眯起,“你真的是这样想的吗?”
当然不是。
齐澜内心苦笑, 只要容玦还在定京, 他就不愁没有机会。
容玦一步步逼近他,向他靠去。齐澜可以闻到他身上的味道。不同于京中子弟身上浓厚呛人的香料味, 那是一种清冽沁人的味道,好似雪后初晴,清淡中带丝丝甜味。
齐澜这样的反应,更激发了容玦的斗志, 他本就是不会轻言放弃的人,一旦认定,死也不会回头。
长臂一伸,将齐澜按住,他的鼻尖距离齐澜的鼻尖不到一指宽。
容玦:“我任性又霸道,冲动的时候更是什么都不管,你就没有觉得我很烦吗?”
“……没有。”齐澜轻声回答,唯恐重了连呼出的气息都会撞到对方。
“我回了漠北去当世子,你在定京做太子,以后你会不会召我回京?”
齐澜一滞, 这个问题极难回答。容玦的“以后”指的是他继位以后,从私心来讲, 他自然是会的,但是用脚趾头想也知道是不可能。容王世子只要有一日在京,无论过得如何,都可以算是为质。
这简直就是一道送命题!
齐澜答不会的话,就说明容玦在他心里没那么重要,要是答会,容玦又会认为他对漠北有不轨之心。
容玦要的就是个保证。
齐澜一直不说话,在容玦看来就是心虚。心里火烧火燎的,他这下更气了。
等游船靠岸,他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齐澜低声道:“等你回了漠北,只要你愿意……”
“砰”的一声,游船忽然剧烈的摇晃了起来。容玦猝不及防,身子猛地向下坠去。额头一磕,整个人全部落入了齐澜怀里,嘴唇也恰好对上了。
容玦的脑袋一片空白,木呆呆的睁大眼睛。
——梦境变成了现实。
齐澜也很是意外,他本就是用手将齐澜按住,船身平稳时还能站稳,船一摇晃,他的手便撑不住了,软下来没有依靠直接就倒了下来。
容玦在他怀里,黑色的瞳孔里是满满的自己。
他的唇也很柔软,味道和他身上气味是一样的,不像雪一样冷,反而是热的,让人沉溺其中,想要一尝再尝。日思夜想的人就在这里,手背青筋暴起,倏地反手扣住容玦,加深了这个吻。
容玦已经不会反应了,像个木头人一样任由齐澜摆布。
外面是波光粼粼流向远方的河水,悦耳动听的歌声慢慢远去,欢乐的笑声也逐步消失,容玦什么都听不到了,再美的景色这个时候都是苍白的。他体内的火在这一刻有了具象化的体现,身体发热昏沉,潮红从脖子到耳根,再蔓延到脸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