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疆客(17)
他手握上剑柄,等着少主回应,好用剑气灭了烛火。
可少主半天都没有说话。
左轻越靠在床沿盯着他,脸上没什么表情,仇雁归眉目微凝。
少主这像是……生气了?
百思不得其解的刺客只好沉默的单膝跪下,垂着头等主子息怒。
“滚过来。”半晌,左轻越才轻声道。
仇雁归不敢迟疑,快步走近。
左轻越盯着他腹部的伤口,“再近些。”
刺客只好又硬着头皮走近了些,但距离他还是有几步路,左轻越不耐烦将人一把拉过来。
仇雁归尚来不及反应,腹部就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他神色扭曲了瞬间,没忍住漏出一声闷哼,“……呃!”
刺客神色微惊的低头,左轻越看着他露出一个笑容。
一个没有半分笑意的笑容。
他白皙修长的指尖染上了血色,正恶劣的研磨着刺客的伤口,看着仇雁归不可置信的眼神,左轻越猛的用力,指尖狠狠碾在他的伤口处,如愿以偿的听到了刺客的闷哼。
“疼吗?”左轻越用沾血的手摸了摸刺客发白的脸,星星点点的,如同雪中绽开的冷梅。
仇雁归不明白主子为何突然发难,但还是强忍着没有出声。
左轻越轻轻笑了笑,语气森然,“刚给你处理好伤处,怎么那么不乖?”
“既然如此,那今日就让你疼个够,好不好?”
左轻越笑吟吟的看着他,粗鲁的揭开纱布,与方才温和的手法截然相反。
刺客垂着头一言不发,僵硬着身子默默抑制住因疼痛而瑟缩的冲动。
即便左轻越正丝毫不手软的摧残他的伤口。
半晌,刺客才哑着嗓子开口。
“少主,属下知错。”
左轻越笑吟吟的面容僵住,脸上闪过一瞬的阴沉怒意,又硬生生的被压下,他若无其事的轻笑,嗓音温和,“你何错之有,别闹。”
“平白浪费了少主的好意,属下知错。”仇雁归眼睛里没有任何不甘或愤怒情绪,他低眉顺眼的认错,面容苍白的有些脆弱。
像是无论左轻越多么过分,他都不会有丝毫的怨言。
他知道主子在生气。
左轻越手上力道松了松。
这刺客气人噎人的本事倒是一绝,让人只觉得像是蓄力一击打在了棉花上,没劲的很。
少主哂笑一声,没有再继续动作。
重新帮他处理好伤口,又慢条斯理的擦干净手上的血污,漫不经心道,“既然知错……”
“那就换身衣裳,过来领罚。”
刺客不明所以,但还是去换了身衣裳,途中只听屏风后传来一声巨响,仇雁归一惊,顾不上整理衣襟,迅速折返。
但他万万没想到竟然会面对自己“爱塌”的“尸体”,方才还无比牢固的软榻碎成几段,显然不是寻常的路数。
少主靠在床沿,神情淡定的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似的。
仇雁归心中叹息,不过他早就做好了被刁难的准备。
少主不过是脾性古怪了些而已,并无大碍,忍忍便也过去了。
脾气古怪的少主看着他,有些无精打采叹息一声,瞧着语气还挺惋惜,“你这软榻与你一般不省心。”
仇雁归默了默:“……是,请主子责罚。”
左少主盯了他一会儿,嗤笑,“行。”
“床榻凉了,你去先去暖暖。”说着他顿了顿,从床头拿出一本古籍,“还有这书,继续念给我听。”
仇雁归沉静的神情裂开,闪过明显的错愕,“少主?”
主子不是说领罚吗?
“很晚了,赶紧过来。”左轻越不耐的皱眉,偏头示意了一下里边,“暖床不会?”
动作间他的墨发垂在胸前,没入松松垮垮的寝衣,眉间的不耐都显得绝色无双,刺客倏地垂眼,难得露出几分无措,但还是抬步走到床前。
仇雁归欲言又止,左轻越像是知道他心中所想,淡淡的开口,“瞧你平日里挺暖和,我勉为其难的试试看,暂时不嫌弃你。”
“……是。”
刺客僵了一瞬,但还是顺从的膝盖跪上床沿,越过左轻越去了里面,规规矩矩的半靠在床头。
仇雁归接过少主递来的书籍,找到之前念到的地方,他正要张口,突然浑身一震。
一个修长的人影自然的侧躺下,掀开被子钻了进来,和他贴在了一起。
仇雁归瞳孔骤缩,拿着书籍的手都是一颤,可偏偏作俑者还没有这份自觉,正挑三拣四的数落他。
“这么僵硬做什么?”左轻越不满的皱眉,抬眼间手拍了拍他的被子示意他放松。
对上刺客写满错愕的眼神,他愣了愣,旋即嘴角微勾,嗤笑一声,声音听起来懒懒的,带着几分漫不经心。
“看什么看。”
“我的刺客,靠一下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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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少主(语气恶劣/气急败坏):看什么看老子没后悔:-)
少主性格就是如此,但是后边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会重新做人的,这会儿他还没有开窍,多些理解吧(ˊ?ˋ*)?
第21章 可人儿
不是说少主喜净吗?
仇雁归僵硬着没吱声,此前他靠在床沿都要垫上一块手帕,更何况……
“念啊。”少主慵懒的声音响在耳侧,低哑暗沉,刺客只好低声念了起来,他小心的放松身体,方便主子靠着。
刺客的身体温热,很懂事的没有乱动,左轻越随意枕着,半点不考虑他人感受。
那本古籍他早已烂熟于心,让刺客念无非就是给自己找个乐子,左轻越听着他低缓的声音,慢慢阖上眼睛。
余下的感官却更加敏锐。
刺客身上有股药香,是他亲手上的药,除此以外并没有什么异味,闻起来很干净。
还很听话,一根筋似的蠢。
方才他行径恶劣至此,刺客竟也没想着躲,没躲也就罢了,还一板一眼的领罚认错。
先开始的那点小尖刺不知何时被他慢慢收敛回去,若是此前刺客像是被铁链拴住,不情不愿屈服的猛兽。
那么这时他便是收起野性的孤狼,温顺的垂下高傲的头颅,只有在护主时才会露出危险肃杀的一面。
可这又是何必,孤狼岂会认主?
左轻越慢慢抬手,将手放到刺客的伤处,虚虚覆着。
仇雁归呼吸一窒,声音倏地停住。
左轻越这次没有催促他,指尖染上温热,他能感受到刺客的腹部随着呼吸起伏。
仇雁归握着书卷没有出声,一时间屋内只余下二人清浅的呼吸。
良久,左轻越才屈尊似的挥灭了烛火,靠着刺客没动,声音淡淡的听不出情绪,“躺好别动,念在你护主有功,匀你床榻半分。”
仇雁归轻轻将书卷放在枕侧,昏暗之下遮掩了他通红的耳尖,刺客顺从的躺下,僵硬的像块木头,“是。”
左轻越心安理得的挨着刺客躺下,原本冰凉的床榻上多了个人形火炉,不多时少主的呼吸就均匀起来。
刺客未曾闭眼。
少主的手仍然虚虚搭在他的伤处,指尖却只染了一层薄温,像是怎么也捂不热似的,微微的凉意渗入衣料,刺客并没有觉得不适。
虽说少主未曾明言,但仇雁归似乎隐隐约约懂了少主此举为何。
给他置办锦衣,为他包扎伤处。
尊卑有别,少主不喜人忤逆,却又能纡尊降贵做到如此。
阁主曾救他于水火,于他而言堪比兄父,也未做到如此。
又毁坏了软榻,以“罚”之名让他睡上床铺。
分明是……
软榻冷硬,恐会寒气入体。
少主撕扯他的伤处时,仇雁归敏锐的察觉到了那一闪而过的怒意,他不知其中含义,只觉得那抹情绪令少主鲜活起来。
哪怕只是昙花一现。
他自然知晓少主能躲过那一击,可刺客护主,天经地义,既然已经决定追随,便不会有所保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