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疆客(41)
“摆着幅丧脸给谁看?”左轻越神色无异,收回手时捻了下指尖,低声道,“深秋夜里凉,你若实在舍不得,也不是不能通融。”
影十将无措的暗卫扯回来,挥手示意他退后,旋即耷拉着眉眼装聋作哑。
仇雁归一愣,旋即沉静的眼眸亮了亮,他站在原地犹豫道,“……可以留下吗?”
左轻越顿了顿,想起方才刺客的古怪,眼神闪过复杂,错开视线状似不耐的应了声,“嗯,缺个暖床的物件。”
仇雁归眼中的光黯淡下去,但还是轻声道,“……好。”
——
晚间,书房。
影十将近日各宗门的琐事及江湖异动细细禀告少主,左轻越半晌没说话,突然出声打断他。
“影十。”少主开口问,“今日盯梢的是哪家。”
影十愣了愣,很快反应过来,“属下正要禀告此事,今日仇……仇公子不适时撞到的小贩本是陆长老的人,但奇怪的是之前他手臂上并无疤痕。”
这疤痕像是陈年旧伤,不可能短时间内出现才对。
“不语阁。”左轻越吐出这三个字,眯起的眼眸中闪过不爽,“不止是陆骞那老东西,应该是从北边来的。”
如若说苗疆南是金碧辉煌,那么北边便是“一片荒芜”,阴暗的蛆虫苟延残喘之地,“阴客”的故居。
——“苗疆客”的死敌。
想必冯东也已经与“阴客”达成一致,蛰伏在暗处静候时机了。
静候一个夺取苗疆的时机。
左轻越哂笑:“稍微盯着些,暂且按兵不动。”
他们也在等一个时机,一个将这些臭虫一网打尽的时机。
“是。”影十点头,却没等到少主的回应,询问的抬眸望去。
左轻越却垂下眼,低声道,“之前的事,让影六继续查……”
“去探当初不语阁暗地里密谋了什么,以及各个宗门的动向。”
“还有,仇雁归这些年的经历。”
“是。”
——
山林间,不语阁。
堂前有人慢条斯理的品茶。
“阁主。”轻廉呈上信件,犹豫道,“吞云阁有施压的意思,我们是退还是……”
“不退。”冯东掀了掀眼皮,打断了轻廉的话,“陆骞那边有消息了么?”
“有,陆长老问阁主的意愿,若是不语阁点头,他会想办法接近仇雁归。”轻廉眉头微蹙,“属下愚钝,主子既然有心利用仇雁归,直面对上苗疆岂不是打草惊蛇?”
以往他们都避开苗疆,刚传出刺客的消息便如此做派,岂不是引得左少主疑虑?
冯东哂笑,“你当真以为左轻越白混这么多年?我们的一举一动他实则都清楚,直面摊开在他眼前,一方面试探刺客在他心中的地位,另一方面就是让他将心思都放在我们的动向上。”
“魏疏留下的玩意虽说只是个仿物,但也已经足矣。”
如若刺客相安无事,他们也方便行事,“忠蛊”虽说并非百年前的禁蛊,其威力也远不如百年前之物,但如今却是能绊住左轻越的一枚要棋。
“我们的底牌,就是翻盘的关窍。”
冯东喃喃自语,手指轻轻抚上被衣裳包裹处的脖颈,露出的青色皮肤毫无生机,与惨白的面容形成一种诡异的反差,像是将头颅生生缝在一具本不属于他的躯体上。
轻廉匆匆垂眼,四周安静的出奇,不似有活物之地,“不语阁”正如其名。
压抑在一片窒息的寂静里。
——
吞云阁,少主寝宫。
熏香袅袅升起,忽而一阵风袭来,将其搅的翻涌消散,一只修长的手捏住罪魁祸首的脑袋,将其按了个趔趄。
“嘎——”某只绿顶鹦鹉愠怒的扇了扇翅膀,仇雁归垂下眼,又慢慢松开手。
此前脾气火爆的小祖宗不知经历了什么,被松开后原本炸起的羽毛忽然落了下去,茫然似的顿了一下,默默收回了翅膀。
它歪头用绿豆似的眼睛瞅了瞅仇雁归,抬起爪子慢吞吞的往他手边挪了挪,犹豫了一下后主动将有着一缕绿毛的小脑袋塞进仇雁归的手心。
绒绒的触感蹭过掌心,仇雁归黯然的神色缓了缓,冷厉清亮的眸中多了些笑意,他用指腹摸了摸小绿。
忽然,门被人推开。
劲风掠过,撞到墙边发出“哐当”一声,是一贯嚣张的姿态。
左轻越踏进屋内,惊的小绿飞上了房梁,仇雁归也下意识站了起来。
少主眼眸不爽的微眯,语气像是在故意找茬,“都是什么破反应,我很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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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主的态度要开始软化啦(〃?ω?)
第50章 点醒
仇雁归不知该如何回应,只好轻轻摇头,左轻越眼眸微沉,抬眼看向某个躲在房梁后的圆团,天丝破风而出。
“嘎——!”
刺客神色一紧,下一刻却见少主放松力道,一脸嫌弃的将小绿拢在掌心,唤道,“影十。”
“属下在。”影十翻窗而入,稳稳立在少主身前,而后眼前一花,怀里被砸进个活物。
少主昳丽的容颜隐含着不耐,“带着这小玩意出去。”
“……是。”影十难得愣了愣,转身没忍住瞥了眼垂眸不语的刺客,旋即背后一股凉意袭来,他不敢乱瞟,脚底抹油似的揣着乱扑腾的鹦鹉翻窗而出。
屋内只余下两人,气氛安静了片刻。
少主没有出声,仇雁归抿了抿唇,背脊挺直也没有说话。
——毕竟暖床的物件可以当哑巴。
哪怕少主百般刁难于他,亦或是憎恶他嫌弃他都可以。
可他只是个“物件”。
刺客心知不该如此,只是情绪莫名翻涌,他竟难以遏制,只好不语。
“你闹什么脾气?”少主漫不经心的褪下外袍,语气慵懒,但细听之下却带着几分怄气。
仇雁归神色沉静,清亮的眸子里并无不满,只是盯着少主的眼睛轻声道,“雁归没有。”
那模样温吞平静,衬得兴师问罪的左少主蛮不讲理,像是让人一拳砸在棉花上般无力。
“……”左轻越难得失语了一瞬,但很快他又勾起笑容,点头道,“既然如此那便去榻上等着,雁归会的吧?”
他话里带刺,但仇雁归也已经习惯了,没有多言,只是轻轻点头,便转身去了屏风之后的床榻。
左轻越站在原地,望着屏风上印着的挺拔身影,嘴角的笑容淡去,垂下眼叫人瞧不出神色。
屏风后的浅金色床幔轻轻摇晃着。
仇雁归褪下外袍,静静卧在塌上,任由自己被陌生的情绪吞噬,眉眼染上几分烦躁,又随着夜深淡去。
他等了许久,外面终于传来了熟悉的脚步声,仇雁归坐了起来,一言不发的垂下眼准备褪下衣物,屋内的蜡烛却骤然熄灭了。
他动作一顿,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一只大手制止了仇雁归的动作,左轻越掀开被褥,修长劲瘦的躯体挤进床榻,动作不算温和的将人按进怀里,慵懒的声音似乎透露着些倦意,呢喃间带着些许鼻音,“乏了。”
仇雁归愣了愣,鼻腔里浸满了少主的气息,微凉的躯体似乎在吸取暖意,心里那点郁结没出息的烟消云散,刺客无声叹了口气,闭上了眼睛。
——
翌日。
街市一片热闹,几家看戏几家愁。
医门前些日子刚逃过一劫,正懈怠着庆祝劫后余生,谁料大佛自己又回来了,这次还是亲自登门。
可谓是让人没有丝毫的准备,得到消息时医门内一阵兵荒马乱,掌门易灼年过半百,原本今日偷闲,之后也匆匆赶了回来。
谁也不想这时候触了某位尊驾的霉头,毕竟少主的脾气着实难说。
牌匾上浑厚大气的“医门”二字借了日光此时流光涌动,众人在门口相对而立静侯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