蓄意犯上(82)
枯坐着也挺无聊,颜喻只好借着灯光打量林痕的面容,以此来打发时间。
因着浮华枕,自己的身子向来不好,所以大多时候自己都是躺在床上被打量的那个,第一次以林痕惯常看自己的角度再把人看回去,感觉竟还有点稀奇。
按理说是人都是一张脸,也没什么可看的,可林痕就是有让旁人的目光在他的面容上停留的能力,即使现在只是蔫蔫的病容。
林痕的五官比常人更立体深刻一些,属于不怒自威的那种,没什么表情时,便是疏冷至极,拒人千里之外的感觉。
若是细看,不难发现隐藏于锋利之下的柔软。
可惜应该没多少人认真看过,毕竟从前他们看不起,总是视林痕于无物,而如今,又有几人敢肆无忌惮地打量这位新帝王呢?
颜喻瞧着瞧着,鬼迷心窍般,食指点了下林痕的鼻尖,触感还算不错,就是有点不正常的烫。
见林痕没什么太大的反应,他就试着掰开抓着自己手腕的手,林痕抗拒地皱了皱眉,倒也还算乖,没有大闹。
颜喻披着一身夜色回到颜府,他先是把刘通叫起来,拉到了卧房。
江因还坐在床头等着,眼睛困得快睁不开了,却依旧强撑着,见他回来,蔫蔫地喊了声“舅舅”。
“不是说困了就先睡觉,不要等吗?”颜喻有些责备地看向江因。
“稚儿想等舅舅回来。”
颜喻心疼地揉了揉江因的脑袋,转而对刘通道:“刘伯,这是稚儿,他回来了。”
刘通激动得几乎老泪众横。
颜喻心中还装着事,没给刘通和江因叙旧的时间,他对刘通道:“刘伯,江因回来的事不能传出去,劳烦你明天敲打一下府中人,不太放心的,都遣散了吧。”
刘通点头:“这也是凌晨了,我这就去打理,少爷放心。”
刘通离开后,颜喻问江因:“刚舅舅忘了问了,师父教给稚儿的是什么法子啊?”
“嗯……就是,”江因想了想,道,“先假装走到林痕身边被他发现,然后把粉末撒到坏人脸上,一定要装成特别害怕的样子,然后坏人就会带我去见舅舅啦!”
江因挺兴奋的,但颜喻没怎么听明白,他不确定地问:“这真是那个救你的师父教给你的?他就不怕你被抓走?”
颜喻问得委婉,他更想直接问万一林痕恼羞成怒直接杀人怎么办,但他不想在江因面前提及有关死亡的字眼。
江因摇头:“师父说不会的,说他一定会带我来见舅舅的,而且,那是师父亲自做的毒药,别人看不出来的。”
颜喻对江因的后半句话还是挺认同的,宫中的太医已经查过了林痕的衣物,并没有发现残留的粉末就是毒药。
“那师父有没有告诉稚儿撒完粉末,坏人会怎么样啊?”颜喻循循善诱。
“师父说那东西像辣椒粉一样,有点呛人,喝酒的时候才会生效,然后一直昏迷不醒,谁都救不过来。”
颜喻听到这呼吸一滞,他问:“那你师父能救吗?”
江因点头,又很快变成摇头:“能救,但是稚儿不会让师父救的,不然坏人醒来知道是稚儿在报仇,会欺负舅舅的。”
“不会的,”颜喻俯身安抚江因,“他不会伤害我的,稚儿告诉舅舅,你师父在哪?”
“我不。”
“稚儿乖一点,告诉舅舅好不好。”颜喻放软声音哄道。
“不好不好!”江因愤怒撇嘴,脑袋埋进被子里,不理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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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没什么输不起的”
江因是铁了心的闭口不言,颜喻哄了近半个时辰,还是一个字都没问出来。
见江因护得紧,颜喻又问他师兄在哪里,可一向听他话的江因突然变了性,也可能被他的新师父给教聪明了,就是紧咬着牙关,一个字也不透露。
可总不能一直让林痕那样昏迷下去吧,颜喻越想越心焦,可看江因困得实在是撑不住了,他只好暂时放弃逼问,把江因裹进被子里,让其好好睡一觉。
而他一直失眠到天明。
很困,身子也累,可眼睛一闭上,脑海中就会浮现林痕长了满身红疹的样子,密密麻麻地疹子逼到眼前,让他越想逃避就越清醒。
他盘算着昨晚江因应该是受刺激了,所以才会如此抗拒,打算等江因睡醒了再好好问问,可不曾想,江因还没有睡醒,他自己就快烧得意识不清了。
刘通去请钱紫山的时候,颜喻还饶有心思地探了探自己额头,竟然和林痕的不相上下。
对比完,他又笑自己魔怔。
钱紫山来得很快,给他诊完脉就摆出毫无新意可言的愁眉苦脸,然后叹着浊气摇头,说:“大人,您这情况,老夫实在无能为力了啊。”
意料之中,颜喻并不怎么惊讶。
他不怎么在意地询问:“还有多久,给个准话吧。”
钱紫山躬着腰来回踱步,欲言又止了多次,见他似乎真的是接受良好,才犹豫道:“能撑到春节都是好的。”
春节的话,颜喻算了算,从冬至到春节,还有四十余日。
好或不好谈不上,最起码还能有点盼头。
颜喻还想具体问些什么,比如他能否走得体面一点,可还不等开口,就见钱紫山神情别扭地僵住了。
无措地看了他一眼,又转到他身后。
颜喻心道不好,回头果然看到江因,那孩子也不知道听懂了多少,只撇着嘴要哭不哭地站在门框边。
钱紫山离开了,颜喻转头,摆出个笑问:“稚儿什么时候醒的?”
“醒得很早,”江因道,“钱伯伯把脉的时候就在这儿了,可是舅舅生病了,没有发现。”
颜喻笑了下:“稚儿饿了没,去找刘伯,让刘伯带你吃饭去。”
江因憋着泪摇头,问:“钱伯伯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舅舅刚在和他聊一些稚儿不需要懂的事。”颜喻道。
“骗人!”江因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师父给人看病的时候就这样说,我知道是什么意思,舅舅在骗稚儿。”
颜喻一怔,心都要被江因的眼泪浇软了,他走过去帮江因擦了泪,软声哄道:“稚儿乖,舅舅只是发烧了,没事儿的。”
江因抓着颜喻的袖角呜呜地哭着,说:“师父来了,他就是没有进京,他说我和师兄若是遇到问题,就传信给他,他会来找我们的,他特别厉害,我给师父说,让师父帮舅舅看病。”
颜喻揉了揉江因的脑袋,温柔道:“那先谢谢稚儿。”
江因垂下脑袋不理他,颜喻看出江因这一路下来,脾气见长,也成熟了不少。
这是好事,毕竟他陪不了江因多久了。
他牵起江因的手,道:“走吧,我们去吃饭。”
吃完饭江因就带着刘通去找师兄,直到傍晚两人才回来,身后跟着个身穿白衣的俊朗男人。
男人很高,粗略估计应该和林痕差不多少,纵使穿着一身粗布衣裳,也丝毫没有削弱眉眼间浑然天成的贵气与疏离。
对方还未走近,打量的视线就毫不掩饰地投在了他身上,颜喻从赤裸的视线中感受到一股久违的熟悉感。
待看清五官,他着实愣了片刻,才回想起这人的名字:“舒案?”
男人还没有反应,江因就先凑过来,试图纠正颜喻:“舅舅,我师父不叫舒什么案,他叫舒览青。”
“无妨,”舒览青淡淡道,“舒案是我以前的名字,不算喊错。”
舒案,颜喻默默念着这个名字,此人便是容迟口中那个分离十年不知生死的男人。
颜喻没有想到这位故人就是传说中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医毒圣手,他面色复杂地盯着人看了两眼,转而对江因道:“稚儿先去玩吧,我有话要和你师父说。”
江因皱着眉头不想走,但拗不过颜喻,于是只得小心道:“那舅舅不要欺负师父,师父也要认真帮舅舅看病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