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梦我(119)
你应当已经猜到,她是太叔问道之女,当年你外祖父因造出火神炮而致数十万人身死,杀孽过重,故选择辞官离京,避世而居。
后因大亓屡屡威逼,而不得不私逃入梁,也因此惹怒天子,为防止他被南梁控制,太叔全族与大亓皇室派出无数死士,围杀阻截。
我曾在大亓和你祖父有过数面之缘,他救我一命,传授我雷火之术,是我此生认定的师父。我来南梁创立蛛丝,除了要为沈如风铺路,还因我想借此机会保住他们父女的性命。
可惜,我成就了沈如风,却并未能救下你外祖父。我亲手养大的恶狼,吞我岁月二十三载,更害了我恩人之女。
此一去,想必无缘再会。我声名狼藉,病骨支离,也无东西送你。
你外祖父留有一本手札,存于宋氏钱庄的典藏柜,号一十五七,你可取来自用。
……
读完了信,温别桑马上道:“去找宋千帆!”
承昀伸手将信件接过,又看向庞琦,道:“这封信可还有其他人看过?”
“没有。”庞琦马上道:“她走前特别让我打扫地牢,我从早上就去了,到晚上在一处墙缝里发现了这封信,赶紧就拿来给公子了。”
“备马!”
太叔问道的手札,不光是温别桑感觉到了浑身的血脉在不断奔腾,承昀也是一阵心惊肉跳。
固然太叔问道早已不再为亓国效力,但他的绝世才华却无人能够否认,他在流亡的那些年里,究竟有过怎样的奇思妙想?那些东西若现于世间,又要引起怎样的腥风血雨?
温别桑眼睛闪闪发光,伸手来抓承昀的手,道:“你说他有没有想过做机关雀?”
承昀谨慎,道:“也许。”
他们感到醉仙楼的时候,天色已经要黑了。
见到他们到来,守在门前的侍女似乎有些一言难尽,承昀道:“宋千帆呢?”
“小东家……”侍女犹豫了一下,道:“您还是自己去看吧。”
温别桑跟着承昀,来到了第一次来临仙阁时,宋千帆招待他的那个大厅。
厅内丢着几个酒坛,常星竹趴在桌子上,戚平安歪倒在榻上,宋千帆则正在垫子上,仰着头还在猛灌着酒,脸庞一片通红。
温别桑走过去,伸手推他。
“我就是个废物……”宋千帆脸上身上都是酒液,脸红的不像个正常人,被温别桑推了两下,勉强睁开眼睛,道:“你说的对,我就是个废物……”
温别桑左右看了看,目光落在沁着水珠的玉盏上,伸手一摸,果真是冰镇过的。
承昀身畔,侍女道:“小东家从昨天就在这里喝酒,醉了醒,醒了又喝……”
话音未落,温别桑直接把玉盏里的酸梅汁浇在了宋千帆的脸上。
冰凉的液体猛地让对方清醒过来,宋千帆打着哆嗦挺直了身体,睁大眼睛看着温别桑。
温别桑蹲在他面前,道:“你清醒了吗?”
宋千帆怔怔看他,温别桑道:“没本事离开盛京,没本事离开你爹娘,也没本事自己去君子城找谢霓虹,现在连清醒的本事都没了?”
桌子上的常星竹皱着脸朝这边看来。
戚平安也挣扎着抬起了头。
温别桑指了指另一个桌上的玉盏,道:“拿来。”
话是对承昀说的,侍女呆了一下,正要上前,太子已经安静地走过去,拿过来递到了他手里。
温别桑接过来,又对着宋千帆再次一泼。
宋千帆闭了一下眼睛,脸上淌着有些暗红的液体,勉强睁开,又听温别桑道:“你确实是个废物,喝酒能上头到两杯冰水下去一点反应都没有,足以说明你连动脑子的能力都消失了,你挺好,在这里自怨自艾,还浪费这么多粮食做的美酒。而谢霓虹如今还在回去见母亲的路上,她的母亲性命垂危,极有可能撑不到她回去,她如今只能披星戴月,饭是肯定吃不好的,水就不知道了,午夜露寒至极,不知有没有这些暖身的美酒。”
他抓起宋千帆手里的酒坛,挥手扔了出去。
砰——
酒坛砸在柱子上,应声而碎,四分五裂。
常星竹一个激灵坐直,戚平安也用力抹了把脸。
温别桑依旧看着宋千帆,道:“瞧你锦衣软榻,珍馐佳肴,想谢霓虹千里飘摇,风餐露宿。她心中还不知有多少怨,多少厌,多少失望后悔,怎么就遇到你这么个……”
“你别说了。”宋千帆眼泪都要掉出来了:“我清醒多了。”
温别桑面无表情,盯了他几息,缓缓站起,冷淡道:“那便去洗个脸,我有急事找你。”
第59章
宋家世代皇商, 根基深厚,钱庄除了存钱,也会帮需要的人寄存一些贵重物品。
百年老字号, 又跟皇家有合作, 只要名声还在, 东西就绝对不会出问题。
这当然主要是因为盛京这些年里国泰民安。
此刻虽是半夜,但有少东家和承昀太子的面子在,钱庄的管事还是恭恭敬敬地将他们请进了门。
只是因为物品寄存久远,寻找需要时间。
温别桑只好和承昀一起耐心地等着。
宋千帆看上去依旧情绪萎靡,只是在温别桑看过来的时, 会默默打起精神,做出真的很清醒的样子。
承昀试探道:“倘若他做不到去君子城找谢霓虹, 你要怎么办?”
“他若想, 自然是能做到的。”
宋千帆听在耳中,神色溢出苦笑,道:“听说我要去君子城, 母亲以命相逼, 父亲更是怒不可竭,对我用了一顿家法, 我连她离开之时都无法去见上一面。”
“你与你父母相识这么多年, 对他们的脾气秉性必然是有些了解的,这些困难在你答应去君子城的时候, 想必就已经预料到,如今将一切都推在你爹娘身上,无非是你当真经受了惩罚, 心中生出怯意罢了。”
宋千帆似有愣怔,下意识道:“我爹娘的样子你根本没有见到, 我从未见过他们如此可怕,从小到大,他们都没有动过我一根手指……”
“金尊玉贵的小少爷,大梁皇商的少东家。”温别桑不等他开口说完,便冷冰冰地道:“你日后若是与谢霓虹在一起,何止是要被动一两根手指,真到了君子城,怕是有你无数说不出的委屈,倒不如这样,你坦荡承认,你就是负了谢霓虹,我抽你一顿,给谢霓虹去信,叫她另寻良配,如何?”
宋千帆脸色变了变,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既然如此苦恼,我自然是为你分忧。”
“你……”宋千帆似有怒意,承昀开口道:“阿桑为谢霓虹说话,也是担心她。”
说罢,又来看温别桑,道:“他此刻情绪不好,你就少说两句吧。”
“我为何要少说?”温别桑毫不留情:“元宵那天是他当着我的面许诺,日后可以为了谢霓虹去君子城,他既然没有做到,我便是成了他的帮凶,没有直接炸死他已经很给他面子了。”
宋千帆脸色变幻,似有痛楚,半晌才道:“你没有心上人,更没有爹娘,自是不知我此刻两难……”
“宋千帆!”承昀低喝,立刻扭脸去看温别桑,温别桑果然睁大了眼睛,眸子里似有惊愕。
宋千帆歉意地投来一眼,正要说话,温别桑已经道:“你说的没错,我没有爹娘,也没有心上人,一身轻松,自然能站着说话不腰疼,宋千帆,你若是羡慕我,我便送你几颗雷火弹,分文不取,助你弑父杀母,你可敢要?”
“……”宋千帆扭过脸,温别桑忽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手中滑出两枚核桃。宋千帆瞳孔一缩,猛地从椅子上跳起,绕到了椅子后面,道:“是,是我不对,我说错话了,对不起!”
温别桑另一只手也滑出了核桃,他走过去,承昀紧步跟上,宋千帆更是又朝后退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