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心积虑(37)

　　主仆二人前后出了镇北侯府，上了马车。
　　林淼一路看着窗外热闹的街市，也不知道这是要去哪里。
　　马车穿过繁盛的长街，到巷子口便停下了。
　　林淼先跳下马车，利落地搬出步凳，随后与走下马车的魏云岚一道走进了深巷里。
　　林淼从未来过这样的地方，像这种幽深僻静的深巷在帝京是很少见的，纵观帝京舆图，只怕是找不到三处。
　　林淼一路跟在魏云岚身后，走街穿巷的，直到来到一扇紧闭的红漆木门前。
　　仅仅只是站在门外，林淼已经能闻到香气，这香并不是女子的胭脂水粉香，而是熏香的香气，尽管这香气淡淡的并不重，但还是叫人闻了心宁神定。
　　林淼好奇地左右看了看，这附近静悄悄的，大白天却听不到什么嘈杂声，好像所有人都不在家。
　　林淼正觉着奇怪，魏云岚已经走到门前扣响了门环。
　　十分规矩的三下，敲过后不管门里有没有人应声魏云岚都没再敲了，往后退了两步开始等。
　　林淼也默不作声地站在他身后。
　　不知等了多久，门里终于响起了些许动静。
　　“吱嘎”一声。
　　红漆木门应声而开，一条不大的门缝了探出半张小脸，约摸十一二岁的男孩躲在门后看他们，“你们是谁？”
　　“镇北侯府，魏云岚。”
　　男孩表情十分严肃地嗯了一声，把门关上了。
　　又等了一会儿，男孩去而复返，这回他把门打开了，“魏将军，请进。”
　　林淼在这男孩把门打开的一瞬便愣住了。
　　只见这其貌不扬的红漆木门后边居然是个装潢考究且华贵的庭院，名贵的盆栽与花卉摆满了架子，开着花的藤架下摆着一张红木摇椅，摇椅边上有个精致的香炉，香炉为麒麟踏火造型，出神入化。
　　林淼震惊地倒退两步，左右看了看两边的屋舍。
　　以这门后院子的大小来看，这一片屋子的后边只怕都是属于这家的，这些紧闭的门不过是摆设，里头并无人家居住，怪不得这里会那么安静，大白天听不到声音，原来这巷子虽深门窗虽多，实际上只有一户人。
　　林淼随着魏云岚进门，那男孩走在前面领路，将二人引自里间的小院。
　　刚一走进去就能看见晾晒用的簸箕摆得到处都是，里头堆满了各种各样的香料和药材。
　　一个拄着拐杖的老人就站在门里头。
　　林淼好奇地看着他，这老人看着已经是上了年纪，应是过了古稀之年，慈眉善目，眉眼带笑。
　　这老人显然是认识魏云岚，因为他一看见魏云岚眼睛就笑弯了，“稀客。”
　　“前辈，云岚叨扰了，此次冒昧登门实是有要事相求。”
　　老人缓缓点头，“进来吧。”
　　老人说罢缓缓地侧过身体，那男孩急忙快走了几步上前扶住老人的手臂。
　　林淼望着老人的背影，大概猜到了这老人会制香，魏云岚专程来找他想必是为了了解那手帕上的香灰。
　　果然，就如林淼所想的，在老人把他们领进屋后，魏云岚就拿出那条手帕，向老人说明了来意。
　　老人家有些浑浊的眼珠看了眼那手帕上的香灰，凑近闻了闻，半晌才道：“……这香调制上要费不少功夫。”
　　“前辈认得这香吗？”魏云岚问。
　　老人笑了笑，看向他，“这里头有一样东西你比我熟悉。”
　　魏云岚面露不解，思索一番就明白了老人这话的意思，“不是大殷的？……北境的东西？”
　　老人摇了摇头，“还得再远一些。”
　　魏云岚面容一肃，这比北境还要再远一些可就不是大殷的东西了。
　　老人往桌上看了一眼，那站在他身边的男孩就上前取笔，润笔点墨后再把递到老人手里，又拿过一张纸摆在老人面前。
　　老人在纸上落笔，徐徐写下几个字，边写边道：“这香里头用的香料与药材讲究，不常见，这其中虽然以沉香为君，再辅以甘松、苏合、郁金等其余十几种香料和药材，但这当中有一样别人或许闻不出来，却别想逃过老夫的鼻子。”
　　魏云岚没有着急问老人是什么东西，他就默默看着老人落笔遒劲有力地写了十余种香料的名称，这当中还有许多名字是魏云岚从未听过的。
　　制香是一门历史十分悠久的工艺，制香师在制香前会考虑用途，再以君臣佐辅进行调制，才能使这些香料和药材发挥其作用。
　　魏云岚最想知道的便是这香灰本身是何作用，为何单独闻没事，与城西酒坊的果酒混在一起就会让人生出强烈的情.欲，甚至失去理智，丢失记忆。
　　老人洋洋洒洒地写满了将近一页纸才缓缓放下手中的毛笔，他看着自己写出来的东西，满意地点点头，语气带着赞赏之意：“这制香师看来不是普通人，就这配伍来看不难看出其天赋过人，制香既关乎医学，也关乎点金术，据我所知这大殷能配出这种香的怕是没有多少……也或许是这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也不一定。”
　　魏云岚忍不住问，“前辈，这香有何用途？”
　　“能有何用途？凝神定心，安以神志，这配伍手法柔和，也符五运六气，天干地支，五行生克，几乎没有什么缺点。”
　　“仅仅如此？”魏云岚问。
　　老人挑眉，“这香里头只有一样东西老夫有些看不明白。”
　　“哪一样？”
　　“就是我方才说的，你比我更熟悉的一样东西，赤心碧叶花。”
　　魏云岚确实知道这花，这花如其名，花蕊赤红，花叶碧绿，因此得名赤心碧叶花。
　　这花长在北仙，也只长在北仙，因着名里赤心音近痴心，在北仙是求爱之花。
　　北仙汉子若是遇到了心爱的姑娘，会折花相赠，以表满腔赤诚爱意。
　　老人道：“这赤心碧叶花若是晒干后研磨成粉制香，并无什么特别的效用，与其他药材香料也起不了什么相辅相成，这配伍若要找出缺点来，也就这样多余的东西，将其剔除，也毫不影响香的效用。”
　　魏云岚点点头，又从袖口中取出一张纸，“此为城西酒坊酿酒的方子，前辈可知这酒若是与这香混到一处，会有什么效用？”


第43章
　　城西酒坊，帝京人人都知这酒坊是御用酒坊，专为宫廷酿酒，也因此，这样的酒坊酿酒方子可不是谁都能拿到的。
　　老人拿过方子从头到尾看了一遍，没有看出哪里有不妥，亦看不出这酒若是与那香相合会发生什么样的效用，遂如实回答。
　　魏云岚没能得到答案也没有强求，取回方子和手帕，又拿出了一个锦盒，“一点心意，多谢前辈答疑解惑。”
　　老人也没有去看那个精美的锦盒，只是笑眯眯地点点头。
　　林淼心中虽好奇，但也只看了一眼那个盒子便把视线收了回来，跟在魏云岚身后离开这藏于深巷中的华贵宅院。
　　在回马车的路上，林淼实在没忍住好奇地问了，“二公子，方才那位老人家是谁？”
　　“他名公孙曲，是先帝的首席制香师，制香手艺天下无双，曾经颇受先帝青睐，告老后隐于这帝京深巷，不问世事。”魏云岚道。
　　林淼虽想过那老人来历应不小，但没想到竟是这般厉害的人物，一时震惊无言。
　　两人回到巷子外的马车上。
　　马车缓缓驶回镇北侯府。
　　路上，不知是因此行没能得到想要的答案，还是出乎意料的事关北仙，魏云岚的脸色并不好看。
　　林淼看了看他的表情，再三思索后，道：“二公子，既然连公孙先生也不知道，那我们不如就试试最笨的法子吧？”
　　魏云岚转头看他，“最笨的法子？”
　　林淼点点头，“我总觉得一定是这酒里的某样东西能和香灰里的赤心碧叶花有反应，既然如此，我们就一个一个试吧？”
　　魏云岚问：“你想如何试？”
　　林淼道：“我见那酿酒方子上多用的浆果，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