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好看,但想换个老板(96)
光渡禄同掏掏耳朵,挎着一张脸道:“还给我起名叫禄同,这就是又要名又要钱啊,可是这世界上哪有那么多的好事啊?你看看你自己,也别对我要求太高。”
“……住口!逆子。”
“爹啊,毕竟咱家这几年来,家中产业都被你败光了,仆人全辞了,剩下的钱被你拿去赌了,连娘被你气病的时候,你拿不出她的药钱,后来她死了,你又拿不出她的棺材钱,还是靠我这个逆子在外头当郎中,才勉强攒钱给娘亲置办的后事,你仔细想想你做过的事,想不起来我替你想,这个时候,你就别拿自己当老子了啊。”
床上的人半晌没说话,就在光渡禄同准备将手探过去,看看自己爹是不是真殡了的时候,中年男人从床上伸出了一只枯瘦的手,死死抓住了儿子,“你发誓,如果你不能让我们光渡家的姓氏在司天监重扬威名,你、你就……”
“啊啊啊,好好好,我发誓。”光渡禄同突然来了精神,充满期待道,“就罚我断子绝孙?”
“呸!想得美,就让你妻妾成群,子孙满堂!”
光渡禄同大惊失色,“我一断袖,你为何给我如此恶毒的诅咒!你到底是不是我亲老子?”
床上的人猛地倒了几口气,才颤颤巍巍道:“逆子,你好自为……”
手上的力气松了。
急促的喘气声戛然而止,只留下的一个人呼吸的声音。
“爹?”光渡禄同脸上那刻意的笑,慢慢消失了,“……爹。”
房中彻底安静了下来。
……
沙州光渡家的独子,并不知道此时一个与他同年同月同日出生的人,此时此刻正在西凉府的街道上快走行走。
西凉府,宋家长子,宋沛泽。
他抱着妹妹,小心避开街上行人,速度却没有减慢,只要转过这条街道,就是城南甘三胡同的宋家老宅。
那家橘饼铺前,又停了一辆贵族的马车,周围武者护卫,排场惊人,周围百姓惊叹窥探,却从来和他不是同一个世界。
他心中有事,目不斜视地从那辆漂亮的马车边错身而过,并没有发觉车中之人他的身影消失于胡同后,才缓缓离开。
随即,他提起画笔,在洁白的绢布上,勾勒出两道背影。
一走进巷子,宋沛泽眼神就变了。
巷尾那家老宅紧闭的大门前,正有五个彪形壮汉,当路拦门。
宋沛泽将怀中妹妹放下,小声道:“雨霖,去王婶家,哥带回去接你。”
“哥,我也能帮你。”宋雨霖眼光也变了,“我也是练了武的,我也能打他们!”
看着才到自己腰的小姑娘,宋沛泽摸了摸她的头发,“知道你厉害,但你现在太小了,等你长高到哥哥肩膀的时候,我就带你一起上场。”
小姑娘不哭不闹,透露出不符合这个年纪的狠,“哥哥,把他们都打趴下。”
宋雨霖迈着小短腿消失在旁边的院子里,而这边的动静,也终于引起了门口那群壮汉的注意。
“你就是老宋的儿子?”为首一个络腮胡子的大汉,往地上吐了一口痰,晃了晃手中的刀,“父债子偿,那老宋死后欠下的债,就让你来偿!”
在一条无人经过的小巷中,五个壮汉将一个少年围在正中。
宋沛泽今年不到十四岁,但身形已笔挺如松,腿长腰细,这个年纪的少年个子抽条,几日便是一个样,而他个子又高,只看背影,甚至有青年人的身量。
“即是讨债,可有字据?”
络腮胡子不屑一笑,“老子说有,便是有。”
他一挥手,身边的壮汉齐齐撸胳膊、挽袖子,露出粗壮的手臂。
若是寻常十三四岁的少年,可能已经吓怕了,就是家中从无欠债,这样被堵在家门口打上几顿,都得乖乖掏钱,息事宁人。
可是面前这个却依然毫无惧色。
宋沛泽脸色淡了下来,“我爹虽是一介商贾,却为人诚信,若有欠债,绝不可能毫无字据,家中更不可能毫无备单,你们不过是见我家中无人,上门欺负孤儿寡母的混账,过来讨钱还这么理直气壮,你们要脸吗?”
这小子确实说得没错,事情虽然是这么一回事,但这小子也不能放到明面来说。
他们就是眼馋这姓宋的商人,这些年走南闯北这些年攒下的家底,可是如今姓宋的老子死了,一个毛头小鬼,还敢这样给他甩脸子?
为首的络腮胡子面目狰狞,“找死!”
络腮胡子根本不把面前宋沛泽放在眼里。
就这小身板,就这小腰,打一下怕都得断,他站在自己兄弟几个面前,他们一拳头下去,这小子能挡得住谁?
“前两日趁我不在,砸锁打进我家,伤了我娘和妹妹,又将我们家东西搬空的,就是你?”
宋沛泽神色很平淡,在那种平淡之下,却有一种极致的冷酷。
可是这络腮胡子看不懂。
他看着面前这个个子虽高,但手中空空的少年,顿时恶向两边生,“少废话,今天爷爷就来教教你该怎么说话!”
……
等宋雨霖把头从邻居家探出来的时候,巷子里已经勉强算是恢复了安静。
宋沛泽手里握着一把刀,那把刀是从在地上翻滚的那几个流氓手里抢来的,上面沾着血。
可她哥身上干干净净的,连衣服都一处没破。
宋沛泽将他们一个个踩在地上,讲那把沾了血的刀,往络腮胡子胯间一插,“抢我们家的东西,都弄到哪去了?”
络腮胡子吓得大叫,惊慌欲绝。
然而那刀片带着凉意,只是贴着他那处而过,并没有真的扎进去。
这一次,络腮胡子再也横不起来,他看着宋沛泽的脸上,都是绝望和恐慌。
他虽然带了五个壮汉,结果打起来的时候,却没有一个少年的对手……看着纤细,这少年劲怎么这么大?一拳砸上来,他整条手臂都感受不到了。
“没几样在了,卖、卖的卖了,我们都分了……啊啊啊!”
话说完,少年踢了他一脚,络腮胡子疼得哀声惨叫。
直到这个时候,他才恍惚想起,之前他曾和狐朋狗友鬼混喝酒时,不知听谁提起过一句:“老宋那儿子?从小学武,就前两个月的时候,在西凉府第一大武馆里头,把人家驻馆的师傅都给打倒了,这一战扬名之后,好几家镖局、甚至豪门贵族去找他,不过呀,老宋都给拒了。”
“哟,几岁呀,就这么厉害?”
“听说过了年才满十四,所以这不就得早点定下嘛……”
而直到被打得嗷嗷叫唤时,络腮胡子才将这段记忆中的描述,和面前这个少年对上。
原来老宋那个从小习武的儿子,说的就是面前这位玉面阎王。
可是这小子长到十四岁,他老子却没回来。
老宋最后一趟走西域去波斯做生意,路上被胡匪给杀了,只留下孤儿寡母,络腮胡子本以为这肯定信手拈来。
没等到失算了。
“走,我跟你们过去看看。”少年拎起络腮胡子的衣领,将他身体在地上像拖狗一样拖着,面无表情道,“拿了多少,都还给我,咱们一一清算。”
他又扬声道:“雨霖,你先回家照看着娘。”
宋雨霖:“好!”
小小的姑娘一句废话不说,毫无惧色穿过满地翻滚的大汉,掏出袄子里的钥匙,敏捷迅速地开锁,门打开后“嗖”地一下钻了进去,不给她哥添一点乱。
见宋雨霖安全回家,宋沛泽才将目光收了回来,看着面前的人,“带路。”
家里被抢走的东西,爹给娘买的首饰,他都要夺回来。
宋沛泽压着几人,还没来得及走出巷子,他却突然听到了自家老宅里传来了妹妹的尖叫,“娘——”
雨霖年纪虽小,但自从家中剧变以来,却不会轻易惊慌。
这声尖叫惊飞房顶的黑鸦,带着有几份不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