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皇后(135)
水稻收完后,建州安抚使来访。
“禀王妃,本季收稻九千石,收素绢、素绸六千匹,替百姓销往附近州府的的素绢一共五千匹,其中不乏精美样式,账上一共收回三万银两。”建州安抚使于柏高兴得胡子一抖,“臣已经安排下面的人下发银两了,绝不会有人从中谋利。”
“嗯。”容从锦颔首,仔细看着手里的细账。
“还有一事。”于柏顿了顿,“几个夷族族长都向建州官府上书,希望下次征徭役修路时,能把夷族通往建州官道的道路也修好。”
容从锦点了点头,继续垂头看账。
于柏自认是地方官,最清楚建州情形,忍不住提醒道,“王妃,这些夷族最是可恶,地处贫瘠,向来税款、粮食都收不上来,每次遇到荒年的时候竟然还胆大包天敢向周边村落劫掠…向他们征兵、征徭役更是从来了无音讯。”
“要我说,就不必理会他们。”建州官府刚有了些银两,于柏心中还有好几处要改善建州百姓生活的设施要办,这些都需要银两,他哪里舍得去给这些夷族。
“算过投入么?”
“还没有。”于柏一怔,听王妃的口吻竟是要给这些夷族拨款,他心中不解但是肃王妃甚有威严,他不敢怠慢想了想回道,“总不会少于这个数。”
于柏手掌摊开,翻了一番。
“把申请通路的夷族名单记下来,尽快把细帐递上来到王府支银子吧。”容从锦合上账本,轻啜茶面,“等农闲的时候就征徭役——同征夷族徭役,让他们去修路。”
“是。”于柏知道王妃有了决断就不会更改,只能按下心中疑惑。
容从锦怀有身孕,精神不济,以往此时于柏就该告退了,这次却犹豫了一下,“王妃…建州知州、同知等人府上的女眷想来拜会王妃。”
“大人怎么理会起这样的事了?”容从锦哑然失笑。
“建州知州的夫人求到臣夫人那里…“于柏尴尬的无可复加,连连摆手,半白的胡须底下肤色慢慢变红。
向来封地的王妃都是跟当地的官府官员女眷来往密切,这些女眷本来也做好了奉承王妃的准备,肃王妃却不走寻常路的只抓着建州的政务、银两、民计民生,倒是把这些女眷晾到了一边
肃王圣眷深厚,肃王府眼见着将整个建州治理得蒸蒸日上,这些官员见了却不能和肃王妃攀上一丝私交,如何不急?
“过几日办个流觞宴,请诸位夫人一聚。”于柏颇有几分老好人的性格,容从锦没再难为他笑着道。
再说他也有自己的心思,碧桃和扶桐已出落得清雅动人,这些夫人手里掌握着建州地方势力,最熟悉建州情况,若能找个沉稳可靠的名门家族旁嗣,再给碧桃和扶桐准备一份丰厚的嫁妆,不见得比不上望京的富庶。
容从锦心里有这些念头,一边留意着望京动向给定远侯府写了信,一边强打精神请女眷入府。
他心思缜密,往往事情未成前绝不对旁人露出一丝口风,但顾昭却是个例外,他跟碧桃和扶桐感情深,若是两个都要成婚了,容从锦担心顾昭失落,只能提前跟他稍提了提,让他有个心里准备。
”什么?“顾昭果然大吃一惊,叫道,“成婚?!”
“王爷小声些。”容从锦穿着中衣,坐起身拉住顾昭,嗔道,“仔细姑娘家的清誉。”
“…怎么就要成婚了呢。”顾昭惶惶然的盘膝坐在床上,纠结道,“小乐子都没有成亲。”
“他是太监呀。”容从锦无奈道。
顾昭仰面倒在床上,不再言语了,容从锦慢慢俯身靠在他怀中,顾昭手掌轻抚着容从锦的青丝,半晌闷声道,“本王舍不得碧桃和扶桐。”
顾昭没什么朋友,所以他很珍惜身边的人,碧桃和扶桐名为侍女,对他的关心和照顾却远超过侍女道限度,是拿他当家人一样照顾着的。旁人对顾昭的恶意或许顾昭不清楚,但是他对善意的感知却非常清楚,因此不舍两人离开。
“若是她们在建州成婚,以后也常能到王府陪伴王爷的。”容从锦不忍劝道。
顾昭沉默不语,他早就知道一个道理,世上的任何事都不会随着他的意志转变,即便他是天潢贵胄,也只能接受。
“王爷要是舍不得她们,或许让碧桃和扶桐再留几年…”容从锦看不得顾昭难过,无奈转口。
韶华易逝,碧桃和扶桐一年大似一年,再留下去就要耽误她们的年华了,容从锦内心纠结。
“不必。”顾昭打断他,本王要见见他。”
“见谁?”
”碧桃和扶桐要嫁给谁,本王就要见谁。”顾昭道。
“成婚时,王爷自然能见到。”容从锦好笑道。
顾昭却在这件事上极为坚决,无论容从锦如何规劝,都不肯改变主意。
…
这就是为什么女眷聚会上,顾昭却出现的理由了。
流觞宴上,一众女眷见到忽然出现的王爷,慌乱一阵后重拾礼仪,连忙给王爷行礼。
侍女早就立起屏风,将官员女眷携来的闺阁女子挡在屏风后。
容从锦一一向顾昭介绍了席上的官员眷属。
顾昭以难得的审视、严苛的目光打量着这些女眷,直看得她们笑容僵硬才略微颔首。
她们中或许就有碧桃和扶桐的归属,顾昭多了些娘家人的心思,总是看她们不太满意。
容从锦又是无奈又是感叹,但很快,容从锦就意识到失策的人是自己了。
第77章 月桥花院,琐窗朱户……
湖面上架着石廊, 中间则是四面环水的厅阁,三面澄江砖垒做的墙壁间透雕松鹤,即便是盛夏, 莲池清爽的风也能避去暑热, 徐徐拂来。正面迎水而建, 设木质浮台便于赏景。
岸边绿树成荫, 阳光顺着笔直叶脉泼下翠金的影,湖上波光潋滟,藕花季节已过, 水面沉郁荷叶如碧,婀娜别致。
众夫人不由赞叹王府景致, 等侍女送上午膳, 冰雪冷元子、荔枝甘露饼、雕花红团花、青梅荷叶等甜品蜜饯放在青莲汝窑瓷碗里推入流水, 沁了冰水更为甜蜜, 众夫人极力称赞王府四司六局的手艺,将王府捧得世上无双。
听他们吹捧到极为夸张的地步, 容从锦也只是笑一笑, 并不应声也没什么反感的意思。
说来好笑, 在望京时因为顾昭不善交往, 也不愿意他独自赴宴,他性情本也冷淡, 知道顾昭心意就推拒了大部分的宴会, 来往的多是永泰帝和太后这些亲人, 身份高贵犹在王府之上, 向来是他小心应对。
如今换了别人逢迎,他还觉得有些不适应。
顾昭坐在一旁并未出声,知州夫人马屁拍得兴起, 身边女眷都不及她,正是在凉爽水榭里红腻多香的时候,一转头瞧见沉默不语的王爷,顿时激动得热血凉了一凉,心道我真是蠢,怎么把这位忘了。
“王爷圣德,上下感沐,自从您来了建州,建州百姓的生活好了许多,拙夫时常在家中说起您的恩德呢。”知州夫人忙道。
顾昭这才将目光放在她身上,打量一番困惑道:“你丈夫是谁?”
容从锦和其他赶来要拍马屁的贵夫人:“……”
知州夫人面上也是不由得一僵,知道王爷不理政事,连知州都不认识的地步也太夸张了,不过她很快重整旗鼓,以温和的笑容、谦卑的态度,略带奉承的口吻道:“拙夫是本州的小小知州,官位不高王爷不识也是常理,拙夫常道’考绩评上,升官晋职不如在建州田里为百姓修一条水渠。’只要能为百姓做一些实事,在什么官职上都是一样的。”
这段长篇大论完全超出了顾昭的语言理解范围,是以他目光虚投着知州夫人,只应道:“嗯。”
知州夫人的笑意几乎维持不下去,容从锦正要接过话题。
顾昭想起知州的官职已经是本州排名第三的行政长官,又问道:“你孩子带来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