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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江山/孤要登基(110)

作者:好大一卷卫生纸 时间:2018-08-28 10:39 标签:强强 宫廷侯爵 仙侠修真

  “……什么?”
  程千仞重复道:“五十万两。”
  逐流缓过神,懵懵地点头。
  程千仞紧紧握住他的手,像肯定革命友谊一样剧烈摇晃:“五年之内,我一定还你!”
  他再次深切体会到——只有弟弟使我快乐!
  逐流觉得又气又好笑:“哥,你这样说太生分了。就算真金白银还不上,你也可以用其他方式偿还我。”
  程直男不假思索道:“嗯,我会尽力在别的方面补偿你!”
  成功借钱使他充满干劲,一扫颓靡,自己戴好发冠,掸掸衣摆:“我开工去了。你再多睡会儿啊。”
  逐流张开双臂:“抱一下。”
  程千仞给了他一个兄弟间的拍背抱。
  逐流被他拍的没脾气,摁住怀里的人,决定扳回一局:“拿我的钱,去养别的男人,你以后要天天哄我开心。”
  程千仞浑身一僵,耳根烧红:“胡说什么,我和顾二那个大傻子……”
  “我开玩笑的,去吧。”
  程千仞落荒而逃。
  ***
  从七月中旬到八月,是皇都盛夏雷雨季。
  大雨潇潇,洗刷天地,这期间发生的所有事,被称为‘雷雨清洗’。后人评论程千仞功过得失,无论如何绕不开这一页。
  太子频繁出入大狱,法理司公审他旁听,不时提问,他是真的不懂就问,却给了主审官很大压力。案子牵扯甚广,朝中半数老臣被传讯审问,四十余位禁卫军高阶军官被停职查办,他们即使不曾直接参与,也有渎职失职的错处。禁卫军统领御下不严,罚俸一年。
  “关于副统领一职,殿下属意谁?”
  程千仞想了想:“与此案没有丝毫牵扯、从军五年以上、骨龄三十以下、最好上过战场,禁卫军有这样的人吗?”
  “有,徐冉。此人今年由镇东军调任禁卫军,原先负责粮草配给……”
  “就她了。”
  徐冉当即走马上任。
  有人等着看她笑话,这么大的烂摊子,不是说接就能接下的。
  徐冉来皇都不久,因不耐应酬场面,与各派系无甚牵扯。办事一碗水端平,谁的面子都不卖。加上她性格直来直去,谁跟她弯弯绕绕,她跟谁拔刀,反倒化繁为简,令皇都秩序迅速恢复。
  但她也算不上勤勉,做完本职工作后,不愿在官署多呆一刻,就窝在淮金湖消磨时光。
  美人琴瑟起,画船听雨眠。
  有人找上门举告,说看见邻居是雨夜暴动的‘反顾派’头目,证据确凿,让她去抓人立功。
  她正拿着酒盏灌美人,只摆摆手:“现在是休息时间,明天再说不行吗?你走吧……还不走?那来喝两杯!”
  一种论调在市井间悄然兴起:顾雪绛远在天边十万八千里,是死是活跟我们没多大关系。该吃饭的吃饭,该上工的上工,生活还是要继续,一家人平平安安过自己小日子,比什么都强。
  徐冉行事,被后世评价为‘大巧若拙,大智若愚’。她张弛有度,使太子铁腕时期的皇都,不至于风声鹤唳,人人自危。
  但在当时,许多官员提起这位徐副统领,无不摇头,认为她得过且过,没有出色才干和鞠躬尽瘁的奉献精神,最重要的是,她不善于揣摩上意。
  程千仞觉得自己快精神分裂了。白天在外人面前,他是威严庄重的太子:“你别怕,孤觉得自己脾气挺好,你抖什么?”
  晚上回到寝宫,对着逐流就是一通吐槽。
  “都不让我省心,来呀,互相伤害呀。”
  “说什么查军费明细,就是想召顾雪绛回来,我说‘自今日起,顾旗铁骑军费开支减半,国库不给顾雪绛批超过十万两的账,大家共度国难。’他们直接没话说了,就怕我下一句冒出月俸减半,各府开支减半。当然这全靠你借给我的钱暗度陈仓,小流,你对我真好……”
  东宫温泉池热雾氤氲,程千仞闭着眼睛靠在池边,许久没听到回音:“小流?”
  只见逐流脸色苍白,直直注视着他,神色难辨。
  程千仞正觉奇怪,忽然心中一惊:“朝歌阙?”
  久违的危机感降临,他周身气息不受控制地攀升,又听那人笑道:“哥。”
  程千仞松了一口气:“你最近一直精神不太好。是因为你们……争夺法身?你应该早点告诉我。”
  逐流点头,很懂事的模样:“我不想让你为难。”
  程千仞看着心疼:“没事,会有办法的。”
  他张开手臂,搅动水花四溅,打算一把将人抱出温泉,照顾一下柔弱的弟弟。当触及对方湿滑细嫩、洁白无瑕的肌肤,又觉尴尬:“你自己来。”
  逐流笑了笑,站直身体,居高临下地俯视程千仞:“现在不比小时候,也该换我疼爱哥哥。”
  “等、等一下!”程千仞像只扑腾的鸭子,又不敢折腾出太大动静,只低声训斥道:“被人看见怎么办,怀清怀明在外面候着呢,你这样、这样我很没面子。”
  ‘会有办法’不是嘴炮,程千仞开始研究神魂方面的术法,他让怀清回剑阁一趟,搜罗相关典籍,一边写信向南渊学院胡易知请教。经常有人投其所好,向太子进献神魂秘法,奈何良莠不齐,帮助不大。
  他相信“天地万物,总有缘法。可以一化为二,就能合二为一”,却担心逐流抵触与朝歌阙融合,便暂时没有告知对方。与此同时,程千仞还要肃清朝堂,处理政务,难免分身乏术,无暇陪伴弟弟。
  逐流不是省油的灯,白天没时间腻在一起,就要从其他方面找补。程千仞为了让他少问问题,不要跟着自己,难免答应一些无理要求,便宜都被占干净了。
  温乐禁闭期刚结束,就推荐程千仞去查皇宫藏书楼的典籍:“那些都是父皇的收藏,或许对你有用,哥,你到底要找什么术法啊,不练见江山了吗?”
  被人忽然提起,程千仞一时恍惚,召来神鬼辟易掂了掂。
  见江山。自进宫以来,他不曾练剑。
  当天夜里,他没有回寝殿,提着剑在宫里游荡。
  从前他四处游历,无牵无挂,见山劈山、见海分海,哪里都可以练剑。晚上躺在树上喝酒,拾起一根树枝,便舞一套剑法。
  现在却看哪里都觉得不对劲,楼台重重,广厦千万,都不是练剑的地方。
  宝剑依然锋利,月色依然明亮。
  程千仞拔剑四顾,十分茫然。
  因为他不仅没练成剑,居然又迷路了。
  “劳驾,请问东宫怎么走?……又是你啊!”
  麻衣布履,手持竹杖的老人慢慢回头。


第123章 星空之下,没有永垂不朽
  昨夜刚下过一场雨, 打落一地蔷薇花。空气潮湿, 夏夜晚风徐徐,吹来泥土和青草的味道。
  花园回廊里, 老人眯起眼睛, 借月光盯了程千仞片刻:“哦, 是你。”
  他虽然没明说,下撇的嘴角、嫌弃的表情都写着‘年轻人, 你路痴’。
  程千仞不知道怎么解释这种事, 进宫第一日,就是眼前这位老人为他指路, 比起那些神色精明、面对他诚惶诚恐的宫人, 对方更像老眼昏花, 脑子不清楚了。
  “你怎么又走错路了,大晚上在外面闲逛,嚯,你还拿着一根棍子。”
  程千仞:“……这是我的剑。”
  “我带你去东宫, 跟上。”竹杖点在地砖上, 发出笃笃声响, 老人缓慢移动,“让我看看你的剑。”
  “呃,剑这种东西,跟棍子不一样,不能随便看。”
  “真小气,那我们交换。”
  他说着竟然将竹杖递出, 另一只手去拽程千仞的剑。
  神鬼辟易何等凶煞,普天之下有几人,敢从程山主手里直接夺剑?
  程千仞心下一惊,急忙收敛威势。
  老人抄起神鬼辟易掂了掂:“有什么不一样?还给你咯。”
  程千仞追悔莫及,他不该晚上瞎逛,更不该迷路。
  他该在宫里,不该在这里,跟一个碰瓷大爷扯皮。
  “要不,您指个方向,我自己去。”
  老人疯狂摇头:“我不带你,你走错路啊。上次给你指得多清楚,结果呢?你到现在都没回去!”
  程千仞:“……”
  对方似乎想抄近路,带他在花园小径间穿行,四下里夜色寂静,只有花树遮蔽月光。不知道值勤卫队都去了哪里,程千仞漫无边际地想着,该不是喝酒打牌去了吧。
  雨后夏夜泥土松软,遍地小水洼,一脚不慎,就溅得一身泥。程千仞被大爷溅了几次,只好扶着对方走。
  他们慢慢走着。
  程千仞忽然道:“那天我回去了。我还做了一个梦。梦见我当皇帝了。”
  老人不留情面地吐槽他:“人人做梦都想当皇帝。”
  程千仞笑了笑:“然后我疯了,逼我弟弟嫁给我,逼朋友让兵权,半生东征西战,落得众叛亲离,还站在皇位上喊‘逐流是朕的,神鬼辟易是朕的,整个天下都是朕的。’这个梦,我一直记得,平时不敢给人说……没事,说了你也不懂。”
  老人瘪嘴:“年轻人,棍子不多,想法挺多。”
  程千仞一直被吐槽也不生气,大多数时候,他自认脾气很好。
  “我不喜欢守规矩,也不喜欢给人定规矩,我这种人,最不适合当皇帝。进宫之后,他们都说我天命所归,每个人都相信这套说法,只有我不信。”他重复道,“我不信。”
  老人停下脚步,浑身僵硬,转头怔怔地看着他。
  “那你信什么?”
  程千仞脱口而出:“我信立身问道、宝剑斩恶、与天争命!”
  老人眼神越来越亮,如长夜两点烛火,嘴唇颤抖,仿佛下一刻就要口吐惊人之语。
  “听不懂。”
  程千仞:“……什么?”
  “我们到了。”老人转身就走。
  “等等,这不是东宫。”程千仞抬眼一望,声音戛然而止。
  确实不是东宫。
  他站在一座高耸入云、仰不可见顶的山峰下。准确地说,是一座高台。
  四棱台基高阔平整,层层台阶向上堆砌,视野尽头,坡度近乎垂直,想来人走在上面,便如攀登危崖。非石非玉的材质被打磨光滑,深蓝色星空下,闪烁着洁白光辉。
  真正的皇宫禁地不需要重兵把守,自有阵法禁制维护,令人无法靠近。天地开阔,四周一个人影也无,老人早已不见踪影。
  程千仞不知道他们怎么稀里糊涂走进这里,也无暇多想,他被眼前情景震慑心神。剑阁观云崖很高,是自然造化之美。南渊藏书楼由人工建造,却不如它气象雄浑伟岸。
  摘星台。皇都的标志,无数人每天仰望着它,可望不可即。
  传说中最接近天道意志的地方。
  方才他就站在这座卜算命运的高台下,渺小的像一只蝼蚁,望不到云上世界,却说要与天争命。
  直视伟大建筑,难免产生万丈高山倾颓,当头压下,无法逃脱的可怕联想。摘星台似乎另有玄机,它给不愿低头的人,尤为强烈的压迫感。
  神鬼辟易感应主人心意,对抗无形压力,在鞘中不安地颤动。
  程千仞霍然拔剑。
  狂风卷地,剑气直冲苍穹!
  他提剑登台,一步步走上石阶。周身剑气萦绕,驱散茫茫夜雾。
  神鬼辟易本是凶煞之剑,此时却不带一丝杀意。好像身前无敌人可杀,不用再摆出吓人的模样。便如洗尽铅华的美人,对镜自照,审视本来面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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