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错(10)
「呵呵……」他笑着摇头,手掌沿苏未名的脸颊一路往下,爱抚起自己梦中已搂抱过千百回的身躯。
苏未名瞪着那只在自己胸前游移的手,睚眦欲裂。万幸的是,手掌移至他丹田处便停住了,不再往下探索。一股醇厚真气自申无梦掌心源源不断,送入苏未名体内,所经之处暖洋洋的,熨贴无比,苏未名胸腹间的滞塞感也为之大减。
申无梦好笑地提醒道:「幕遮,你别光顾着瞪我,快点导气归元。你的内伤再拖延下去,我也未必能帮上忙了。」
谁要你这大魔头来帮忙?!苏未名肚里暗骂,但对方输来的真气逐渐加强,他无法再分心胡思乱想,当下闭目凝神,引导内息运转。
待行完两个周天,他全身都如浸泡在温泉水里,惬意得根本不想睁开眼睛。
申无梦又断续输了些真气,自觉内息过处不再有阻塞,知道小家伙伤处瘀血已被疏通,再调养个两三天,应无大碍,于是缓缓抬离手掌,道:「现在好多了吧,幕遮?……」
苏未名眼帘仍阖着,鼻息微微,竟睡着了。
申无梦不禁哑然失笑,今晚本是决意要向小家伙将话挑明,没想到小家伙居然自顾自梦周公去了。他不忍心再把苏未名叫醒,无奈地摇了下头,替苏未名解开被封的穴道,又替他拔下绾发的青玉簪子,好睡得舒服些。回头剔暗了烛火,抓过被子,将自己和苏未名都裹进被中。
意中人一丝不挂,就毫无防备地躺在他面前,若说申无梦毫不动心,绝对是自欺欺人。只不过想到小家伙还是带伤之人,自己无论如何也不能趁人之危下手,他硬是收拾起心猿意马,在苏未名平缓的呼吸声中闭起了双眼。
周身暖暖的,如沐春风。额头眉心时而传来阵轻痒,是枝头的梅花掉落了?……
苏未名伸手去拂,胳膊却被紧紧压住了动弹不得。男人的呼吸不断地喷到他脖子上,炽热异常。他骇然想睁开眼睛,眼皮却重如坠铅,怎么也张不开,只觉男人的气息越来越浓烈,似乎要将他溺死其中。
「不!──」他挣扎地惊叫出声,睁眸,床头烛火昏黄,奄奄欲灭,窗纸已依稀透出些黎明前的青白色,原来又是噩梦一场。
申无梦被惊醒,打量着苏未名鬓角的汗水,蹙眉道:「慕遮,你梦见什么了,怕成这样?」
苏未名定下心神,才意识到自己身无寸缕被申无梦搂在臂弯里,不禁又吓出一身冷汗。稍转动了一下,并未觉察身体有何异样,总算惊魂初定,又不敢再出言不逊激怒对方,只把牙齿咬得咯咯响。「申教主,天亮了,可否请你出去,容我起身?」
呵,小家伙这回学乖了,知道用「请」字而非「滚」,申无梦嘴角微翘,反而将苏未名抱得更紧,道:「叫我无梦。」
「申教主你!」
「叫无梦!」申无梦只当看不见苏未名气红的脸,多了几分命令的口气,突把腰身往苏未名身上压近。
硬物隔着衣物顶到大腿上,热度惊人,还在缓慢蹭动。苏未名面色一青继而发白──这禽兽!一醒来就发情!!!
如果可能,他只想将这淫徒大卸八块丢到藏剑阁外喂狗,可惜技不如人,只能忍气吞声地道:「无、无梦。」
申无梦苦等近二十年,终于听到这一句,纵然苏未名一脸的心不甘情不愿,他还是喜不自胜,情动之下,撩起苏未名一缕乌发轻轻一吻,微笑道:「幕遮,你这是第一次叫我的名字。」
面对男人情深款款的目光,苏未名却一阵反胃,咬紧嘴唇才没让自己发出恶心作呕的声音。
这时楼梯上脚步声渐起,伺候苏未名起居的两名仆妇端了洗漱用具上来。苏未名大惊,万一那两个仆妇发现什么不对劲进卧房来查看,见他与个男人并头而卧,叫他的脸往哪搁?他急道:「申……无、无梦,你快走吧。」
申无梦知他心思,倒也不再捉弄他,翻身下床,轻笑道:「记得好好理气调息,今晚我会再来给你输些真气。」耳听仆妇已到了走廊上,他挥袖推开扇雕花木窗,紫影轻摇间已越窗而出。
苏未名如释重负,下一刻又绷紧了心神。没听错的话,这淫徒今天晚上还要来找他。要他再赤裸裸地被这男人抱在怀里睡到大天亮,还不如给他一刀更来得痛快。
逃,是苏未名此刻最强烈的念头,但转念间就被自己否定。申无梦虎视眈眈觊觎的,是他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他说什么也要等到弟弟慕遮出关,将申无梦的险恶用心告知慕遮,免得弟弟被那淫徒蒙骗得手。
不过在此之前,他该如何避开申无梦的纠缠?苏未名揉着眉心,头痛不已。
「苏公子,你一直愁眉不展的,是嫌妙奴伺候不周吗?还是这酒菜不好?」
女子周身柔若无骨,偎依在苏未名胸前,伸出涂了鲜红丹蔻的手指在苏未名眉头来回轻抚挑逗,一边吃吃娇笑道:「公子是不是有心事?告诉妙奴,让妙奴帮公子分忧可好?」。
「就算告诉你,又有什么用?」苏未名躺在竹榻上,自嘲地笑了笑,举起案上的酒杯,却已空了,便提过边上的酒壶自行斟酒。
酒水浑浊低劣,房内的家私布置也十分粗陋俗艳,只因这里是城内最下等的一处私窠子。平时只有引车卖浆的上门,座落的位置也在民巷旮旯内,毫不惹眼。
苏未名要的就是这份隐蔽。
自从昨天申无梦离去后,他左思右想,再待在断剑小筑里肯定躲不了申无梦,便向关总管等人推说自己要出去散散心,独自来到城中。
他一路打听,尽往鱼龙混杂的坊间走,最后找到这家私娼,心想任谁也猜不到他会藏在这等污浊的风尘地,便安心住了下来。
这妙奴已是徐娘半老,施了再多脂粉也遮不住她眼角额头的皱纹,虽然操的皮肉生涯,平日里与她往来的,都是些粗鄙不堪的贩夫走卒,几曾见过苏未名这般风神如玉的翩翩佳公子,又得苏未名赏了大锭银!,她直把苏未名当做了财神爷下凡,两天来使尽浑身解数伺候苏未名。此刻见他要饮酒,她赶紧夺过酒壶,娇嗔道:「苏公子,这花雕凉了会伤胃,妙奴去给你暖一暖再喝。」
女人笑嘻嘻地下了竹榻,扭动着裹在半透红纱裙下的细腰丰臀,往外面的厨房走去。
苏未名先前已饮了好几杯,略有几分醉意,便半闭起眼皮养神。
朦胧间听到房门被推开,他也没抬眼,道:「我要歇息一阵,不用你伺候了,你把酒放下就行。」
酒壶被轻轻放落案几,来人倏忽一笑,那熟悉的醇朗音色令苏未名一下子酒意全消,震惊地几乎从榻上跳了起来。
榻前那人紫袍曳地,竟是申无梦。
「慕遮,你不要她,那就由我来伺候你吧。」申无梦还在笑,居高临下望着苏未名,眼里却毫无半点笑意,脸色更是阴沈得可怕。
苏未名骇然,压根没空去思索这大魔头是如何找到这里来的,妙奴如今又是生是死。身体先于意识已从榻上弹起,双掌先后挥出两道无形剑气直袭申无梦胸腹要害,一边旋身飞纵,撞开了离自己最近的两扇窗子,急急跃出。
屋外已是夜色阑珊。他脚尖沾地,丝毫不敢停留,又提气掠上了屋顶。
越过几间民舍后,一股大力猛地撞上了他的后脑勺。苏未名眼前骤黑,整个人顿时瘫软往后跌倒,正落进申无梦双臂之间。
意识被黑暗彻底夺走前,他依稀听到申无梦道:「慕遮,你可真会惹我生气……」
第六章
苏未名清醒时,借着灯烛第一眼看到的,便是自己藏剑阁睡榻上的素缎被褥。他后脑仍在隐约作痛,下意识想抬手去摸,转瞬就发觉自己双手竟被牢牢反绑在背后,趴卧着,嘴里还塞着团枕巾。
「唔唔……」他愤怒地一挣手腕,想绷断束缚,却惊觉内息运行到几处经络要穴处便受阻,根本催动不了真气。
身体倏然被翻转,对上申无梦悬在他头顶上方的绝美面容。男人面无表情,可在苏未名瞧来,惊心动魄。
「你不用白费力气,我已经封住你的内力,事后自然会帮你解开。」
申无梦边说边伸出手,慢条斯理地替苏未名解着衣物。因为怒意,他的声音也比往日放得更为轻缓温柔,更令苏未名毛骨悚然。「你想躲开我也就算了,居然去跟下贱肮脏的娼妓厮混。呵,幕遮,你是不是嫌没人疼你,饥不择食,连那种女人也来者不拒?」
一想到适才那个浓妆艳抹的娼妓,他就止不住怒火狂烧。
这些年来,他一直视小家伙如珍似宝,有时偶尔看到苏幕遮的鞋子上沾了点尘土,他都觉得会弄脏了心目中不染纤尘的小家伙,谁知小家伙竟如此不知自重,非但跑去眠花宿柳,而且还找了个最低贱老丑的。
他当时直想把那娼妓化骨扬灰,总算狂怒之际还留了丝理智,不愿脏自己的手,只点了那娼妓的昏睡穴。
如果小家伙是想藉此激怒他,那绝对做到了。申无梦怒极而笑,甩开手里刚解开的天青色缎衫,去剥苏未名的贴身衣裳。衣服褪到手腕处时被捆手的腰带挡住了脱不下来,他干脆三两下将衣物撕了个粉碎。
苏未名被男人的表情吓到了,一时竟忘了动弹,直到下身凉气上袭,最后那点蔽体的衣裳也给申无梦扯落,他才如梦初醒,呜呜低吼着奋力一挺身,用力过猛,竟从榻上滚落在地。
他起身拔腿就跑,才跨出半步,左脚踝传来阵剧痛,已被申无梦抓住,又拖回床榻上。
「幕遮,你想走哪里去呢?难道想叫断剑小筑的弟子们都来看你光着身子的模样?」申无梦笑得很温和,放开手,苏未名脚踝上已多出五道青紫指印。他正在气头上,视而不见,取过一幅衣服碎片,将苏未名的左脚绑在床脚一侧的木柱上,用力打了个死结。
苏未名这刻终是意识到自己在劫难逃,愤恨顿时被更强烈的恐惧和绝望盖过。他紧盯着申无梦,明知渺茫,仍试图用目光阻止男人即将施加给他的侵犯,身体却忍不住微微发起抖来。
当年那难以启齿的遭遇时隔多年,始终如最尖锐的毒刺深埋在他脑海里,不时化身梦魇折磨着他。行走江湖,也曾结识过几个对他有意的侠女。但每每忆起默林中的经历,他便莫名地没了底气,对那些女子敬而远之。
一个连自己也保护不了的男人,娶妻生子,只不过徒令妻儿日后蒙羞罢了,他又何苦害了好人家的姑娘。
只有在那些妖娆风骚的青楼女子跟前,苏未名才能暂且忘却心结,靠女人的体香和脂粉味麻痹自己,找回几分男性的尊严。然而眼下,他十年来辛辛苦苦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那点自信到了申无梦面前,就像层脆弱无比的薄纸,轻易便被男人捅破。
「唔嗯……」他拼命摇头,眼里不自知地已流露出哀求。
申无梦突然转身,走出了卧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