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到古代的教书匠(41)
“谢陛下,谢殿下。”崔瑛拱了一拱手,拣下首的小凳子上坐了。
“德华,你师门的师长是不是都是很随和的人?”柴荣叹息着问道,“先皇后就是个在礼仪上迷糊的性子,朕看你的礼仪,也不像自小行礼如仪的样子。”
崔瑛笑了笑,现代人当然是讲礼仪的,但与古代的礼仪不同,更强调平等和相互尊重,这种动不动就作揖的礼节他还是跟着吕蒙正学的,“两地的礼仪不太一样,现在的礼仪规矩是与义父现学的。”
“今日听你一言,才知道朕虽然富有四海,但平日生活里,皇后怕是也没少受委屈,”柴荣叹道,“朕虽说不是什么一代雄主,但也不是心眼针尖大,看不得人立功的皇帝,你那师门特殊,朕也听皇后说起过,不会乱打听的,你不要怕,只管安安心心地做你该做的事就好。”
崔瑛不知道那位穿越前辈给自己的身世打了什么补丁,只能含含糊糊地应了。柴荣先安慰了崔瑛一通,四人又边吃边聊,崔瑛用他在现代的见识与柴荣的所思所想互相印证,又与柴宗训、柴永岱聊些现代有趣又好玩的心理学、历史学观点,一顿饭宾主尽欢。
“你那知识体系的梳理也不在这一天半天的,你都快半个月没出门了,今天既然出来了,就开开心心地玩吧。”柴永岱最近几个月对汴梁城熟悉了不少,从控鹤军把崔瑛揪出来,挑了一间正店茶楼,叫崔瑛坐下听曲儿喝茶。
“哎,你听没听说那天经筵的事儿,那位善财童子这次发威了。”他们座位旁边,一个明显是小商贩的人假装压低了嗓音,却用一个正常人都能听见的音量问道。
“真的假的,我在六安可就见说了,那是个好性儿的,若不是有人护着,早给人吃得骨头渣子都不剩了。”
“屁好性儿,你又不是没瞧见禁军变成什么样子了?能把一帮子兵大爷训练成现在的模样,一个好性儿能做到?”
“哎~,叫你说说善财童子怎么发威的,别扯远了。”
“就那天,官家要念书,叫善财童子转世的崔教头去演习什么学问,听说演得好了,皇帝能给立庙送钱帛的,还有两个御史在旁边专门挑刺呢,你们猜怎么着?”那小贩儿绘声绘色地讲道,“那善财童子从百宝匣里挑了一根从龙王那里要来的水晶三棱棍,手里一掐法诀,嘿,一道彩虹直接进大殿啦!”
“真的假的?能放下那么大一条虹的大殿,得大成什么样儿啊?”
“当然是真的,还不止呢,听说啊,这位崔教头拿了几张崔纸,只手在上面轻轻一拂,二十个大汉没把那几张纸给拿起来,你们说厉害不厉害?”
崔瑛勉强咽下口里的茶水,看了一眼讲得极欢的小商贩,他已经讲到崔大仙吹了一口气,两个巴掌大的小圆球就能吊住二十个大汉了。他默默地摸出了几个大钱放在桌上,默默地看了一眼已经快傻了的柴永岱,默默地站起身离开了茶楼。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赶在十二点前完成了,睡觉去,大家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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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辟谣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把这章给重写了,感觉这样会好一点。今晚没有新章了,明天周六双更,大家晚安。
柴永岱愣了一会儿, 也起了身,一言难尽地看了看那个已经开始吹嘘自己兄弟亲眼所见, 亲身参与云云的小商贩, 急走两步追上了崔瑛。
“往常总听人说三人成虎,还想着空穴来风,未必无因, 如今看来……”柴永岱很是郁闷地对崔瑛说道。
“我觉得我还是在控鹤军中好好待一段时间,等把那些小子都教明白再出来,否则再传两天我就不是善财童子或者什么大仙了,还不知道要被传成什么神怪呢。”崔瑛叹息道。
柴永岱表示要回宫去把今天的事和他爹他爷爷好好说一说,想办法辟一辟谣, 而崔瑛正好也许久没回吕家了,正好趁今天休沐回去探探义父义母。
“小郎君回来啦, 您辛苦了, 要不要叫个热汤洗漱一下,晚上想吃啥?小的给厨下传话。”一个门子远远地看见崔瑛便躬了腰,小跑着迎了上来,殷勤地搭话, 脸上还带着混杂了敬畏和谄媚的笑容。
“义父在哪里?”崔瑛奇怪地看了那个门子一眼,问道。
“郎君在书斋里读书呢。”那门子一边说着话, 一边躬着身子将崔瑛往书斋引。
“你回来了。”吕蒙正正在书斋里读书, 见崔瑛走进来,抬起头笑道。
“见过义父!”崔瑛先拱手行了礼,然后才好奇道, “义父在写帖子?”
“是回帖子。”吕蒙正一边安安定定地写字,一边随口问道,“我听说你在崇文殿里演习了呼风唤雨的招数?我怎么不知道你还有这本事?”
“什么呼风唤雨啊,就是拿三棱镜分光,映出一道彩虹来,那东西我明明拿给从简玩过的,这民间传言就够没谱的了,怎么官场上的传言更玄乎了。”崔瑛简直想叫起撞天屈来。
“我想也是,”吕蒙正笑着安慰他道,“百姓见识不多,遇到难解的事儿便总会往神神怪怪方面联想,官员们大概是最近辽国耶律贤身子不好,没功夫琢磨南下的事儿,他们比较闲吧。”毕竟是自家书房,守孝在家的吕蒙正也没那么一本正经了,还稍稍开了开同僚的玩笑。
“那也不能这么瞎传啊,”崔瑛嘟囔了一句,“本来是人人都能做到的事儿,却被传得这么神神鬼鬼的,真是……”
“你若是想辟谣也不是没办法,”吕蒙正忍笑推给他一摞素帖,“这些是这半个月递给你的帖子,你若是再不回来,我就要差人去叫你了。”
崔瑛狐疑地看了看吕蒙正的神色,迟疑着接过了这摞帖子。
“崔仙长尊前,敬禀者张枚、张彬……”崔瑛看到抬头的称呼,眉头就是一跳,再看看写信的人,赫然是张永德的两个儿子。再往下翻一翻,来信的大致都是和他们一样勋贵子弟,无外乎表达相交的意愿,还有两三个写了类似于“愿为门下走狗”之类的词句。话里话外的,对崔瑛那些神奇的小手段非常之敬佩,也希望能见识一二。
“这是?”崔瑛拿起一封信冲吕蒙正晃了晃,疑惑地问道。
“自你在宫中那一场演示之后,这类帖子就多了起来,你若想辟谣,不妨出席一回这种集会,这些勋贵子弟行事都有分寸,见见人,再当面澄清一下,官面上就应该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谣言了。这些纨绔们平时里架鹰走狗的,京里三教九流也都吃得开,若他们有心帮你辟谣,要比你自己说破嘴皮子要方便多了。”
“谢过义父指点。”
崔瑛正好除了孝,也就没了孝中去人家不吉的忌讳,他立即应下了张氏兄弟的帖子,回了帖子,约了三日后去他家里赏景。
大周朝的皇亲国戚人数实在有限得很,太.祖郭威的几个孩子都被后汉隐帝杀害,唯二留下来的就只有柴荣和寿安公主两人。寿安公主与张永德聚少离多,除了两个身子骨略弱的儿子外就没有其他子嗣了,而柴荣则只有柴宗训这一枝独苗,到柴永岱这里也是只有这一个长成的孩子。
这唯二的两位皇亲叫上几个处得好的勋贵子弟,当崔瑛到时,这些帝国最顶级的纨绔们正三三两两地在一处或打双陆或掷牌九。
“崔仙师来了,有失远迎,快快入坐!”张枚颇为热情地将崔瑛给迎进了园子,“往常总听家父提起您,他老人家总说您学究天人,年岁虽然不大,却极有长者风范,今日一见,果然仙姿清韵,玉树监风。”
“您也实在捧得太过了,”崔瑛有些烦恼道,“在下真是肉体凡胎的普通人一个,哪有什么仙姿,那些奇特的现象也就是如今看着新奇,其实不过是皮影戏前挡的那层幕布,只要揭了这幕布,都是些人人都能做成的事儿,不值一提。”
崔瑛这趟来最主要的目的其实就是想稍微辟辟谣,百姓知道的不多,那是真的造谣一张嘴,辟谣跑断腿,只能暂时搁置,想办法进行科普;但若达官贵人也跟着架起秧子瞎起哄,那可就真的又麻烦又讨厌了,做科普把自己做成神仙什么的,简直不科学。
“人人都能做成?您可别哄我,这仙家手段岂是我们这种凡夫俗子所能掌握的?”张枚的年岁比崔瑛还要长些,此时一脸不信任地看着崔瑛。
“这真不是仙家手段,而是自然的造化,”崔瑛拣了一株苍松下的小石凳坐了,将自己带来的匣子往石桌上一搁,“来,今儿我再与你们做几个小实验,你们自己一会儿也上上手,瞧瞧这是不是仙家的手段。”
“这就是您的百宝匣了吧,谁给您做的?”一个崔瑛不认识的人凑上前来,一副想摸又害怕的神态。
“这是颉跌家的大郎,名叫颉跌仪,舅舅早年龙潜之时,就是跟他家爷爷一起走南闯北的,是个可交的人物。”张枚看到崔瑛迷惑的神情,连忙介绍道。
崔瑛冲他拱手一礼,笑着说:“这哪里是什么百宝匣,不过是在控鹤军里找个木匠给做的一个普通木匣,省得带一堆东西上门显得累赘。”他说着将匣子打开,将里面的东西展示给他们看。
一尺见方的木匣子外面被想讨好崔瑛的木匠雕得花团锦簇,难怪会让人以为这是什么宝贝,但里面崔瑛只粗粗地在匣子四周垫了一些棉花,又在上面缝了一层绸子,免得将一些玻璃器给磨毛掉了。
“先说彩虹的事。”崔瑛从匣子里拣出一面小镜子,又讨了一盆水来,将镜子斜放在水中,果然在墙壁上映出了彩虹的颜色。
“这……”颉跌仪怯怯地伸出一根手指来沾了沾水,那墙上的彩虹突然起了波澜,吓得他赶紧缩回了手。
“没事儿,”崔瑛安慰道,顺便将手中的镜子左右转动,控制着彩虹忽上忽下,忽左忽右,然后他将那片小玻璃镜递给颉跌仪道,“你也来试试。”
不止是颉跌仪,其他几个纨绔也乍着胆子上来试了试操控彩虹的奇事,过了好一会儿,才恋恋不舍地将那片小玻璃镜还给崔瑛,转而问起那个七彩圆盘的事儿来。
“说起那个圆盘,我这儿弄出一个七彩风车,效果也差不多。”这回说话的是柳方,他本来在工部与兵部几处观政,琢磨点小玩意儿,前些时候听说崔瑛在殿上弄出了一堆新玩意儿,这回是特意冲柴永岱讨了张帖子来看热闹的。
柳方拿出的那个风车与街面上小孩子玩的风车大同小异,只瓣数多一些,从四扇变成了有七扇,每一个扇叶上都填了彩虹的颜色,当人跑动或风速变大时,便带着那风车急速转了起来,那七彩的叶片转起来果然也成了一片白色。
“你这个好,拿硬些的纸裁一裁,普通老百姓也能弄些给小娃娃玩一玩,这下他们不会再传我能召虹改色了吧。”崔瑛笑着赞叹道。
“那气压和摩擦,是叫这两个名字吧,又是怎么回事?怎么力气那么大,二十个大汉都难以应付?”
“这个简单,”崔瑛又从自己的匣子里掏出一个小玻璃杯,装满水,用一张厚纸朝杯口一贴,将整个杯子直接倒放,只见一张厚纸稳稳地将一杯水封印在了水杯当中,“这就是气压的作用了。”
一众人等看着这个悬在半空中的杯子,透明的杯子里装着清清的水,透过杯子能隐约看到崔瑛的手指,一张薄蔳的纸竟然能封住杯口,这实在是太神奇了。
“我们周围有气存在,”这个概念古人早就具备,不需要崔瑛多做解释,“气对周围东西的压制就是气压,只要哪里没有气存在或者气极少,周围的气就要过去,被堵在哪儿,哪儿就会形成气压。”
崔瑛解释完,又说了要怎么计算气压的强度,那计算量让除柳方之外的人都有些头大。崔瑛自己辟谣的目的达到了,此时心里正开心呢,便听到花丛中响起一道声音来:
“你们两个憨货,”不知何时站在一旁,看了全部过程的张永德在他两个儿子的脑袋上狠狠地敲了一下,“崔德华连这些本事也教给你们了,你们连声师父都不会叫啊?”
张永德说着又转向崔瑛道:“这两个小子不知道规矩,学了你的本事就是你的徒弟,以后啊,这俩小子就跟着你,你该打打,该骂骂,尽管使唤他们!”
张家兄弟俩莫名其妙地看了看自家老爹,总归还是听自家老父亲的话,糊里糊涂地拜了师。
“使不得,使不得!”崔瑛连忙阻止,古代这种师徒如父子的关系对他来说还是太陌生,“两位兄长比在下的年纪都还要长些,怎么好拜我为师,使不得,使不得。”
“那话怎么说的?达者为师嘛,”张永德将崔瑛压坐在石凳上,继续说道,“你把你这本事传出个一星半点的,知道的人越多,自然就越没人去装神弄鬼了。我这两个儿子,旁的不敢说,这些杂学旁收的东西知道的绝对不少,算是个机灵人。”
崔瑛正在苦恼的时候,一个侍卫过来,冲张永德行了一礼道:“禀告郎君,园子外面有一位道号扶摇子的仙长求见崔真人。”
☆、陈抟
“哎哟, 白云先生怎么来了?快快有请,快快有请。”张永德一听, 将本来压着崔瑛的手改压为提, 拎着崔瑛就往前厅去,“算了算了,我亲自去迎就好, 你赶快叫娘子备好茶饭,款待贵客。”
“哎哎哎,”崔瑛挣扎一下,使了一个小擒拿的手法从张永德手下挣脱,“您慢点, 这位扶摇子,白云先生是哪位?”
“白云先生前些年归隐华山了, 这些年很少出山, 也不知找你有什么事。”张枚在一旁补充道。
听到华山,崔瑛在脑子里仔细想了一想,小心地问道:“这位白云先生,俗家是不是姓陈?”
“咦, 你听过说过这位先生?”
“听说过一些,了解的不深。”崔瑛听到归隐华山之后才想起, 他小时候经常去学校图书馆, 找一位快退休的老爷子听故事,这位是个讲古的好手,曾经就说过一个陈抟老祖与赵匡胤下棋打赌, 最后赢下了华山的故事。
“老神仙您怎么出山来了?”张永德紧走两步,笑着冲厅中老者打招呼。
崔瑛正好也打量这位在中国文化史和道教徒中享有盛誉的老人,按史书记载,这位老者今年应该一百多岁了,看起来却也真配得起鹤发童颜的评价,一身羽衣鹤氅,脚踏云履,一根木簪拢住满头的银发,皮肤虽然有些松弛,但一双眸子精神熠熠。
“福生无量天尊!”那老道士见到张永德口中唱诵一句,食指向内屈起,单手一揖,另一只手一挥塵尘,“张居士别来无恙。”
“托老神仙的福,好得很!”张永德笑道。
“这位小友丰神俊朗,度厄而有后福之相,想就是与先皇后一脉相承的崔小友了?”陈抟转向崔瑛,笑得极为慈和。
“老神仙好,您不在华山睡觉啦?”崔瑛想起历史传说中,这位老神仙学了一门叫锁鼻术的内家养生功法,常常一睡就好几个月,不知真假,便打趣着问了来。
“不睡了,不睡了,老夫夜观天象,先皇后异星临世,为紫薇星挡灾,天下提前安定了,前两年又见文曲星动,便着人四方打探,半个月前听说小友在崇文殿中合究道法之极、合格物之理,便知定是应在小友身上了。”陈抟笑得欣慰,“据说小友本经也是《易》?与我也算有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