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天师大人效命(3)
不管如何躲避,硬糖就如附骨之疽一样黏上了厉南的鞋面和裤脚,足部忽增的重量当真是让人鸡皮疙瘩都浮起来了,硬糖像是活物一般不断往上堆积,厉南脸色泛青地用力左右甩腿,针偶在这期间倒是没有再次发动攻击,反而缓慢地试图朝厉南的方向靠近,像是抱有怀柔政策,想让厉南放松警惕。
但始终绷紧心神的人类当然不会忽视对方的行动,厉南一点点地绕着病房墙壁走到靠外的窗户边沿,外界的冷风拂过他裸露在外的皮肤,带来令人瑟缩的刺骨凉意,厉南忽地灵光一现,飞快回身推开窗户,竟然真的让他开启了其中的一扇窗。
他探出上半身体,隐约看见了底下黑黢黢的地面,厉南兴奋地攀住了窗檐,是一楼,可以翻出去!他想着,鬼打墙的缺口竟然是在这里。
真是上帝为你堵住了楼梯,那就会为你打开一扇跳楼的窗。
针偶发出了尖利的咆哮声,像是千百个声音尖细的女人同时在高分贝惊叫,厉南咬牙忍着捂住耳朵的冲动,一个撑跃就潇洒地将整个身体都翻出窗户,松手之前,他看见了针偶挥舞着两边臂膀向他冲来。
毫秒之间,厉南祈愿这间病房有限制针偶鬼出来的作用,又想着如果没有的话他岂不是要摸黑上演绝地大逃亡?而最后所有的念头都在下落中变成了——
为什么还没有触到地面?
震惊和绝望之中,小臂上忽然传来一个拖拽的力道,硬生生止住了厉南往下掉的势头,厉南第一反应是被那针偶抓住了,他剧烈地摇晃起来,与其被那人偶的长针扎死还不如再往下坠坠看,或许还有一分米就是地面。
但是紧接着,他听到了属于男性的低吟,以及一句厉喝:“别动!”
这两个字就像定身咒一样猛地止住了厉南的动作,厉南感觉男人的声音有些熟悉,抬起头,果不其然看见了一张熟悉的脸。
言行晏腰部以上的身体全部挂在窗户外面,单手紧紧抓住了厉南的手腕前端。
来不及想为什么言行晏会出现在这里,厉南赶紧大声道:“房间里有鬼!”
“我知道,你抓住我的手。”
“两只手都是针,还会吐臭烘烘的粘糖。”
不是厉南的错觉,他清晰听到了言行晏为他的话发出一声轻笑,像是在笑他的无知,亦或者真是感到了有趣。
厉南闭上嘴,老老实实地反手握住言行晏的右手腕。因为疾病的原因,言行晏身体十分瘦弱,然而等厉南真正触碰到对方的时候,他对这份瘦弱又有了一个更为深刻的认知。
掌下的手腕纤细到过分,基本就只剩一层皮和底下的骨骼,厉南感觉自己似乎只要轻微一用力,就能把言行宴得手腕掰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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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冥鬼3
等脚底再次接触到地面,厉南背靠着墙壁大口大口地喘气,痛苦的模样活似刚才是他把言行晏从窗外拉回来的一样。目光所及处,针偶瑟瑟发抖地贴在墙壁上,和一分钟之前厉南的动作如出一辙,只不过风水轮流转,现如今二人的情形全然调转了。
硬糖就像欺软怕硬的小混混一般,遇到了强悍的人便如潮水般退去。
“……”厉南意识到什么,他看向身边的言行晏,却发现对方拍摸索着墙壁,不知道在寻找什么,姿势像极了刚回家,在黑暗中摸索白织灯开关的人。
正当厉南觉得十分荒谬的时候,更荒谬的事情发生了,言行宴居然真的找到了开关,灯也真的亮了,厉南眯着眼睛适应了一会亮光,再抬头,将眼前人的侧脸收进瞳孔里。
言行晏还是穿着先前的那身校服,黑色眼罩遮住半边眼睛,他的手里握着一柄深色的竹笛,只不过照持笛姿势来看,他完全没有吹奏竹笛的意思,说是拿它去捅人反而更为合适。
厉南正观察着,言行晏忽然回过身看了他一眼,这一眼相比于厉南的偷偷窥探简直是明目张胆且肆无忌惮的打量,言行宴将厉南从头发丝到鞋底都看过一遍,又问道:“受伤没有?”
“没……有。”厉南本为了言行宴的出现和关心而感到些许安慰,但等他正对上言行宴的正脸时,厉南的脸色倏地变了,即便他一瞬间就控制住自己,并且极力绷住自己的面部表情,想装作无事发生或者未曾察觉的样子,但言行晏还是发现了端倪,甚至皱了皱眉,转过身好整以暇地走向厉南。
厉南清楚地记得,言行晏伤的是右眼,而眼前的这个男人眼罩却是遮住的左眼,露出了完好无损的右眼。随着言行晏的靠近,厉南甚至看清了那眼皮底下绯红色的瞳孔和幽黑的眼白。
这个人不是言行晏!而是假扮成言行晏的鬼!
黑红色的鬼眼牢牢锁住厉南,那份专注宛若是在看铡刀下的幼小猎物,厉南身躯僵硬得每动一下几乎都能听到锈蚀的声音,他艰难地吞咽着,喉结不住地上下滑动。
“紧张什么?”言行晏又笑了起来,厉南被那瘆人的笑惹得喉咙干哑烧灼,眼角隐约看到了他口中锋利的獠牙。
伪装成熟人的鬼比针偶更能令厉南发自内心得害怕,他恐惧到了极点,反而冷静下来,除了紧绷的肩膀仍暴露着他的胆怯,表面上厉南看起来根本就随意又淡然,他伸出手做出一个止步的姿势,压低声音问:“你是谁?为什么要假扮成言行晏的模样?”
言行晏怎么也没想到厉南会问他这个问题,他一愣,下意识地歪歪头,脱口而出道:“啊?”
歪脑袋的这个动作太过人性化,这就导致厉南也随之愣住了,他反手指指自己右眼睛,“言行晏伤的是右眼,你眼罩带反了,还是你想说这里是镜面世界?”
“……”言行宴撇撇嘴,很是无语地说:“你以为这里是哪里?”一边说,他一边摘下眼罩,给厉南看他完好无损的左眼,“这个是人眼,看人间用的,”他重新把眼罩带回去,“另一只是鬼眼,看鬼界用的。”
“鬼眼?”
“对,你不用懂为什么,知道是鬼的眼睛就可以。”言行宴转过身拿竹笛点了点针偶,“那东西应该是个护士,你不用怕,两只手臂估计反映在现实里是给你打点滴,真挨上一针也不会怎么样……”话音未落,他的背后倏的一重,厉南闷声不响地从言行宴身后环住他的双臂,下巴也搁在他的肩膀上,言行宴“嗯?”一声,只听厉南小声地在他耳边说:“腿软了,你让我靠一会……”
空气安静了一瞬,随后言行宴乐不可支地大声笑起来,厉南下巴都因他肩膀抖动被震得直颤。厉南又能有什么办法,几分钟之前他还矫健翻墙、灵活走位,几分钟后待他刚一确定言行宴是友方,双腿瞬间就软了,跳楼时胳膊上蹭破的一点皮也火急火燎得疼。
“你还能腿软?哈哈哈,你知道你刚才做了什么吗,你差点从六楼跳出去了你晓得吗?”
“六楼?”厉南跺跺脚,回身趁着病房内明亮的光线再次往窗外看,“这里明明是一楼。”
言行宴也跟着看过去,窗户外边的确是一楼的景色,“那是病房在一楼,但是这里是以你的教学楼为蓝本的,实际上是六楼。”
“……什么?”厉南被绕晕了,“你能解释得简单易懂些吗?”
“不能……或许也能,不过你得先回答我一个问题,”言行宴用竹笛敲敲掌心,“我早就想问了,你身上涂了什么,怎么这么香?”说着,他就像是为了展现自己话语的真实性那般,凑到厉南颈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还发出了由衷赞叹的声音,就像吃饱喝足后呼出的第一圈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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