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妖与半山(20)
一刻钟后……
“少侠,要尊老爱幼啊!”阿贵抱紧树干瑟瑟发抖,他好像有点恐高。
桓乐笑眯眯地坐在游廊上看它,等看够了,他在一个纵身跃上树桠。但他并不想解救阿贵,而是在他旁边坐下,问:“套套到底是什么?”
阿贵可疑地沉默了半晌,最后被逼得实在没办法,才简明扼要地告诉了他。
他看着张大了嘴巴一脸震惊错愕的桓乐,深深觉得自己罪孽深重。好好的一个少年,就这么失去了一颗纯洁的心灵。
“哎……”他缓缓摇头。
然而就在这时,桓乐忽然喜道:“这东西好啊!”
阿贵:“哈?”
桓乐笑说:“我可以带给红衿院的诸位姐姐。”
阿贵:“呃……红衿院,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吗?”
“是那个意思啊。”桓乐点点头。
闻言,阿贵又沉默了数秒,重新打量过桓乐,说:“少侠,是我有眼不识泰山。”
桓乐不以为意,但随即想到岑深就在屋里听着,立刻清了清嗓子,说:“咳,以前红衿院闹过妖,死了人,我跟去处理了一下,这一来二去便熟了。不过我可不是她们的客人,只是偶尔去帮个忙罢了。诸位姐姐人都很好,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虽是风尘女子,却也不是那等污秽之人。”
阿贵斜眼:“你解释给谁听呢?”
桓乐挑眉:“反正你爱听不听。”
阿贵别过头,表示不稀罕,但他一眼瞥到遥远的地面,又怂了:“乐乐少侠,你还在感冒,吹风不好。”
桓乐摇摇头:“喝了可乐我觉得我已经好了,倒是有个问题我想问问你,小狼狗……在现代有什么特殊含义吗?”
桓乐想了很久,昨晚那个程齐就是个普通人类,不可能识破自己的真身。那他为什么会把他称作“小狼狗”呢?匪夷所思啊。
可阿贵作为一只腿短到被迫宅家的乌龟,对于网络上的潮流也并不了解。一人一龟齐齐陷入了沉思,最后阿贵给他出了个馊主意:“你问小深深借个手机呗,百度一下你就知道。”
桓乐:“百度又是什么?”
阿贵:“闭嘴吧少侠,你尽管去借就是了。”
时至今日,阿贵也觉得有些累了。桓乐的好奇心实在太重了,而他还有与之匹配的足够旺盛的精力,他对什么事情感兴趣,就一定要把它完全弄清楚,从没有半途而废的时候。
可阿贵只想做一个装逼大师而已。
桓乐去借手机,出乎意料的是岑深借得很爽快,都没有规定什么时候还。这让桓乐心情转好,直接把阿贵从树上解救了下来,一人一龟凑在一起研究起了手机。
初夏的小院里,长发的少年跪趴在游廊上,手肘撑地,聚精会神的盯着面前的手机,小心谨慎地伸出右手食指小心拨弄。
旁边还有只龟壳纹身的乌龟,重新找回了身为老妖怪的自尊,在旁边颐指气使:“跟你说轻轻的划、轻轻的划,但是也不要太轻,蜻蜓点水吗?你是七老八十的老太太吗?”
“看到那些五颜六色的图标了吗?”
“不要点那个!”
“点那个浏览器,就那个球一样的图标,那个就是地球你知道吗少侠。天圆地方是不对的,我们所有人都住在一个球上面,月亮也是个球,太阳也是个球,天上的星星都是球……”
桓乐被他说得怀疑狗生,他怎么能相信呢,他居然住在一颗球上面。但阿贵不容许他有开小差的时间,继续催促道:“快快快,点开来了,召唤输入框。对了,你喜欢九宫格还是全键盘啊……卧槽,你不会拼音。”
一人一龟面面相觑,桓乐面无表情道:“我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学贯古今绝顶聪明。”
“好好好。”阿贵敷衍着:“你用手写吧,记得要简体字啊。”
等到桓乐磕磕绊绊地写完“小狼狗是什么”这几个字,已经是十分钟后了。他郑重地按下搜索键,一目十行地看起了百度释义,然后恍然大悟。
他又要问了:“脆皮鸭是什么?你看这一条写着呢,跟小狼狗差不多吗?”
阿贵对此略有耳闻,但正因为知道,他才不能告诉桓乐,只能支支吾吾地说:“我也不知道,你查一下不就好了。
桓乐不疑有他,欢欢喜喜地输入“脆皮鸭”,自此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哇——”桓乐瞪大了眼睛,比知道自己住在一个球上时还惊讶。
这是什么!
这又是什么?!
这些都是什么?!
劲爆!刺激!难以置信!
“在看什么?”忽然,一道声音凉凉如水,浇在桓乐血液上涌的脑袋上。他吓得手抖,一个不小心,就把手机抖下了游廊。
“咔。”屏幕碎了。
岑深:“……”
阿贵:“…………”
桓乐:QAQ
作者有话要说: 乐乐:震惊!刺激!难以置信!
第23章 爱美人
桓乐被赶出了大门, 垂头丧气地坐在门槛上拔草。
草啊草,你于青石裂缝间生长, 何其顽强。
阿岑啊阿岑, 你如九天之孤月,何其冷酷。
桓乐抖手扬起一把草,看啊,他的命运就像这纷飞的草, 无根漂泊。还被赶出家门。但是他又能怎么样呢?他摔坏了阿岑的手机,手机这么神奇, 应该很贵吧?
怎么办?
他今天是不是进不了门了?
“汪!”这时,不远处忽然传来一声狗叫。
桓乐抬头, 便见一只土黄色的小奶狗坐在斜对角那户人家的门口, 睁着一双水汪汪的眼睛,好奇地看着桓乐。
“汪汪汪!”你好奇怪哦,长得像个人,闻起来跟我一样。
“没错,我就是你祖宗。”桓乐正儿八经的认起了亲戚。
“汪?”奶狗疑惑地歪起了头。
“汪。”桓乐也歪起了头。
“汪!”我往左。
“汪。”我往右。
两个狗头歪过来又歪过去, 小奶狗终于确定他是同类,小心翼翼地迈出了友谊的步伐。它走到桓乐面前, 谨慎地在他脚边嗅了嗅,抬头:“汪汪?”
桓乐摸摸他的头, 把自己身为妖怪的气场收敛好,免得吓到它。就在这时,他忽然灵机一动, 捧住奶狗的脸,说:“帮你祖宗一个忙,行吗?你帮我忙,我就收你做小弟。”
“汪?”奶狗又歪起了头。
“你别动哦。”桓乐抬起右手,黑色的法力逐渐从掌心渗出,继而化作丝丝缕缕缠绕于指尖。他五指微动,法力便在他的操控下变成化作一顶小黑冠戴在奶狗头上,荡下两根飘带随风飘扬。
再打个响指,它又穿上了威风凛凛的大黑袍,霸气十足。
桓乐满意地点点头,瞅着四下无人,便一巴掌拍在它屁股上,“去!”
黑色祥云凝聚脚下,托着小奶狗越过院墙朝小院飘去。风吹着他的大黑袍和长飘带,“咻”的一声降落在游廊上,宛如天狗降世。
“卧槽?哮天犬吗???”阿贵瞪大了绿豆眼。
岑深也情不自禁地被吸引了目光,怔怔地看着对方。
“汪!”祖宗让我来道歉!
说时迟那时快,小奶狗对着岑深扑通一声五体投地。
岑深:“……”
阿贵回过神来:“这不是乐乐少侠的本体吧?好小!”
桓乐忍不了了,立刻从院墙那儿探出头来:“那不是我,我比它威风多了!”
阿贵震惊:“你这到底玩儿的哪一出?”
桓乐:“我道歉啊。”
阿贵看看趴在院墙上的桓乐,又看看还在五体投地的小狗,终于明白了这出戏的真意,于是很给面子地笑出了声。
“闭嘴。”岑深却依旧那么冷酷。
阿贵立刻闭嘴,忍笑忍得很辛苦。桓乐则很忧心,看来阿岑还是没有原谅他,这可怎么办呢?
“阿岑,我错了,我不该把你的手机摔坏。”他老老实实地认错,希望能以真心换真心。
真心他倒是换到了,但没到他手上,被小奶狗截了胡。岑深把小狗拎起来,找了根火腿肠喂他——那是桓乐的零食。
好在他没有把小狗抱在怀里,否则桓乐得怄死。
岑深随即把狗放到院子里,告诉桓乐:“哪儿拐来的,还哪儿去。”
“我马上去!”桓乐从院墙上跳下来,抱起狗就跑。他发誓,他以后绝不再让其他的狗接近岑深了。
另一边,岑深收到东风快递的消息,信件已顺利寄出,不日将会送达。他不由松了口气,信寄出去就好,只是不知道傅先生看到里面夹带的东西,会不会给他回信。
他一边想着,手里的动作也没有停下,五分钟后,手机安装完成。
阿贵说:“你既然都把手机修好了,就放他进来呗,乐乐少侠要委屈死了。”
“委屈?”岑深拿起手机给阿贵看手机上显示的画面:“是谁教他搜这个的?”
阿贵缩了缩脖子:“这可不关我事啊,他自己要搜的,而且你又知道他喜欢男的还女的?说不定人家就喜欢脆皮鸭呢。封建思想要不得,小深深。”
岑深默然,这样说好像也没什么不对。他不予置评,继续低头搞研究去。隔壁吴先生留下的书籍、手稿,他能拷贝的都拷贝了一份过来,至于原件,他一样也没带走,甚至仍刻意保持着最初的摆放位置。
他始终觉得,如果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故事,那他不过就是一个偶然的闯入者,擅自翻阅书籍已是唐突,怎么能再影响故事的走向呢?
所以从这前天开始,岑深都很少再去隔壁了。关门,落锁,无先生还是那个无先生,就让他永远留在这小巷深处的光阴里,活着。
岑深再次进入闭关模式,什么都不听,什么也不管,眼前只有无限循环的阵法图和元力流转纹路。
究竟,小绣球阵法图的修复之道,在哪里呢?
岑深从吴崇庵留下的资料里,找到了一些跟柳七有关的东西。让人觉得很意外的一点是,在那个匠师最后的辉煌年代里,站在最顶点的那两个人,无论是柳七还是傅先生,都没有加入匠师协会。
也许在那个时候,匠师协会就已经没落了。
柳七这个人,外界对他的评价褒贬不一,甚至是贬斥居多。因为他与傅先生那样高雅之人不同,也与吴崇庵那样的鞠躬尽瘁者不一样,他好走极端,且从不分善恶。
他毫无疑问是一位杰出的匠师,往前数一千年,往后数一千年,恐怕都找不到第二个比他更醉心于匠师行业的人了。但天才与疯子往往只有一线之隔,他为了攀登他心目中的那个高峰,几乎可以说无所顾忌。
柳七的一生造出过许多法器,其中有很多都已经达到了宝器的级别。再往上一步,便是神器。
可是这些宝器的绝大部分,都造成了一定的灾祸。唯利是图者、野心家、杀人魔,不管你是谁,只要你付得起相应的价钱,且提出的构想能勾起柳七的兴趣,他就可以帮你造出你想要的东西。
对于他来说,这或许是一个又一个有意思的挑战,可对于这世上的绝大多数人来说,柳七不也是一个助纣为虐的帮凶吗?
就连阿贵也曾说过——柳七是活该遭报应的。
可柳七从不在乎,他一直我行我素,从未停下过自己的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