诡物收藏家[无限](183)
这等蛮横的做法,更让伤心欲绝的汤慕觉得窒息, 因为没了司管家,他已经失去好好活着的意义了。或许是哭过太久的关系, 汤慕头晕脑胀,陷入了种缺氧后的疲倦感, 像坨垃圾般瘫在地上,有一搭没一搭抽噎的同时, 眼神已不自觉地失去了焦点。
意识混沌之间, 房内恍惚回荡起一声诡异的猫叫。
汤慕胆子小, 立刻冒出冷汗, 挣扎着半坐起来仔细分辨, 瞬时间又一声猫叫响在昏暗的房间里, 难免让他心生恐惧。
脊梁骨都凉了的刹那,饱受打击的汤慕缓缓站起身子,他咽下口水,循着声音朝屏风后走去。
可刚绕过屏风,猫叫声又从另一个角落冒了出来。
因为有狼群的存在, 地羊斋可从来没养过猫, 这种动物总让人有些阴邪的联想,彻底被吓到的汤慕哑着声音喊道:“什么东西?别跟我装神弄鬼。”
“阿慕。”
这次的声音, 是司青禹发出来的,只刹那间,汤姆全身的寒毛都竖了起来。
他跌跌撞撞地朝着声音冲去,哭着喊道:“哥,是你吗?你回来了?”
高大的身影隐约出现在房间角落,看那轮廓,仿佛真是司青禹在世一般。
已经熟悉到骨子里的声音,莫名地多了几分凉意:“阴阳两隔,我只是来看你最后一眼的,你不必过来了。”
因爱人之死而痛不欲生的汤慕哪管这些?他徒生出荒诞的希冀,哭喊着迈步:“你别走,要走就带上我!这鬼地方没有你,我是一分钟都不想呆了!”
可是即将触及的瞬间,那男人的身影便消失了。
一抹纯白的小身影灵巧地穿过房梁。
司青禹的声音换了个地方,回荡在了屏风之后:“是吗?可你爹让他们杀死我的时候,你什么都没做啊。”
只要还是个人,不管心思怎么恶毒,束手无策地看着挚爱之人死在自己面前,都必将十分悔恨。
汤慕哭得更加厉害,虽然红肿的眼睛很难再涌出泪水,但声音却因悲伤而四分五裂:“我求了,我拼着命求他们来着!可我爹完全不听我的话……”
“呵,哀求?”司青禹的声音透出几分讥讽,“你就是永远跪在你爹面前抬不起头来,才害我们成了这个下场。我早就叫你反抗他,你怕是永远都做不到了。”
汤慕啜咽:“可我爹待我不薄,一直为我着想,我怎么能对不起他?”
“嗯,那你就等着继续听他摆布,等他杀光你身边所有的人,把他们全变成你并不欣赏的菜肴吧,说到底,你也不过就是你爹的作品而已,怎么可能有自己的想法?”司青禹叹息说:“我对你十分失望,今生最后悔的事情,就是认识了你。”
这番扎心的话说完,屏风后便已空荡无物。
一切都和做梦一样,本就心态崩了的汤慕朝着空荡荡的空气扑过去,直接哭倒在地上,声嘶力竭地喊道:“哥,你别走!我错了,是我做错了!”
这哭叫声在黑夜里十分鲜刺耳,但因汤慕已经闹了整晚,再怎么胡言乱语,也无人在意了。
*
这夜始终不消停,汤慕的哭声总让尤娅时不时便忽地惊醒,她不知第几次睁开眼睛时,全凭着第六感泛起种不祥的预兆:屋里有人!
来干什么的?刺杀老汤吗?不至于,汤甄生了怪病,尽管极力隐瞒消息,但怕还是被传出去了,那些人还没博弈完毕,多半更希望汤甄能多活上几日才好。
难道是盗窃食谱?尤娅摸住笛子,轻咳了几声。
屋内鬼鬼祟祟的动静很快便消停了,只剩下虚掩的窗户吹进来的冷风,那风中夹着一丝西域香料的味道,是客房女眷所用的……
尤娅回想起桂公公身边两名少女,和他那老态龙钟的扭曲的脸,不禁打了个寒颤。
*
地羊斋的房间虽不少,但总归是个空间有限的荒野食馆,一直躲在同样的地方,很难保证不被发现,再说对侵入者来讲,干躲最没意义。
江之野离开后,沈吉没敢休息片刻。
他始终小心翼翼地听着外面的动静,每每有外人经过,便会将身体完全折叠进小小的杂物箱内。如此这般防范着,终于熬到了天边将将泛起鱼肚白的时刻,那无声的搜索才算告一段落。
梦傀提醒:“他们快要做长生盅了。”
沈吉:“嗯,馆长肯定能把汤慕唬住,我得去厨房去蹲蹲有没有机会放了阿丹,现在局势越乱越好。”
说着他便把江之野给的奇妙药粉倒了些在身上,左拍拍,右拍拍,然后又活动了一下僵硬的手指,顺着天窗神不知鬼不觉地爬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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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吉本人确实没有强大的行动能力,好在角色平日做贼的身体记忆帮了大忙。
他很熟悉地羊斋的结构和其他人的行事轨迹,虽费了些周章,还是顺利地窜到了厨房杂物间,躲进了角落里用于储存粮食的竹篓里。
那竹篓的体积并不大,目测放只大狗都费劲。所以不太会有谁觉得里面躲了个活人,更想象不到沈吉是以怎样扭曲的姿势待在篓子里的。
没有客人的日子里,沈吉常被唤来厨房做苦工。所以他很清楚自己躲避的地方极容易被忽略,若非太过倒霉,是绝不可能露馅的,在如此危险的情况下,偶尔一赌,也是必要之举,否则很难找到机会靠近汤慕。
梦傀顶着紧张的氛围吐槽:“你这样子比恐怖片还吓人,我晚上都要做噩梦了。”
沈吉在心里哼笑:“机器人会做梦吗?”
梦傀没有回答。
此时最早起来的那批帮厨已经到达了厨房,他们像往常一样,按照汤师傅的习惯开始准备做菜所需的各种材料,全程都表现得勤勤恳恳,一丝不苟。
如果不提人肉这种原材料,汤师傅确实把烹饪弄成了艺术,他不计成本去完成的那一道道极其繁复但味道奇妙的菜肴,少有人能够复刻。
但肆无忌惮的残害同类,已经触犯了人性的底线,这使得所有惊艳的创造都没有任何意义可言了。
约过了半个时辰,原本稍显吵杂的厨房忽然安静了下来:是汤师傅来了!
沈吉忍耐住身体的麻痛,努力扒着竹篓的缝隙偷看,果然到个那熟悉的消瘦身影,而汤傅身后还跟着憔悴如孤魂野鬼的汤慕少爷,憔悴得可怕。
昨天的麻烦好像根本就没有干扰到汤甄的心情,他淡定吩咐:“让偏厨准备羊酥八珍,当早餐给桂公公送去,告诉他稍许空腹更便于长生盅功效的发挥,午餐还是免了,日暮时分我们准时开席。”
待到最会来事的帮厨应了声,小跑出厨房,汤师傅又说:“你们也都出去,这里交给阿慕便可。”
看来馆长的推断八九不离十,这老头子没精力继续认真记录菜谱,是要当面将自己的绝学传给儿子了。
可惜汤慕根本就没有学习厨艺的心情,他显然已经哭不大出来了,一张脸如丧考妣,像个木头似的站在角落闷声不语,跟丢了魂儿似的。
汤师傅恨铁不成钢的唾弃道:“瞧你那出息!今天我要教你的,可是能保你后半生荣华富贵的手艺。你若诚心摆烂,不如现在就滚出去,找根房梁赶紧吊死!”
一位严酷的父亲故意说出这种话来,当然并不是真的要儿子立刻自尽,可死亡的阴影已经笼罩了汤慕的心神,他觉得对方的每个字都很决绝,难免恨意如潮。
见养子没有任何反应,汤甄竟然伸手给了他一拳,直打的汤慕涌出鼻血,这才咬牙切齿道:“司青禹究竟给你下了什么迷魂汤?我含辛茹苦把你拉扯大,就是为了看你这张死脸吗?废物!”
汤慕终于开口,嗓音哑得极其难听:“我不想学长生盅,我不想做羊肉,我不想在连滴水都没有的戈壁了此残生,你为什么一定要把自己的愿望强加于我呢?如果这就是你养我的意义,那还不如一开始,就别让我活。”
这些话并非他的气愤之语,更似真心所想,闻言汤甄反倒没有暴跳如雷,只嘲讽道:“我看你是想当皇帝吧?世上轻松的事不少,但哪轮得到你?这就是你的命,你生来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