献给仙君的be美学(257)
蕙姬伏在地上,肩膀颤抖,渐渐地发出了哭泣的声音,倾诉着与俪姬的姐妹之情,说是俪姬那天还问她是不是等到两国成亲之后可以和之前一样二十年不打仗,她非常感动,想要完成妹妹的愿望,说完,泪流不止,并不抬头。
将这位妃子所出的妹妹一起作为滕妾带到昭国,正是为了预防俪姬早夭的情况,是应当在时候用她,只是没有想要俪姬没得这么快。
贺兰半晌没有说话,他看到从蕙姬脸上滑落的水珠,也不知道是汗水还是泪水,闷声说:“孤会使人去问问昭太子的意见,就是我愿意送你去,他愿不愿意娶你,我便不知道了。”
贺兰只想了一盏茶的时间。
他是很怜惜自己的亲生妹妹,那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的小姑娘,就算是他的长子也没有他对俪姬的宠爱。但是要为了俪姬而开战吗?他做不到。他想,就算是父王本人在这里,一定也会做出跟他一样的决定。
……
在被告知庆国可以换一位公主来继续联姻时,澹台莲州并没有直接答应下来。他也不是没有想到可能会出现这个选择。但是在真的听到的时候,还是感到有几分一言难尽地唏嘘。
他轻声地感叹,也不知是在对谁说:“所以,俪姬到底是谁害的呢?为什么呢?妖魔吃人也就罢了,我们凡人自己还要自相残杀吗?她那样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姑娘,她能碍着谁了呢?”
然而,在喃喃自语结束之后,澹台莲州一抬起头,看到岑云谏的脸色不知何时变得难看至极,被惊得愣了一愣,显而易见的,岑云谏很不高兴,甚至比俪姬离开之前还要更不高兴。
正在此时,岑云谏也抬起头来看向他。
目光相触的一瞬间,仿佛脑海里掠过一道白光,澹台莲州忽地冒出了一个极其离奇的念头,脱口而出地问:“岑云谏,该不会是你干的吧?”
这话一问出口,澹台莲州就有些后悔,是真没过脑。即使他有所怀疑,也不应该直接问出口啊。要是真的是岑云谏干的,他这样问,难道岑云谏会承认?
岑云谏大抵是没想到会被他这么问,身子僵了一僵,那冷若冰霜的脸庞上罕见地流露出了一丝愠怒,凌厉地问:“我?我干什么了?你是觉得我害了俪姬?我害她作什么?”
澹台莲州:“不希望我成亲呗。”
岑云谏:“我为什么要不希望你成亲?”
澹台莲州:“可你就是不希望我成亲啊,不然你一天到晚都臭着个脸干嘛?俪姬去了昆仑以后你的脸色又变好了。”
岑云谏斩钉截铁地矢口否认:“我没有。”
澹台莲州瞄了他一眼:“没有就没有吧。”
岑云谏:“我也没有害俪姬。”
澹台莲州正打算接话,表示是自己多嘴了,是他自作多情,说他是开个玩笑,打个圆场也就过去了。但是岑云谏眼睛一眨不眨看着他的目光却让他一时之间无法开口,太尖锐了,有点吓人,只能听着岑云谏说话。岑云谏说话一向是能不说就不少说,能少说就不长说,很少见他有情绪很大起伏的时候,但此刻却像是一颗水掉进了油锅了,噼里啪啦地炸开了。
岑云谏不由自主地倾身靠向了他,压抑着什么要发疯的玩意儿似的说:“我害她作什么?且不说让你成亲是我提议的。我若是不想要你成亲,我大可以不管不顾地直接把你抢走,抢去昆仑,我有的是办法神不知鬼不觉,让谁都找不到你。用得着害她?”
澹台莲州心猛地一跳,一时间忘了挪开视线,怔怔地回望着,打算向岑云谏道歉,但是话还没有说出口,岑云谏又再一次把话给抢了过去,说:“我就是在等你成亲,等你成了亲,我也要断了念想,不用再日日夜夜睡不下觉,无法入定了。”
澹台莲州傻了眼:“……那你听说他们又要送一位公主来时,脸臭什么呢?”
他看岑云谏似乎是想要否认,可是话到了嘴边竟然没有嘴硬,却深吸一口气,又冷静了下来,语气渐渐变得平缓,说:“我也不知道。澹台莲州,我真的不知道。我要是知道怎么把你从我的心里挖出去,那我一定就能做这一万多年来世上第一个真真正正、完完全全的仙君了。”
【第三十一回】
在被岑云谏用骤然变得灼灼发亮的目光紧盯着的时候,澹台莲州竟然走神了一下,他莫名地想,要是那个还有情魄的自己听到这句话时会是什么心情呢?会是欢喜、遗憾,还是痛快?他不知道。他不知道该如何回应,只是有点无措地回望着岑云谏,直到看见岑云谏似乎因为他的无动于衷而感到痛苦,最后他正鼓起勇气打算说些什么缓和尴尬的气氛,岑云谏却已经转身离去了,独留他一个人在原地茫然。
因为此事没有太避着人,竟然被若椰给看到了,这大嘴巴到处跟师兄弟师姐妹们说“我只与你说,你别说出去”,然后所有人都知道了。
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从小青梅竹马的小伙伴里面已经成了两对,就是还单着的那几个内心里也不是没有骚动的,把澹台莲州和岑云谏之间的往来看在眼里,或多或少都在私底下悄悄议论过。有眼睛的都能看出来,岑云谏喜欢澹台莲州,看他这段时间一忽儿失落一忽儿安心一忽儿又生闷气,就算是平日里不爱和他说话,这时候也不免急得看不下去了。
大家推了师姐妹中最年长的来劝他说:“你若是喜欢莲州,好好与他说不就是了?我看他心里是有你的,只是不知道有几分,他待你一向与待我们不同。只是你姿态总是摆那么高,让他怕你敬你更多,怎么敢爱你呢?”
岑云谏冷着脸,很是端着架子地反问:“我何时姿态高了?”却并不否认喜欢澹台莲州这件事。不否认归不否认,也不肯承认。否认是撒谎,违背如一道心;承认是示弱,也非他所能为者。
师姐说:“我们是一起长大的,我才敢这样和你说两句……你是昆仑的人,你要如何我们自然都管不着。你若是想不通,大可以回昆仑慢慢想,你有的是时间。你耽误得起,莲州耽误不起,你可以一觉十年,但十年后我们都老了,百年后我们都没了,你究竟要待莲州如何呢?要是你真的想得开,不如笑着祝福莲州成亲,你能笑得出来吗?”
岑云谏静默地坐着,像一尊雕塑,他微微低着头,午后锈黄落在他的身上,给他描了一层淡淡的金边,鬓边有几绺零散发丝,不知想了多久,他轻声说:“必须得笑吗?”
师姐问:“缔结姻缘是人生喜事,为什么不笑?莲州能得一佳缘,我们都为他感到高兴,你不吗?”
岑云谏答不上来。佳缘?那算是佳缘?那他是什么?孽缘吗?其实他知道不管从哪个方面来看,他和澹台莲州都不适合,一天十二个时辰,起码有十一个时辰又三刻钟他是冷静明白这件事的,唯独剩下那一刻钟实在是管不住自己的心,要去想澹台莲州,明明他们已经朝夕相处了。
岑云谏答非所问:“我该怎样跟他说才能让他不成亲?”
师姐问:“那你与他相好吗?”
岑云谏摇头:“不。”
师姐笑了:“你不跟他相好,又不想他成亲,也不能看着他和旁人要好,你究竟是要什么呢?岑云谏。你不能什么都要。”
这么一说,岑云谏便慢慢地冷静了下来……是的,他又犯了贪念了。他起身向师姐道谢,然后去找了澹台莲州,走到半路,又停下来,想,他去见澹台莲走,是要跟澹台莲州说什么?他也不知道。
在冷风瑟瑟、霡霂小雨的院中站了半天,还是澹台莲州从旁人处得知他不知在做什么,前来看他,才把他叫进了屋子里,问他冷不冷。岑云谏沾着一身细小水珠说不冷,澹台莲州提起袖子往炉子里多添了一铲子银碳,没有立时烧透,烧红将至灰烬的碳柴把暖热从缝隙间悄无声息地蔓延出来,但上头新铺的碳还是一点也没被烧着,一时半会儿的,是烧不起来,得耐心地等。
澹台莲州对他说:“暖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