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魂狱(12)
村子里没什么人,每当有人去世总会办得隆重。
或许是不能外出,一直在房子里待着,快给他闷泡发了,丧葬大队磅礴、死沉,他不由得思绪飘摇。
去世的时候,他们是不是也帮他办了葬礼,父母会难受吗,哥哥有来看他吗,其他人呢,是难过的,还是喜悦的,争相走告毒瘤已除。
送葬队伍最靠近他的某个人突然抬眸朝他看来,余温言没看清呢,身体就先做出反应了,往旁边的墙边一躲。
躲过这一阵了,余温言才屏气慑息、蹑手蹑脚地朝门外张望,一时回神才想起,他已经没有毒信息素了,何必这般怕人。
谢秉川不在家,他便在家里漫无目的地闲逛,摸摸这个,蹭蹭那个,倒是发觉少了不少值钱东西——他买的几乎都还在,谢秉川的却见不到多少了。
怪不得整间屋子看起来空荡荡,什么都没有似的。
茶几边杂乱的纸堆杂物堆,被收得干净,没露一个影。
行至杂物间前,余温言想起谢秉川曾告诫过他不许进杂物间、刚刚江无漾也莫名朝那看了两眼,不由得起了好奇心,他转了转把手,杂物间的门果不其然被锁上了。
可杂物间的门年久失修,总是关不紧,余温言稍稍用力,就推开了一条缝,趴在门边朝门里望去。
里面灰尘很重,余温言被呛得连咳好几声,挥挥手散开灰尘气,再度凑至缝前,往里张望。
一张熟悉的脸一晃而过,余温言一时愣住。
同时,门外响起门铃声。
他被吓一大跳,撑着门的手失了力,门猛地扣上,猛砸在他的鼻尖上。
余温言吃痛揉揉鼻尖,走到门边喊道:“谁啊。”
便毫无防备地开了门。
一开门便撞上一双眼睛,目光如炬,老人脸色苍白,正死死地盯着他。
“余温言,你还活着。”
他退了一步,迅速关上门。
老人还在门外拍着,喊他开门。
他迅速将门锁紧,并搬来椅子箱子堆在门口,有啥堆啥。
如炬的目光在他脑海中久久不散,余温言又骤然想起刚刚杂物间里一闪而过的那张熟悉的脸。
是他的脸。
第9章 09.“不是早厌烦我了吗”
余温言不顾外面拍打门的声音,折回杂物间,用力往里推了推,可缝似乎被卡紧了,他没能再次开出条缝来。
不知道试了多久,久到余温言都想一脚把门踹开,还是没能打开。
算了。知道里面有他的脸又怎样。
堆积杂物,灰尘满地的杂物间,或许是谢秉川在他死后,把他的所有东西都藏起来,不想再看到而已。
门外的拍打声停了,余温言细细听了听,听见来人远去的脚步声,从窗翻进房间,找到不知道为什么充满电的手机,给江无漾发消息。
[余温言]:你走怎么没关院子门,刚刚有村民跑进来了
[江无漾]:我关了的,可能没关紧
[江无漾]:你别出去,等谢大饼回来
[江无漾]:你哪翻出来的原装手机??有什么话发给我就好,先别发给他们,知道吗小复制
他人都是原装的呢。
念归念,但余温言还是赏了江无漾两个字。
[余温言]:知道
回完放下手机,余温言环视房间四周,走到衣柜边,一拉开衣柜,迎面扑来一阵洗衣服的清香。
谢秉川居然把衣柜里的衣服都拿去洗了一遍吗?
洗衣服的味道还很熟悉,清新香甜,和余夏的信息素一个味道。
余温言顿时恹恹,屏住呼吸,伸手往里翻找药瓶。
他是无所谓被谢秉川发现,但来都来了,就拿走好了。
结果他摸了好一阵,都没发现药瓶所在,他整个人都快钻衣柜里了,都没找到药瓶。
余温言从衣柜夹杂着一堆讨厌味道的衣服里抽出脸,厌恶地在鼻子前扇了两下,转回身重新环视这间房间。
外表维持着原样,但在他不知道的某些地方,还是少了不少东西。
那他那些表面写着《甜品制作与人形糕点研究》《探秘甜品的原料工艺》《甜点与信息素的结合工艺》,实则纯纯24k小H书呢。
余温言刮了刮鼻子,挪到下一个柜子前,拽出放置最底下,写着“甜品书籍大全”的书盒,拉开来一看,还在。
上面落了不少灰,应该没人碰过。
谢秉川不肯终身标记他,他总得找找其他的转移注意力吧。
还好谢秉川没发现,要不然他伪装了八年的乖巧,顷刻之间就分崩离析。
不过。
余温言又刮了一下鼻尖,无意识蹭上点点灰。
他现在巴不得让谢秉川厌恶死他,然后把他退回原厂也行,赶他走更好,最好在走前和他彻底断绝关系,二话不说把签好名的离婚协议书甩他脸上——
不对,他把离婚协议书甩谢秉川脸上还差不多。
余温言想着,正好翻出他从前按他们两人定制的棉花玩偶,看着玩偶上如同谢秉川那张冷漠到不行的、如出一辙的脸,用手朝那张被棉花撑得淡漠又满眼睥睨的脸猛砸了一下。
结果砸歪了,不小心扭到了手腕,痛得他揉着手腕蹲了好久。
新身体的痛觉真敏感,他好久没因为这点麻意察觉疼了。
余温言将想带走的东西尽数收走,又将房间恢复原样,翻墙出去,拖着大袋子回了他现在的房间,把东西都藏了起来。
安顿好后,余温言坐在书桌前,掏出一副他好几年前买的细边平光镜,给自己戴上,翻开草稿纸,在上面洋洋洒洒写下四个大字——离婚计划。
写完又轻轻撑了撑眼睛鼻托,俨然一副写完了10万字地质汇报的模样。
如同他记忆里,那间不允许他进入的房间里,书桌前的人一样。
模仿过了,觉得无聊了,余温言将眼镜摘下随手丢到一旁,撑着下巴开始计划离婚。
还没写具体事项呢,门被“哐当”一声用力推开。
余温言将纸倒扣上,抬眼,看见谢秉川一脸怒气,还闻到一股浓郁的冷杉味道。
余温言先发制人:“我同意你进来了吗?出去。”
“你去碰杂物间门、还进房间拿东西了?我再警告你一遍,不许进去。”谢秉川似乎是跑回来的,说话也掩饰不住语气的喘息。
令余温言有些意外,他明明把房间恢复成了原样,谢秉川又怎么知道他拿走了房间里的东西,他明明查过了,整个家里都没有监控。
“我是继承余温言所有权利的复制人不是吗,那他的东西,我为什么不能拿,”余温言起身,走到谢秉川跟前,“若你不想我去他的房间,拿他的东西,享受他的权利,又何苦把我做出来。”
余温言轻轻抬手一推,将谢秉川推出门。
谢秉川脸色很冷,很沉,余温言短短一天,就见到曾经见不到的两种神情。
不是淡淡的,看似毫无喜怒哀乐的冷漠,而是愠怒的、阴沉的,富含生气的。
谢秉川还是那样,对谁都比对他有情感。
“离婚就好了,”余温言扬起一抹笑,诚心诚意地提建议,“离婚就能摆脱我了,至于把我制作出来花费的钱,我贷款也会还你,反正你把我骗上手术台,不也是厌烦我了吗。”
说完他就要把门关上,谢秉川拦住,一把将门拉开,黑沉的眼眸死死盯着他,似要将他盯穿。
“你怎么知道。”谢秉川声音低沉。
余温言一愣,“知道什么。”
“手术台,你的芯片怎么会有这段,不可能有。”
完了,说快了。
余温言仿佛被按下静止键,他索性睁着眼睛,假装复制人突然掉线,头脑疯狂转动,回转着开脱话术。
“喂。”谢秉川喊了喊他,等了好一会儿,又“啧”一声,拿出手机给江无漾打电话,“复制人突然不会动了,怎么回事。”
江无漾:“可能芯片在传输,传输过程会有些卡顿,是不是你家WiFi卡?”
谢秉川:“我连了你家的。”说完,在江无漾那句“我靠——”出来后,迅速挂断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