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郊四十四号(123)

　　那男子的确病发惨烈，似是随时都会断气而亡，自是一句话也说不出，可却不知是否因有了希望，竟拼着全力点了下头。
　　谢欢稳了稳呼吸，道：“过程十分痛苦，你忍些。”
　　说着谢欢从乾坤袋中取出几瓶药来，这是这几天他让苏七宝为他准备的，他拿起其中两瓶，各倒出一粒喂男子吃下，然后朝一直站在他身后的沈浔伸出手。
　　所有人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他什么话也不说，贸贸然伸手是什么意思？是想要什么东西吗？
　　众人正疑惑着，只见沈浔面无表情地将手中的藏灵剑交到谢欢手中。
　　谢欢执剑起身，凌厉的剑光闪过，只听见着那发病男子声嘶力竭地哭喊起来，似是痛苦至极！
　　原来，谢欢竟将他全身长满黑斑的地方全部割下，因他全身长满黑斑，所以近乎是割掉了他全身的皮肤，一时间血流如注，染红了长街。
　　那男子已经痛晕了过去，谢欢忙着用止血散为他止血，吩咐弟子来帮忙给他包扎，同时手上为他输送灵力。
　　这就是谢欢想的办法，自瘟疫爆发以后，病人吃过往年鼠疫爆发时治疗的药物，然无用，也吃过治疗尸毒的药物，然还是无用。谢欢想着，此次黑死疫爆发是因为那些鼠类吃了丰都鬼城的尸体，继而咬伤了人，这才导致鼠疫爆发，那么这场黑死疫便是鼠毒和尸毒的结合，那么按照谢欢这个医学门外汉的想法，只要把这双毒解了，再抑制病毒传染散播，应该就能治好才对，不应该会失败。
　　谢欢想到了苏七宝说的，这黑死疫的传染源。苏七宝说过，这瘟疫并非修为越高越不容易染病，但可以肯定的是，染病的修真者较多，普通百姓较少，所以谢欢断定了另一件事。
　　这黑死疫与其说是鼠毒和尸毒的结合，不如说，是鼠毒和鬼毒的结合。
　　鼠类吃了丰都鬼城的尸体，尸体上满是尸毒，但是丰都鬼城的尸体不是普通的尸体，都是丧尸来的，那些丧尸整日里被各种修真者追杀捕捉，对修真者恨之入骨，所以这瘟疫在玄门中传染更快。而谢欢和蓝兮公子这样的鬼修者，以及苏七宝这样未曾对鬼尸展露过恶意的修真者，才没有染病。
　　因为尸体都被老鼠吃了，那些丧尸只剩魂魄，所以鼠类传播的不是尸毒，是鬼毒。
　　谢欢还真不知道鬼毒怎么治，只能以自身鬼修的修为输入病人的体内，为他压制，但也只是试试。
　　真的只是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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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救世

　　众人还未曾见过如此血淋淋的模样，纷纷捂眼不敢去看，有的人甚至直接吓晕了过去。
　　谢欢放缓输送灵力的强度，以免这男子突然收到这么多灵力承受不住，只见这男子明明已经快断气了，却在谢欢的灵力之下慢慢沉稳下来，呼吸渐渐平顺，抽搐也停止了。虽然还是因为失血过多晕了过去，但起码可以断定，眼下是不会死了。
　　“将他送回去，小心他身上的伤口，他失血过多，不要受风。”谢欢又对他妻子道：“你跟我徒弟领了药品再回去，他会告诉你服用方法。”说完谢欢才接过沈浔递来的帕子拭手。
　　天一阁的弟子将那男子一送走，其他人便忙着围了过来。
　　“谢城主，您刚才是给他吃了什么灵丹妙药？竟当真替他吊住了一口气？！求您也赐我们一颗吧！”
　　“谢城主，原来您已经找到了救治的办法，快救救我们吧！”
　　“我就说嘛，谢城主可是闻名天下的喋血鬼王！小小黑死疫岂在话下！”
　　“谢城主……”
　　一时间，大家争先恐后。
　　谢欢道：“不是什么灵丹妙药，我并无把握，还是等那人苏醒之后，确定有疗效再说吧。天色不早了，都早些回去休息吧。”说着谢欢准备回屋。
　　众人哪里肯放过他，瘟疫的恐慌已经让他们都吓怕了，没人敢再等下去，纷纷堵在屋前不让他进。
　　“谢城主，您就放下心中芥蒂，大发慈悲救救我们吧！将您的灵丹妙药分给我们一些！我们有钱！我们有钱！”
　　“对，或者您将药方给我们，跟您买也行！多贵我们也是愿意买的！”
　　谢欢刚要说话，只见沈浔一直瞥着的眉头愈发紧了，藏灵也在鞘中发出嗜血的低吟，他伸手按住沈浔的手。
　　沈浔看向他，眉头这才稍稍松开。
　　但听身后又有一男子出声，侧目看去，原来是一名蓬溪赵氏的弟子，只听他愤懑道：“你们说这话什么意思？难道以为是谢城主小气不肯给你们方子吗？莫说谢城主不是这种人，就算是又如何？救治方子是谢城主的私有物，他不愿意卖给你们又当如何！”
　　谢欢看了他一会儿才想起来，啊，当年天一阁吐口水的那个赵氏小子，叫什么来着？赵玲珑是吧？
　　谢欢知道，这几天他在房间里读医书的时候，好几次病人们想闯进门，都被人厉声制止，其中声音最大的就是赵玲珑。
　　谢欢看向他露出的手腕项间等位置，虽黑斑没有旁人多，但确实也是染了病的。　　
　　谢欢道：“信者，不必多言；不信者，何必多言。”谢欢说完，淡淡地睨了众人一眼，转身欲走。
　　众人一见他要走纷纷急了，其中一名男子竟抢过旁边一名修真弟子的佩剑，照着自己大腿的黑斑割去！只是他下手不知轻重，竟割断了大腿上的动脉，鲜血瞬间喷出，人也站不稳。
　　谢欢心里啐了声，只能伸手救人，众人一看谢欢出手，纷纷效仿，齐刷刷地割向自己的伤口，一时间众人纷纷倒地，血流成河。
　　谢欢：……
　　谢欢道：“你们如此行为，就不怕万一此法无效，你们皆失血而亡吗？”
　　“不怕，我们相信谢城主！”众人纷纷喊道。
　　谢欢：……
　　谢欢没办法，只能吩咐天一阁的弟子去给他们包扎，又让苏七宝挨个去给他们发药，可输送灵力之事，只能谢欢亲自来。
　　有修真者吃过药之后，见谢欢一个个输送灵力，迫不及待等不及，想着自己就是修真者，用不着谢欢输送灵力，便自行调整灵力内息逼毒，然而他们修仙的灵力自然和谢欢鬼修的不同，更遭体内鬼毒的排斥，一时间毒素逆行的厉害，直逼心脉！
　　谢欢忙着放下手头的病人，上前来救人，可是人太多了，他只有一双手，哪里来得及！
　　“谢公子，我帮你！”赵玲珑凑过来。
　　谢欢摇头，他的灵力没用。
　　谢欢正恼着，只见一双白皙近苍白的手握住其中两位修真者病人，开始输送灵力，奇怪的是，那两名修真者的病痛竟渐渐缓解下来。
　　即使多了一个人帮忙，谢欢与他还是忙活了一天一夜才终于有喘口气的机会，街道上到处弥漫着血腥气和腐臭味，可是庆幸的是哀嚎声和痛哭声小了，这栖霞城终于有了点点生气。
　　但谢欢知道这只是个开始，因为他们只是救了栖霞城内的人，待外城的人知道这里有了黑死疫的救治办法，一定会纷纷赶来栖霞城，届时恐怕连喘气的机会都没了。
　　谢欢耗费了大量的灵力，还没恢复倒是其次，主要谢欢真的没把握这法子有用，所以谢欢决定，先溜为敬。
　　谢欢躺在房顶上这样想着，揪了根瓦片间的杂草丢进口中叼着。
　　屋檐下突然传来一声几不可察的细微脚步声，其实若是平常以他的功力，若不想让人听到谢欢是听不到的，可估计也是因为今天耗了大量灵力，步伐才有些失重。
　　那人站在谢欢房门外，静静地看着紧闭的房门，看了会儿，转身欲走。
　　谢欢怀疑他是不是每天晚上都来自己房门口溜达一圈。
　　“嘿，哪去啊？”谢欢道。
　　那人脚步一顿，徐徐转过身来，朝房顶看去。
　　谢欢常年待在万鬼城，气息与鬼魅越来越相似，呼吸几乎无声，加上他今天耗损灵力太多，竟没有发现谢欢的存在。
　　沈浔只是看了谢欢一眼，转身就走，甚至步伐加快。
　　谢欢一个翻身跃下屋顶，跳到沈浔的面前，一把勾住他的腰，夺过他手中的藏灵，御剑就走。
　　沈浔微微挑眉，对于一贯除了严肃就是微笑的他来说，这表情就是代表惊讶。
　　谢欢明白他的意思，笑道：“好歹我也是在天一阁学过三年艺的，还能一辈子学不会御剑？回万鬼城的这段时间，稍微怨气重点的骨头我都能御起来飞。你没发现我已经到元婴期了吗？”谢欢一副讨夸的笑模样。
　　沈浔垂眸，“我知。”早在再见的第一面，他就看出来了，对于谢欢，他一向耳聪目明。
　　谢欢撩了撩额前细碎的刘海，语气陡转，“我却不知，沈家哥哥你已至大乘。”
　　沈浔手指微僵。
　　出了栖霞城的范围，谢欢择了一处山头落下，顺手引了只枝头上栖息的乌鸦在指尖，爱怜地抚摸。
　　谢欢道：“我小时候听谢家爷爷说，凡人修仙过了化神期后，便至大乘，届时天劫至，扛过天雷便可羽化而登仙，直达天听，与天地同寿。沈家哥哥你果然厉害，别人修仙几百年都未必可以大乘，哥哥你如此年纪便至如此修为，可是，你为何还没有登仙？”
　　沈浔淡笑，“你才修仙几年，哪里懂得修仙之途的个中曲折，想成仙哪有那么容易，我只是表面看起来到了大乘修为，其实还没有……”
　　“是因为你修了鬼修之术吗？”谢欢打断他。
　　沈浔无言。
　　“难道修了鬼修之术，即使到了大乘修为，也无法成仙了吗？”谢欢问。
　　谢欢说的没错，古往今来所有走捷径捞偏门的，总比正途见效快，所以人若想成魔只在一念间，想要成神却要修练成百上千年。谢欢年幼时在万鬼城并未修过玄术，直到到了天一阁才接触了修仙之术，可修为增长缓慢，三年来始终是金丹初期，等他回了万鬼城，利用在天一阁学的知识，专攻鬼修之术，却很快到了元婴期，可见走偏门的确比正途更快捷。
　　同样，沈浔就算天赋再高，毕竟年龄在这，不可能双十年纪就超过了那些修行百年的高人，当初他从元婴期突破至化神期，是沈天昊给他助了把力，可想要至大乘期哪有这么简单，他却用短短数年做到了，只有一个解释，那就是也跟他修了鬼修有关。
　　谢欢知道他修鬼修，却不知代价竟是如此。
　　“你身为天一阁少阁主，天下第一玄门世家，沈家有史以来天赋最高的弟子，沈老头就是希望你能成为古往今来第一个登仙者，才愿意把半身修为给了你助你化神，你居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