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郊四十四号(70)

　　“二位俏郎君，”言小楼道：“这药方呢，着实不方便，不过二位若不嫌弃，可以带领门下弟子来言家取药，言家必定倾囊相助，不过每日药量有限，还希望下次二位来的时候，能够老实地去排队。”　　
　　听闻此言，不止莫家的人，连本城的百姓也不禁骚乱起来。
　　“什么？还要给外人？这药咱们嘉湖本城的百姓都不用的，你们每日限量供应，每日不知道有多少人领不到药，每日还不知道多死多少人，如今居然还要给外人？”
　　“什么外人？我们莫家虽然在杭城，但是天下玄门是一家，你们不过是普通百姓！再说别管是哪人，都是人命，分什么里外？！”
　　“你们这些外城人，来我们这抢药，还有理了？”
　　“是你们太自私……”
　　“哥哥，”小秋悄悄揪了揪言小楼的衣摆，“他们吵起来了，怎么办？”
　　言小楼扯了扯嘴角，声音很轻地道：“迟早会吵起来的。”                       
作者有话要说：　　黑死疫的设定就是黑死病加上禽流感，黑斑是剧情需要。血鸦在剧情里虽然只是飞鸟，但呼应的是现实。
后面全都是主线剧情了，配角全都是以npc的形式出现，不会再占据大篇剧情了，我最爱最戳心的主线剧情要来了！
世上安得双全法——央仓嘉措
我今天没时间写存稿了，明天晚点更新，照例12点之前（我下一篇小说一定要写完全篇存稿结束，然后再更新！省得老没时间写！）
谢谢读者“胖丁丁”,灌溉营养液+302018-10-02 09:35:19
感谢~

　　☆、道胎

　　如言小楼所说，吵打起来是必然的，因为在某些情况下，资源是有限的，而需求是无限的，在这种情况下，必然会发生暴.乱。莫家只是一个小例子，未来还会有张家李家无数家，因为一共有十三城近百万的人。
　　后来言小楼决定和言荇云分开赠药，尽量将不能地方的病人隔离开，好减少□□的机会，可这种方法持续乐没两天，本地外地的问题都还没解决，又产生了新的□□。
　　“为什么要排队？救命还能排队吗？不应该让妇孺优先领药吗？眼看着孩子都不行了，还让他排什么队呀？”
　　“是啊是啊，那些人都老骨头了，即使不救没两年也就死了，干嘛为了他们耽误我们年轻人的命？”
　　“为什么要病发第七天的人优先领药？染病之人这么多，到达第七天的病人更是不计其数，而你的药每天限量供应最多只有几百份，而且越来越少，注定有些人是要死的。那我们每天早早地来排队，却领不到药，我今天已经是第六天了，万一到了明天还是领不到药，我不是也要白白去死吗？”
　　“就是啊，再说你们就不能多配一点药吗？还是你们是要钱还是要药材？你们说出来，大不了我们大家一起想办法。”
　　“你们言家身为我们江南的镇守的玄门世家，怎可以如此自私？”
　　诸如此类……
　　最后，言小楼和言荇云被逼得躲到了羽棠山上不敢下来。
　　好在他们还是忌惮血鸦的，不敢贸然上山，但是每日即使是夜里，也还是能听到人们在山下叫喊咒骂。
　　言小楼和言荇云带着小秋，躲在羽棠山上塞阿胶粥。
　　因为不塞实在吃不下。
　　小秋累了一天，已经早早地睡着了。
　　“不行了不行了，我现在一闻到阿胶的味道就想吐。”言荇云忍着作呕咬牙道。
　　言小楼无声附和，他也是，这辈子看都不想再看到阿胶一眼。
　　“要不然就告诉他们药方得了，大不了被他们剥皮拆骨吃个干净，反正我死也不吃什么阿胶红枣猪肝什么的了。”言荇云往地上一躺。
　　“不行，我还不到十五岁，现在就急着让我死，老爹，你是亲的吗？”言小楼白他一眼道。
　　“现在知道我是亲的了？当初判出家族的时候怎么不想着我是亲的？一年多不回家怎么不想着我是亲的？哎呦我个暴脾气，一说我就来气，要不是我失血过多手脚没劲，你看我不打死你！”言荇云气得眉毛都竖了起来。
　　言小楼忙着赔笑，“我错了我错了，老爹别生气，”他的声音复又有些低，“不过，我真的不能死。”
　　看言小楼突然神色认真起来，言荇云也没再多问，撇着嘴道：“我也就是开个玩笑而已，你老爹我刚过而立之年，英俊逼人修为超群，凭什么去死啊。”
　　“不过，”言荇云又道：“咱们羽棠山上的血鸦快杀完了，那些死于瘟疫的人练成的血鸦也是有疫症的，毒囊都用不了，这几天你已经把方圆几百里能祭炼的鬼尸都炼成血鸦了，已经没有鬼尸可用了，我再多流一滴血估计也要死翘翘了，可病人还是那么多，这药又只能延缓不能根治，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会突然病发，每日还是需要很多的药，这可如何是好？你可有法子，将这病症完全根治？”
　　言小楼没说话，只是抬头看了看漆黑一片、无星也无月的天空，道：“老爹，我明天就生辰了。”
　　言荇云鄙夷地看着他，“知道你不想死，话题也不能转移得这么明显吧？刚才还说着治病救人的，怎么突然就提到你的生辰了？你想要生辰礼物的方式是不是也太别致了？再说我是你老子我能不给吗？想要啥，说。”
　　“其实有根治的办法。”言小楼突然又把话题转了回来。
　　言荇云无奈地看着自家儿子，你话题这么来回切换真的好吗？
　　言小楼道：“明天子时是最后期限，那些已经染病的人，无论是否服过药，都扛不过明天子时，必定病发，所以我们只剩最后一天时间。”
　　“等等等等，”言荇云听得云里雾里，“为什么他们明天肯定会病发？”
　　言小楼没有回答，而是垂着头继续道：“我虽有办法，但江南十三城，染病者近百万，单靠你我二人之力，根本不可能一天之内走遍这么多地方，救所有人，但是我们不行，血鸦可以。”
　　因为它们会飞。
　　“有办法你还不赶紧说，拖拖拉拉了好几天，快说出来啊！”言荇云翻了个白眼道。
　　“老爹，需要一个对瘟疫免疫者的修为高强之人的金丹或道胎。”
　　言荇云的双眸微微睁大。
　　道胎，修炼元神，显化婴儿。丹道中炼化元神，简单来说，就是一名修真者经过炼气修行之后，会在体内结成一枚金丹，称为结丹期；而随着修为越来越高深，金丹内部会逐渐成粉碎虚空，结成婴儿形态，是为元婴期；待婴儿成熟，破丹而出，与灵魂融为一体，便可以使出灵魂出窍、分体之术，是为化神期。
　　言荇云已至元婴期而未至化神期，所以他的道胎，就是那枚已经化婴的金丹。
　　言小楼依旧垂着眼睛，低声道：“可这些，我都没有。”
　　言荇云看了言小楼一会儿，恍然道：“怪不得，我说你天赋这么高，怎么一直都没到结丹期，当年我带你辟谷差点没把你饿死，都没见你结出金丹来。啧啧，早说呀！用我的不就行了嘛，何至于这几天白白死了这么多人！”
　　说着言荇云想站起来，可又实在因为最近失血过多头晕眼花手脚无力，又跌回地上，最后索性大剌剌往地上一趟，四仰八叉。
　　言小楼侧头看着言荇云的眼睛，“老爹，道胎一旦从身体中取出，你这身修为就废了，而且这辈子再无重新修炼的可能。”
　　“哦，知道了知道了，”言荇云不耐烦道：“我不用坐着吧？躺着行不行？”
　　言小楼说不出话。
　　言荇云继续道：“道胎就在我丹田呢，你怎么取出来？拿刀挖吗？可是我的元婴已经和我的灵魂融合一半了，这怎么挖？需要我怎么配合你？”
　　言小楼忙着抬起头，用力地眨眼睛，心头紧紧抽搐。
　　他知道言荇云的修为有多高，他是两百年来言家出过天赋最高的子孙，当今玄门之中，同龄的再无一个比他修为更高的，他的元婴已经和灵魂融合一半了，不出三年必至化神期。他如此钟爱玄学，一心不想江湖事，不好娇美人，玄学修道是他的一切。
　　挖除了道胎，不让他再修道，就等于要了他的命！
　　可是别无他法……
　　看言小楼迟迟不动手，言荇云突然支起脑袋看着他，“对了儿子，你之所以不好道术专攻鬼术，学那些五花八门的，就是因为你无法结丹化婴吧？所以你的御血鸦之术练得这么好，不但可以操控它们，甚至还有可以祭炼新的血鸦！我还偷看到过连鬼尸也是听你话的，等我没了道胎，是不是也能跟你一样了？教教我呗，我拜你为师都行！”
　　言小楼知道，此刻他应该给言荇云一个轻松的笑容，可是，很难。
　　若非无可奈何，谁不想老老实实地走正道，谁愿意一条死路走到底呢。
　　谁不想生在光鲜亮丽阳光下，谁愿永远隐在黑暗中。
　　只一句，无可奈何。
　　正如言荇云所说，他的道胎长在丹田中，与体肉长在一起，想要取出，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活活挖出。
　　刨腹剔肉，取出道胎。
　　但又因他的道胎已经和灵魂融合了一半，所以不止要取出他的道胎，还要剥离他已经融合了一半的元婴之魂。
　　以血绘制，剥魂阵法，阴气阵阵，鬼气森森。
　　天空中，仅剩寥寥几只的血鸦嗅到了熟悉的血腥气，全都飞来，盘旋不去。
　　挖除道胎和剥离元婴要同时进行，那是比削肉剔骨还更甚百倍的剧痛，即使言小楼给言荇云用了无数张昏睡符，可言荇云还是醒了过来。
　　血流如注，他们最近为了制药，本就失血过多，更别说是刨腹剔肉了，言小楼只能同时将自己的血渡给他。
　　言荇云是个比言小楼话还多的话痨，即使在这时候也闭不上他的嘴，他的脸色苍白近乎透明，嘴角却依旧扬着没心没肺的笑容。
　　“其实啊，你不用担心你哥，他不在江南十三城内，不会染病的，至于他在哪……就不告诉你。”
　　“还有……你穿别的颜色真的好丑，什么时候才把衣服换回来……”
　　这是在挖胎剥魂结束前，言荇云说的最后一句话，然后便晕了过去。
　　如果是当年，言小楼会在回来的第一天就告诉言荇云这个方法，牺牲小我完成大我是最明智的选择，可是如今他却迟疑不决，可到底他还是说了出来，只是这一次，他依旧不知道是对是错。
　　整个过程近两个时辰，终于在子时到达之前结束了一切，言小楼给言荇云止住血包扎好，将他放到一边，忙着带着道胎上了山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