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苟,下弦壹穿上了女装(56)
她手里拿着半块用油纸包住的饼,黑白分明的眼睛挂在脸上,显得更大了,此刻正用一种麻木到看不出情绪的眼神瞧着我。
小女孩因为营养不良而枯黄的头发,就像是一头干草,乱蓬蓬地扎在脑后,虽说脸也生的还算可以,但是就在这种环境里,并显不出几分好看。
“是你啊?我刚刚好像看到了什么东西,有点好奇,就走过来了。”我扫了一眼那家游女屋:“你今天是在这家游女屋帮工?”
“当然不是。”小女孩眼也不眨,直勾勾地看着我,活像一个泄了气的娃娃:“妈妈在这里。”
诶?……妈妈?
“你不该来这里的,这是罗生门河岸。”小女孩说:“是吉原最下等的人的汇聚地。”
这时候,恰好有一个拔去了钗环首饰和华美服饰的年轻女子,被自家的见世番给揪到了不远处的一家店,她一面哭喊,一面挣扎,好像在咒骂着什么,但终究是无济于事。
“真是不幸,她怀孕了。”小女孩说。
“为什么怀孕了就要被送到那里?她看上去并不像是只能在那种地方接客吧。”我问。
“因为她怀孕了。”小女孩重复了一遍。
“店里是不会养着孕妇的。在她恢复之前,都不能回去了。”
对啊。
这里可是吉原。
这么看来,我以前看过的《名姝》里的老板娘,她愿意让自家的姑娘在店里生下孩子,真的可以说是非常善良的举动了。
吉原是什么地方?看似华丽,对这里的女人却极为不公平。平日里吃穿装扮用的都是自己的钱,花费甚高(和服很贵,珠宝和化妆品也很贵),她们根本一辈子都还不完债,为店里赚钱,可怀孕了却要被赶出游女屋。
即使被客人杀死也不需要负人命官司,稍微赔偿一些钱就可以了事。
如果因为生孩子留下病根,就再也不能回去了。
但是债务并没有一笔勾销,还是永远地留在她的头上,直到临死前,她都要永远、无休止地接客,来为自己前半辈子上等游女的生活还债。
“等等,你说这里是哪里?”我皱起眉头,感觉自己是不是漏掉了什么关键的细节。
“齿黑渠沿岸的里通,罗生门河岸。”小女孩说完,向我伸出手:“有钱吗?”
好家伙,看来这是续费答题啊。
我从兜里掏出几块硬币,放到她的手里。
小女孩接过,非常认真地数了几遍,这才满意地继续说道:“这里的游女屋都是最下等的切见世。”
她指向“妈妈在的”切见世:“比如这一家店。”
我瞧着地上那一串延伸入店里、散发着荧光的残秽,不禁陷入了沉默。
这个世界,似乎还综了咒术回战啊?
那么,这串残秽来自于什么人,大概就能猜出来了吧。
第42章
在咒术师的世界里,无论是从人类负面情绪的“诅咒”诞生的咒灵,亦或是使用过术式的咒术师,只要使用过咒术,便会留下被称为“残秽”的物质。
而我眼前所见的残秽,大抵是来自于这个如深海鲸落般,沉入吉原最深处的罗生门河岸,吉原的贫民窟,最黑暗丑恶的地方。
在这条街道上,连于这里从小长大的老人也不知道,究竟覆盖了多少年来自游女们的不幸与绝望,又会有多少的痛苦与诅咒在这片小小的土地上播种。
吉原的人,可不就是孕育咒灵的绝佳之处吗?
“你的妈妈,就在这里工作?”
我有些迟疑地看向那个看起来异常寒酸的游女屋。
挂在门口的青色布帘已经洗到泛白了,门口也点不起电灯,依然学着几十年前那样,挂着白色的纸糊灯笼,夜风吹来,明明灭灭地晃动成一片,看起来特别像祖国乡下那边办丧事的屋子。
而来来往往进出的,都不是什么有钱的人,各个均为一身吴服打扮,乍一看还以为梦回大江户。
小女孩简短地答道:“嗯。”
我又往游女屋里面瞥了几眼,心下反复犹豫,到底要不要过去掀开帘子,看看里面究竟是什么场景,只能从资料上看到的现代灵魂真是好奇极了。
可是万一场景很不堪入目呢?
“如果我是你,我就不会去看。”
小女孩话音刚落,门口的见世番也注意到了我这个和切见世格格不入的洋装可疑青年,他们相互对视一眼,不知道是觉得我看起来很需要特殊服务怎么回事,他们还是在利益的驱逐下走过来,问我需不需要……咳。
需要什么?!我不需要!
你们快走啦!
见到我一脸嫌弃的样子,见世番也有点不好意思,不敢再上来自讨没趣。
再三犹豫以后,我还是走过去,试图掀开那扇布帘。
“哈哈。”
小女孩在我背后发出了一声轻笑,就好像已经知道我后面会做出什么蠢事了一样。
见世番一看我这又不消费又想乱瞅的样子,活像一个刚毕业的富家大学生记者,他们赶紧走过来,欲在我还没反应过来之前就拦住我。
“您要做什么!如果不进去的话,是不能看的——”
见世番阻拦我的动作在我看来就太慢了,我一个闪就绕过了他们,利落地掀开了那扇宛如散发着潘多拉魔盒香气的青色布帘。
我往地下一瞧,散着荧光的残秽已经淡到看不见了,残留的气息已经被人踩来踩去,与普通的脚印融为一体。
怎么就没了?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一阵要被各种地方重度和谐的声音如浪潮般涌入了我的耳朵,此起彼伏,要是在夏日,这里怕是会像蒸笼一样。
那些如同重山般此起彼伏、被挂起来的是……竹帘?
那些竹帘就像是挂在心脏上的一道道隔瓣,怦怦跳动着,遮住了我的视线,也掩去了世人眼中的罪恶与肮脏,好像只要挡住视线,就能阻隔喷涌而出的血液一般。
正当我发愣的时候,两个见世番联手想把我从门口拖走,可我的脚就像在地上扎了根一样,风雨不动安如山。
“这是……??”我怔怔道。
小女孩收了我的钱,办事倒也尽心尽力,几乎可以说是有问必答。夜风拂过她清瘦苍白的面庞,墨色的眼珠里连一丝波澜都翻不起来:“她们只是在接客而已。”
“可是这里这有么多人?”
我手一松便放下了帘子,就好像做错了什么事一样惴惴不安,眼神游弋到小女孩身上。见世番一看到我懵了,与他们对抗的力道也不免松懈。
他们赶紧抓住机会把我往后推:“您这种金尊玉贵的大少爷就不要来我们这里了,您该去看看仲之町的游女屋,那才是您该去的地方!”
我踉踉跄跄地被推回了小女孩身边,乍一看还以是想霸王女票被打出来了。
刚才的那一幕,实在是太……!
这么多人,就在大厅里,甚至没有隔间,只是用一道布帘遮挡。
穿着麻质吴服的客人在我身边来来往往,络绎不绝,他们或多或少会向我投去打量的眼神,好像我是一个闯入了泰坦尼克号三等舱的头等舱客人一般,格格不入。
眼前的小女孩,就是在这样的环境出生的吗?
“她们不这么做就会死。”
“无论是什么别的死法,都比在睡梦中饿死要强得多。”
小女孩说这话的时候非常平静,平静地就好像是在说与自己无关的未来一样。
料峭的秋风又一次刮过这条汇聚了此世之恶的罗生门河岸,微微带着些即将入寒的凉意,将一条街上的白纸灯笼吹地左右摇晃,微弱的油灯光线照在我的脸上,更显得我整个人看上去透明纤细如白纸一般,就好像是恍惚游荡在街道上的失魂鬼。
我好像,好像知道吉原的部分该怎么写了。
我低下头,对小女孩说:“你晚饭吃了吗?”
“没吃。”
说着,她就像觉得我看不见一样,旁若无人地把之前手里那半块饼塞进了浴衣的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