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局为李世民剧透玄武门(7)
以这样的军事水平,一旦让他沾染军队,那结局会是怎么样?】
李元吉的哀号戛然而止,只能继续痛哭不止,将一堆鼻涕眼泪抹在大哥腿上。李建成最初还在压抑,但眼见长靴一片狼籍,终于忍耐不住,抬脚将李元吉踢开,拨马走到一旁。李元吉挣扎着又想躲在大哥身后,一抬头却看到了尉迟敬德那和蔼可亲的脸。
“四大王?”尉迟敬德亲切道。
李元吉上上下下打了一个齐整的哆嗦,乖乖缩到角落,再也不敢开口了。
【而更为紧要的是,当时的唐朝内外并不安稳。六月四日,玄武门之变爆发;八月,突厥便大举入侵,南袭泾州,攻占武功,最终抵达渭水北岸,距长安不过四十里地!而此时,长安内的兵力不过数万,与突厥相差悬殊,可谓危在旦夕,间不容发。
真实的时空中,李二陛下与突厥舞王颉利可汗达成渭水之盟,争取到了喘息的宝贵时间。但颉利可汗之所以退让,部分是畏惧于二凤的赫赫武功;当时的唐朝名将如雨,尉迟敬德也曾小胜突厥骑兵,长安守军并非突厥可以轻易突破。但设若是李建成掌权,局势又会如何?
——不要忘记,长安城中的名将多为天策府麾下,他们必然会被李世民牵连;而军神如李靖,也显然在暗中倾向于秦王,他与太子之间怎么可能达成信任?
上下相疑,局势恐怕不忍设想。】
天幕中出现了一幅极为辽阔的地图,而标着“突厥”的箭头正从北方草原蜿蜒而下,取道泾州、武功,绕路泾阳,径直逼近都城“长安”。
相对于被天音接连否认、面色苍白的太子,秦王府的众人神情则更为复杂。天音已经明白无误的表达了对秦王的倾向,这固然值得高兴,只是……
“殿下。”尉迟敬德策马靠近:“这些突厥人……”
秦王微微点头,心中也是思量不定:突厥大举入侵,必然是抓住了玄武门之变的空档;但居然能一举攻入渭河,那实在令人心惊胆战——渭河离长安不过四十余里,一旦有所闪失,那就是不堪设想的下场!
即使天音中透露出了什么“渭水之盟”,但这样的盟约来得实在太过侥幸,以秦王平日百战百克,必须求安稳的习惯,当然绝不能相信这么一个“偶然”
而且——而且这种城下之盟,恐怕条款绝对不会光彩!
李世民微微皱眉,侧首询问侯君集:“安插在突厥的眼线还有多少?”
侯君集被主上冷落了半日,闻言赶紧回答:“突利、颉利二可汗左右有几个从未动用过的暗子,殿下的意思是?“
“盯住突厥人的动向。”李世民低声道:“突厥全民皆兵,一旦入侵必以劫掠为生;你记下来,若突厥有所异动,便传令给边郡的长官,让他们做好疏散百姓的准备。”
侯君集俯首答应,李世民再次仰头,聚精会神打量天空中偌大的地图,同时暗自记诵——相对于他平日所见的那些粗糙潦草的舆图,这张图画简直精细详尽得令人发指,山川地理、河流小道无不标记详细,简直像将真正的地势再现于眼前。
李世民出身行伍,当然不会不明白这张舆图有多大的用处——毫不夸张讲,以此应对突厥,便相当于凭空添出十万精兵。
这是上天垂怜的至宝,击败突厥的利器!
正因如此,他与尉迟敬德、侯君集等人才如饥似渴,瞪大双眼仰头牢记,全力将这舆图留存脑中。而地上涂抹的长孙无忌、张公谨两人,更立即将丝帛翻过面来,继续摹写这上天赐予的至宝。
但在仰头记诵,与过往印象一一比对之余,李世民心中却不觉稍稍纳闷:
“颉利可汗的底细倒还清楚,这‘突厥舞王’又是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知乎大佬超电磁炮、秋菊落英等的启发,同时借鉴了部分《唐代碑石与文化研究》的内容。
总的来说,玄武门之变的传统叙事是:李二是个被父兄压迫的小可怜,最后忍无可忍被迫还击,侥幸取得胜利;但以现在挖出的文物(墓碑、史料)判断,李二在武德年间的权势简直无与伦比,将禁军与朝廷基本渗透了个底朝天,正因如此,玄武门之变才如此轻松愉快,毫不费力。
虽然把自己描绘得很可怜,但李二可绝不是什么人畜无害小白兔啊……
第4章 玄武门之变(四)
天音依旧在继续,只是声音渐渐有些低沉,天幕随之变化,但这一次闪现过的是走马灯一般掠过的剪影,王侯将相英雄豪杰逐次登场又逐次殒灭,不变的唯有背景上汹涌澎湃的长江水。而江水上一行黑字缓缓浮出,冰冷的宣告这些超世之杰一生事业的结局:
东晋,司马氏,享国一百零三年
南朝宋,刘氏,享国五十九年
南朝齐,萧氏,享国二十三年
……
三百余年的岁月依次流逝,最终驻留于玄武门前。
【当然,以上还只是具体的、触目可及的问题。我们还要强调的是,这场玄武门之变,决定的并非只是李唐宗室的命运,甚至也不是唐朝的命运,它有更深远、更重大的意义。
当我们在讨论玄武门时,所不应该忽视的,是唐朝当时的处境——后世纵览全唐朝,往往会将玄武门视为一场决定皇权归属的普通宫变,无论上位者是谁,似乎都会有这么一个持续数百年的唐朝,最多不过是盛唐的光辉稍稍有所减损而已。历史滚滚向前,不会因此改变
但实际上呢?实际上唐朝绝不是一个普通的、可以随便“改变”的朝代,它是一个大一统的王朝。而诸位更不能忘记,当站在玄武门的节点向前眺望时,触目所见的已经只有魏晋南北朝了——一个长达四百年纷乱不休的,大分裂时代。距唐代最近的一次大一统,最近一次平稳安定的光景,已经遥远在东汉末年,将近三四百年以前了。
三百年的光景呐,即使以华夏这样善于铭记历史的民族,那也是太久,太久了。久得足以让南北分裂出新的文化与认同,久得足以让任何一个人都忘却大一统的模样。
每一本教科书都会告诉你,大一统是中华不可逆转的历史趋势,浩浩汤汤,顺之者昌,逆之者亡。但站在初唐的时间点,站在武德九年的玄武门前,作为一个祖祖辈辈都在分裂与战乱中度过的士人,你真的可以拍着胸脯向历史保证,说这个文明的趋势是统一,这个民族不会走向分裂么?
太艰难了。整整三百年的分裂,二十代人的光景,四分之一部的资治通鉴,十分之一部的史记,分裂太过长久,而统一太过于脆弱。
强汉的梦已经远去,所谓的大一统似乎只是西晋与隋朝短暂的回光返照,南北之间的敌对、分割,才是持续数百年的常态。长江南北的汉人从痛苦到麻木,从麻木到习以为常,最终将分裂视为理所当然。仇恨敌视深入骨髓,天下一家已经再无可能。
当然,这几百年里不是没有英雄豪杰做过统合南北的努力,但无不功败垂成;刘琨祖逖败于内乱;谢安、桓温半途而废;刘裕刘寄奴气吞万里如虎,最终也只能止步长安,望洋兴叹。
如果这个民族中最聪明,最英勇,最了不起的人物都走不完统一的路,那么凭什么还能坚信不疑,痴迷于三百年未曾一见的大一统,笃信三百年没有完成的复兴呢?当时的士人显然已经丧失了信心,甚至开始主动遗忘华夏的诗书礼仪,而屈膝献媚虏主,将异族风俗生吞活剥,所谓“汉儿学得胡人语,反向城头骂汉人”。华夏文明衰微暗淡之极,已经再也经受不起任何摧残。
——那么,新生的唐王朝,究竟能否承担起这个力挽狂澜的使命呢?如果它承担不起,华夏文明还有第二次机会么?】
天幕下鸦雀无声,数十人缄默不语,竟连呼吸之声都清晰可闻。列阵展开的骑士们尚且懵懂,就连侯君集、尉迟恭两位武将也不甚了了,只是心潮起伏不定。唯有秦王,唯有秦王……他紧紧攥住马鞭,只觉从头到脚如触雷般战栗,涌出的却是无与伦比的亢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