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樱空释养娃记(65)

作者:小妖怪喵 时间:2018-10-06 08:45 标签:幻想空间 情有独钟 奇幻魔幻 前世今生 幻城

  李马也似乎慢慢平复了情绪:“我想要回家,我想回天香楼。”
  什么将军,什么地位,他都不在意了,他那么拼命那么努力,不就是为了能留在他身边,不就是想把自己的家给他。
  他一直以为,樱空释活得太孤独,幻影天太冷清,他什么都没有,只有将自己看得最重要的东西都给他,才能回报他一二。
  可是原来,连他以为自己唯一能拥有的东西,一夕之间也变成了别人的,他不知道自己是哪儿冒出来的,他的脸是大将军的,名字是大将军的,天香楼是大将军的,就连自己的娘宋五嫂,也是大将军的!
  他的存在成了一个笑话,他所有的付出,更是显得十分可笑。
  无尘子说得没错,永远不要相信冰王,他活了一千多岁,藏着一颗谁也看不透的心,莲姬也说得没错,这一生,这一世,樱空释永远都只会对一个人好,而那个人,永远都不可能会是自己。
  他不过是顶着别人的身份,做了一场荒唐可笑的梦而已。
  樱空释看着他沉静的神情,低声小心的道:“你就不能……再考虑考虑?”
  他知道,李马这一走,可能永远都不会再回来了。
  他心里怨他。
  “你不是说,等我满了十八岁,便放我自由,”李马道,“我今年二十一岁了,我娘一直盼着我回去,盼着我娶妻生子,含饴弄孙。”
  “我们的缘分,到此为止吧。”
  樱空释微微一震,他怔怔的看着他,好一阵都说不出话来。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缓缓闭了闭眼,听见自己的声音慢慢的响起来:“好,我送你回去。”

  第四十章

  李马走的这一天,大雪下得纷纷扬扬,扑天盖地的鹅毛大雪像是失了控般的往地上扑去,像是要将所有的人,都拢在它们冷冰的怀抱里。
  李马一手提着包袱,一手搀着须发皆白的无尘子,他自己什么都没有带,他来刃雪城的时候尚且带来了几件衣服,走的时候,他除了身上穿着的一身干净布衣,却什么都没有带走。
  他在这里拥有的一切,都是樱空释给他的,如今,他都还给他。
  无尘子有些兴奋,他在这神界呆了十六年,原本以为自己会在这里死去,却不想临到老时,还有落叶归根的一天。
  他不知道李马是怎样说服樱空释的,但是他能摆脱掉神界,重新回到属于自己的地方,无尘子很替他高兴。
  樱空释沉默着,凝起了一道严严实实的结界,将两人护在里面。
  穿梭时空的时候,会有无尽的时空之力,寻常凡人根本承受不起。
  李马想起他回人界的无数次,樱空释都是这样护着他,就像护着自己最珍贵的东西。
  他原本护着的,是另一个人,可是李马仍然无法抑制的想起来,这么多年,他倾力护着的那个人,确实是自己。
  只是他的心已经疲惫不堪,他一次次面对真相,又一次次说服自己,到了现在,他已经找不到借口和理由,来骗自己了。
  他们落在了杭州城外的一片小树林里,就像曾经无数次回来时的那样,只是这一次,却怀着截然不同的心情。
  李马提着包袱的手紧了紧,他看着樱空释,牵起嘴角勉强笑了一下:“再见,释。”
  他想说永远不见的,可是话到嘴边,在舌尖来回打了一个转,最终又被咽了回去。
  樱空释没有说话,他垂着手,静静的站着,像是一个无措的孩子,他曾经失去过李马一次,而现在,他又失去了他的小王子。
  他好像做错了很多事,可是,他又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
  李马与他擦身而过的时候顿了一下,他不知道自己在盼着什么,或许他盼着樱空释能再说一句话,或者,能再挽留一下他,即使他知道,就算他开口,自己也会毫不留情的一口回绝。
  人的感情,是最温柔也是最残酷的东西,当初他对他抱有多少希望,现在他对他就有多残忍。
  李马扶着无尘子:“师父,我们回家。”
  回他自己的家,天香楼的家,从此以后,他和刃雪城,和神族冰王,再无纠葛。
  樱空释静静的站着,感觉周遭的事物都变得空空荡荡的,天地之大,好像只余下他一人,千年时光流转,身边的人来来去去,到最后,还是只剩下了自己。
  他不知道自己站了多久,直到眼睛变得晦涩,双脚有些僵硬,他才缓缓的动了动,像是刚从沉睡中醒过来的雕像。
  他似乎听见了什么声音,像是喧嚣嘈杂的尖叫声,有人来回奔跑,还有许多东西垮塌倒下的声音,他似乎还听见了李马撕心裂肺的哭喊,他大喊着:“娘——”
  樱空释心里一惊,也不知想到了什么,他飞快的幻化成人间少年的模样,像一阵风一般冲着杭州城的方向掠了过去。
  杭州城内冒起了滚滚浓烟,不知道从哪里燃起了大火,正是酷暑的六月,天干物燥,还未到天香楼,樱空释便听见了火舌燎卷着木料发出噼哩啪啦的燃烧声,四周的人都在来回奔跑着,有人拎着桶,有人端着盆,全部都往天香楼的地方跑去。
  樱空释远远的就看见了李马,他被无尘子死死拽着,却像疯了一般往燃着大火的天香楼里冲:“娘!我娘还在里面!我要救我娘!”
  樱空释惊惧的看向天香楼,往日宾朋满座的天香楼,如今成了一座被火舌包裹着的巨大火球,房梁廊柱夹杂着滚滚的浓烟和火焰,一根又一根的垮塌下来,发出沉重崩塌的声响。
  “李马!”无尘子气喘吁吁,他已经拽不动李马了,可是里面那么大的火,他这样冲进去,只能是送死。
  无尘子只得探手点了他的穴道,李马瞬间就像是被定格了一般,他死死的盯着天香楼,眼底倒映着浓浓的火光,几乎要渗出血来。
  他的娘还在里面,宋五嫂还在里面!李马的眼睛里充满了血丝,使劲全身力气想要冲开身上的穴道,体内的劲气紊乱流动着不停乱窜,几乎要将他的身体烧起来。
  “李马!停下!”无尘子大喝道,“你会走火入魔的!”
  樱空释拧起眉头,猛的一挥手,空气中突然凝结出可怕的寒气,伴随着刺啦刺啦的寒冷凝结声响,那些疯狂乱蹿的火苗像是突然静止一般,转瞬便发出咝咝的声音,逐一熄灭了。
  无尘子惊讶的回头看了一眼,随后便解开了李马的穴道。
  李马一得自由,便向着那座巨大的废墟冲了进去:“娘,娘你在哪里!娘!”
  他在废墟里像疯了一般四处寻找,转了许久之后毫无收获,便就地跪了下来,用手拼命的刨着地下凌散垮塌的木料。
  没有,没有!李马红着眼睛,疯了一般的刨着身边的东西,她没死,她一定没有死,可能她从后门逃出去了,可能她只是受了一点伤。
  可是他仍然疯了一般的搬抬着脚下的巨柱和木料,用手不断的刨开焦黑的灰烬和尘土,他的手指出了血,转瞬又被漆黑的灰烬给盖住,裹上了厚厚的一层暗黑润渍。
  樱空释慢慢的走过去,他感觉到有什么东西,硌住了自己的脚。
  他挪开脚,低头看了一眼,然后蹲下身用手刨开焦黑的烬土,拾起了一支簪子。
  那是一支作工精巧的银簪,镌刻雕琢了细致的凤尾图案,尾尖镶了一颗小小的石榴石。
  那是他和李马在街上挑的,宋五嫂平日里打扮一向简朴,用的首饰也从来不张扬,李马和樱空释从自己的压岁钱里一人出了二两银子,在街头转了大半天,才买到这样一支又漂亮又低调的银簪子。
  李马看见他手里的银簪,有些不置信的扑了上来,他定定的看着它片刻,随后便疯了一般抬这一处的废墟木料。
  樱空释沉默着和他一起搬抬,终于在抬开一根巨大的圆柱后,看到一具已经被烧得面目全非的焦尸。
  那是一具女人的尸骨,骨骼娇小,衣料和皮肉早已经被烧成了灰烬,李马呆呆的看着旁边一块黑色的衣料,尽管已经失去了原本的颜色,却仍然看得出上面团绣的木槿花绣样。
  他颤着手指想要拾起它,然而那衣料已经被烧成了灰,只是轻轻一碰,便碎成了灰白色的灰烬。
  “娘……”
  李马怔怔的看着这具尸体,眼泪啪的一声掉下来,落在满是焦尘的废墟上,溅出一个小小的水坑。
  “娘——”
  李马撕心裂肺的喊了一声,他已经长成了身高七尺的堂堂男儿,却像个失去了主心骨的孩子一样,嚎啕大哭,几欲断肠。
  这场大火起得突然,又灭得仓促,不过短短几个时辰,却夺去了天香楼数十口生命。
  街坊邻里都来帮着李马处理宋五嫂的身后事,他们收拾宋五嫂骨灰的时候,李马哭得眼泪都干了,嗓子也哑了,到最后,竟是连话也说不出来了。
  几日前还宾月满座的天香楼,眨眼间就成了废墟,大伙儿帮忙搭了灵堂,无尘子穿起了道袍作起了道场,悲凉的唢呐声声扬扬,便是路过的行人,也被这声音吹得断了几分愁肠。
  樱空释与李马一同披了孝,他有些木然的跪在宋五嫂的灵棺前,终于意识到自己做错了什么。
  李马曾告诉他,在他十九岁时,家里蒙难,他与宋五嫂母子离散,流离他乡,他二十一岁时,宋五嫂患了重病,不治身亡。
  李马二十一岁时失去了自己的娘,他明明早就知道了会有这么一天,却从来没有去想过怎样去防范,若是他早早就做了准备和防范,宋五嫂也不会丢了这条命。
  他一直都生活在自己的痛苦里,一直自私的将李马留在身边,可是他忘了,李马还有娘,他忘了,李马也有自己最重要的人,宋五嫂对他那么好,可是他呢,他可曾真正想过要回报。
  樱空释伸手,捏了捏颈间的那根红绳,红绳上系着的平安符,是宋五嫂特意为他们两人求来的,却不想这两枚平安符,却是她留给他们最后的念想。
  道场做了三天三夜,李马便在灵堂前跪了三天三夜,这三天他滴水未进,米粮未沾,便是连合眼都不曾,谁劝也听不进去,到后来等得宋五嫂下了葬,李马便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众人将他抬到了同一条街上的胡家客栈,胡老板将客栈最好的一个小院子腾出来给他住,樱空释与无尘子身上都没有银钱,胡老板却道,都是街坊邻里,平时宋五嫂对大家都多有照顾,让他们不用给钱。
  宋五嫂一向与人为善,积攒下了不少好人缘,不时有街坊邻居来看望李马,给他送来粮米和鸡蛋,都道逝者已矣,让他不要太过悲痛。
  李马醒来后,就像是失了魂般坐在床上,既不说话,也不动弹,樱空释常年与他回来,与众人也混了个眼熟,他沉默着将这些东西都收起来,向众人一一道谢。
  那个夕颜姑娘也来了,她看望了李马,又送来了一些银钱,樱空释没有接。
  夕颜也没有勉强,只是在第二天早上带着自己的丫鬟一起过来,她穿着布衣,打扮得十分朴素,她与那丫鬟将院落里的厨房收拾干净,燃起了柴火,做起了饭。
  樱空释不知道她什么来历,也不知道她为什么要对李马这样好,夕颜对无尘子解释道,现在他们住着胡家的客栈,已是诸多打扰,总不好再吃他们的用他们的,若是能自己做饭,也能少给他们打些麻烦。
  他们住进胡家客栈的第二天,便吃上了家常的粥饭。
  李马还是不肯吃饭,只是草草喝了两口水,不管无尘子和樱空释怎样说话,他都置若罔闻,没有一点反应。
  夕颜端着一碗清粥,在樱空释的注视下端到李马面前:“李大哥,你已经几天没有吃东西了,喝一口粥吧。”
  李马没有理她,只是怔怔的看着屋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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