纲吉他能见鬼(138)

　　“还真是——有意思。”白发少年这句轻飘飘的话，很快就散在了空气之中。只有他自己听到了。
　　在白兰走了之后，沢田纲吉总算可以处理其他事情了。
　　小首领转身对古里炎真说：“先去洗个澡，然后我给你处理一下伤口，怎么样？古里同学？”
　　“……嗯。”
　　在沢田纲吉说让两人去洗澡的时候，古里炎真本以为沢田纲吉是要带他去浴室。
　　红发少年没想到……沢田纲吉直接把他带到了一个温泉池里。
　　——补充，不是一个。
　　他和沢田纲吉现在正一人一池……清洗着因为刚才落进河里而留下的尘土。
　　其实沢田纲吉感觉把客人一个人留在陌生的温泉池里，似乎有些失礼。
　　小首领本来也是想和古里炎真一起泡同一个温泉池的。但是刚刚他这个提议还没有说完，就被reborn态度强硬地丢进了另一个池子中。
　　——真的是态度强硬，动作也真的是简单粗暴的‘丢’。reborn刚才那阴沉着的脸色，让纲吉感觉，如果他敢说‘不’的话，reborn就会立刻掏出枪来。不管古里炎真这个刚认识的‘陌生人’在不在场。
　　其实越到后期，reborn对沢田纲吉的态度也就越……‘纵容’？
　　反正在沢田纲吉的记忆里，自家老师已经很久没有做出这种简单粗暴的举动了。
　　这种古怪让纲吉有些好奇，所以在清洗完之后，纲吉披上自己的睡衣，坐在reborn身边。问自家老师：“怎么了？reborn？你心情不好吗？”
　　对于蠢学生的这个问题，reborn只是压了压自己的帽檐，低着头根本没有说出任何回答。
　　而在reborn低头的时候，他看到纲吉那从睡裤中露出来的一小截脚踝。又细又白，好像只用一只手就能够钳住……
　　在意识到自己刚才想到了什么之后，reborn脸上的表情猛地一暗。
　　里世界杀手之王突然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嘲笑，他看了一眼自己那与婴儿无异的手掌，冷淡地回答了自己学生刚才的问题，“是啊，我心情不好。”
　　“我在气，你在被我教导了这么久之后，怎么竟然还是这么蠢？”
　　“……”本来是想关心老师，结果莫名其妙被批评了一句的纲吉，沉默地转移了自己的视线和注意力。
　　“古里同学应该也要清理好了吧，”纲吉拿起几件他准备好的干净衣物，一边走一边说，“我去看看他。”
　　“……蠢纲，”在纲吉要离开之前，reborn却突然叫住了对方，“你难道没有感觉到吗？你对古里炎真的关注度，似乎不太正常。”
　　沢田纲吉是一个很难评价的人。他的同伴们会说他们的小首领温柔善良，而纲吉的敌人又会咒骂他冷酷无情——
　　但总的来说，沢田纲吉，是一个性格温柔的好人。
　　可就算是乐于释放自己的善意的好人，也未必会对一个刚认识的转学生这么关心。
　　听到reborn这么说，纲吉愣了一会儿，“……很明显吗？”
　　“……”reborn的视线再一次划过纲吉在睡裤下露出来的一小截脚踝，“你觉得呢，蠢纲。难道不明显吗？”
　　“嗯……是有一些。”纲吉在说话的时候，再一次抬起手臂，抚摸了一下自己脖子上的彭格列指环，“我也不知道究竟该怎么解释那种感觉……”
　　“但我对于古里同学，”纲吉抬头看向古里炎真的方向，“的确是很在意。”
　　从看到古里炎真的第一眼开始，沢田纲吉就感觉对方身上有一种……能够让自己产生共鸣感的东西。
　　沢田纲吉很难判断这种感觉对于他来说，究竟是否意味着危险还是友善。
　　但无论是什么，沢田纲吉认为，自己总要先去接近——然后探究一下。
　　在沢田纲吉说完这番话之后，reborn再一次拉低了一下自己的帽檐，“随便你，蠢纲。”
　　家庭教师大人的语气非常不好，但是纲吉能够听出来，reborn这句话的意思，其实就已经是在默许自己接近古里炎真了。
　　所以小首领大人笑了笑，抱着他之前早已准备好的衣物，向前走去。
　　古里炎真果然已经如纲吉所料的那样，已经清理完毕了。
　　但是红发少年缩在温泉池里，像是发呆一样，低头注视着池水。
　　“古里同学？”纲吉站在他身后，轻声喊了一声他的名字，“如果洗好了的话，就请出来吧。”
　　“我的家人已经为你准备好了伤药，你的那些伤口真的需要处理了。”——其实那完全不是普通人类的伤药，而是纲吉式神们的产物。
　　因为式神们不能轻易暴露在外人面前，所以他们就准备了这些伤药，可以用在普通人身上。
　　听到沢田纲吉的声音，抱膝坐在温泉池中发呆的古里炎真轻轻动了动。但是红发少年没有回头看向纲吉，仍然只是低头盯着面前的水池，闷闷地开口说：“以后不要再理我了。”
　　古里炎真抬起头，飞快地看了一眼沢田纲吉，又迅速低下头，“和我在一起的话，也会和我一样，被今天那种人欺负的。”
　　在古里炎真说完这番话之后，慢慢悠悠跟着纲吉晃过来的reborn，意味不明地摸了摸自己帽檐上的列恩。
　　‘又是一个难缠的问题儿童。’
　　杀手之王冷淡地想。
　　reborn一边这么想着，一边抬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蠢学生，‘不过那也无所谓，反正蠢纲总是擅长哄孩子。’
　　从蓝波一平风太这种真正意义上的小孩子，再到柿本千种或是城岛犬这种非同寻常的问题儿童，又或是童男童女座敷童子这种真实年龄成谜的式神……
　　沢田纲吉不都照顾得很好么。
　　“为什么会这么说呢？”纲吉走到古里炎真附近，在温泉池边坐下，“古里同学，今天做错事情的是那两个欺负你的人，而不是你，你没有必要——”
　　纲吉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打断了。
　　“但我是一个废柴，”古里炎真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声音听起来没有什么波动，“废材总是会被欺负的。就算不是今天那两个人，也会是别人。”
　　“……废柴？”纲吉偏过头盯着古里炎真，重复了这个词语一遍。
　　“是啊，我什么都做不好。”
　　在古里炎真说完这句话之后，整个温泉池都陷入了沉默和安静之中。只有微不可闻的呼吸声和轻轻的水声，能够让这里显得不会太过死寂。
　　打破这种沉默的，是沢田纲吉。
　　“我直到十一岁的时候，还不敢一个人睡觉。”纲吉突然毫无征兆地开始说，“因为我总是会做噩梦，然后挣扎着从梦里醒过来，经常会把全家人都吵醒。”
　　与父母走失时的那段幼年经历，为沢田纲吉留下了很大的心理阴影。所以在reborn来到神社之前，他每次睡觉的时候，多半都会有式神侍奉在一旁。
　　“直到现在还是不想上课不想去学校……”说到这里，纲吉又想到了今天早上云雀恭弥采取的强制性措施，“古里同学你今天能够在学校里看见我，还是因为云雀学长直接把我从家里拽到学校里的……”
　　“偏科非常——非常”纲吉像是担心古里炎真不相信一样，特意加重了自己的语气，“严重。我的数学成绩……”
　　纲吉在说这个话题的时候，抬头看了一眼一旁的自家老师。发现reborn并不怎么在意自己所说的话之后，他才继续说：“我的数学成绩最高分，至今也顶多是刚刚及格。”——而且这个及格的分数还是滚滚铅笔的加持下获得的。
　　——沢田纲吉为了完成自己的考试，有时候甚至想要使用自己的超直感。但是超直感只对活物有效……而且沢田纲吉真的有些担心 ，自己使用超直感考试，说不定会避开所有正确选项。
　　“我也有很多事情做不好。”纲吉看着古里炎真，笑了起来，“但是这些重要吗？”
　　小首领似乎并不认为他刚才说出口的那些事情有多丢人，他用坚定而又柔和的目光看着古里炎真，“挑选属下才需要检验对方是不是能干，交朋友又不需要。”
　　沢田纲吉和他的母亲一样，都是眉眼柔和的典型东方长相。而在笑起来的时候，也总是会露出他这个年龄该有的青涩稚气。
　　但是他的那双眼睛，像是蓄着最明亮的火焰与最耀眼的光芒，永不熄灭。让人在对视之后，总是不舍得移开目光。而他所说出的话，似乎也自带‘洗脑’buff，让人总是忍不住去相信……
　　古里炎真定定地盯着纲吉看了一会，“噗，”红发少年突然笑了起来，“哈哈哈，你怎么能够这么理直气壮地说出这么多丢人的事情啊。”
　　因为笑容而弯起眼睛的古里炎真，看起来不再像是刚才那样‘生人莫近’。
　　听到红发少年的这句话，站在他们身后的reborn几乎想要翻个白眼。
　　‘理直气壮地说出丢人的事情？’
　　reborn想到自己蠢学生的作风……以及神社里那群式神家长们的作风。
　　——别说是理直气壮了，在那群护犊子的式神们的支持之下，只怕是他甚至能够理不直，气也壮。也幸好沢田纲吉自己本身的性格在那里，不会在这种纵容之下长歪。
　　在古里炎真和沢田纲吉——顺带着纲吉怀里的reborn——走出温泉池的时候，小袖之手也已经缝补好了古里炎真的衣服。
　　但是因为小袖之手的外貌不太像人类，所以她并没有直接出现在古里炎真的面前，而是将古里炎真的校服交给了书翁，由他带到了少年们的面前。
　　书翁在带来校服的同时，也带来了惠比寿和桃花妖等人研制的伤药，一同交给小阴阳师大人。
　　“麻烦你们了，”纲吉接过书翁捧来的东西，道谢着，“不然我还真不知道应该怎么办。”
　　虽然阴阳师和式神们总是一体的，也有很多阴阳师将式神当成自己的工具或是附庸。
　　但是对于沢田纲吉来说，小阴阳师大人无论是在战斗之中还是在平时的日常生活中，都会将式神们当作与自己平等的同伴。
　　无论是赞扬还是致谢的时候，都非常认真。
　　“库洛姆她还没有回来吗？”纲吉将古里炎真的校服放好，又一边拧开伤药的瓷瓶，一边问书翁。
　　“还没有，纲吉大人。”
　　听到书翁这么说，纲吉微微皱了皱眉。小首领看了一眼房间内的钟表，低声说，“都已经这么晚了……还是麻烦千种和犬他们出门去找一下库洛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