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雄失格(273)
织田作冗长的过道上走,左侧是墙,每走过几步就能看见一个画框,里面贴着放大的相片,画框下还挂了小牌子。
“他们都是从我校走出去的优秀毕业生。”老师介绍时也与有荣焉,“譬如我们刚看过的这位,就是06年上任的内阁大臣。”
织田作感叹:“真厉害啊。”
他一路上看见许多人,头衔各不一样,有艺术家有政府官员,竟然还有运动员奥林匹克选手等等,职业五花八门,成功的商人也不少,说起这些优秀的学生,老师就能“呱呱呱呱呱”说个不停,他应该是真的很爱崇明中学,更爱从这里走出去的学生。
走着走着,一阵音符从渺远处传来,钻入他的耳朵里,织田作的音乐鉴赏水平并不高,问他知名音乐家只知道莫扎特,但有人说过音乐是全人类共同的语言,好的音乐能够打动人心,他纵使只能说出“好听”,却也不油放慢脚步,伫足听音乐。
不知是他,带领他走的教职员工都是如此。
“应该是井伏老师在拉小提琴。”他十分陶醉,听了一会儿才小声跟织田作讲,恰巧这时音乐声断了。
“井伏老师?”织田作犹豫了一下。
“你知道?”
“刚才来的时候碰见了,他说自己是美术老师。”
“是的,准确说是主攻美术。”教员解释,“艺术都是共通的,井伏老师不仅是优秀的画家,在音乐上也造诣颇深,听说他还是优秀的评论家。”教员显然对这位老师崇敬非常,一个劲个地说他,说他点评过舞蹈剧、音乐剧,写出来的稿子发人深省,甚至还怂恿织田作搜索看看,当事人熬不住,用手机即刻搜索井伏鳟二的大名,果然跳出来不少信息。
有说他是出色的新锐画家,作品才被拍出天价,又有说他是摄影家,拍摄的作品精妙绝伦,他又看了对方拍摄的作品,真的很棒。
到底怎么棒,他还是说不出,只是当他看见凑在一起的明艳花束,觉得眼睛直发痛,心脏砰砰砰地跳,花像是在燃烧,越烧越旺,连他的血液都沸腾起来了。
织田作想,他可能是被感动到了,起码也是被颤动了。
“平成年的艺术天才“,有人如是称呼,织田作才发现,这位多面手才出道三年啊。
[不世出的天才,出道就一鸣惊人。]
门被打开了,先前才见过的井伏老师走出来,跟了一连串叽叽喳喳的学生,他对学生是很温和的:“好了好了,该自由练习写生了,你们刚才说没意境,现在有了吧。”
略显瘦弱的男生跟他跟得最紧:“再来一曲吧。”身后的学生也在央求。
“板斋你不想听吗?”
织田作不由看被称作是板斋的女生,她长得非常漂亮,是盛气凌人的漂亮,人说相由心生,凡是看过就觉得盛气的,人往往不会自卑。
[崇明允许学生化妆吗?]织田作想,[啊,我记得他们在学生的穿着打扮上抓得并不严,听说甚至不用穿校服,只要学生能取得好成绩,什么都可以被容忍。]
但崇明的学生都愿意穿校服,这是他们骄傲的源泉。
“啊,当然。”板斋漫不经心的,“我当然想听。”
井伏看见了织田作与他面前的教员,先跟教员先生打招呼,后又对织田作笑容满面,他的笑容实在是太热切了,根本不像是对偶遇一次的人,而是久别重逢的老友,奇怪的是,织田作对他的印象也很不错,故不认为井伏的态度奇怪。
“又见面了。”他招呼着,“我们真有缘分啊。”
“啊、啊。”织田作说,“可能是学校太小了吧。”
“不,不是这样。”男人摇摇头说,“缘由天定,人与人之间的相遇都是早注定好的,你看蝴蝶在非洲煽动翅膀最后可能会引起亚马逊一场暴风,万事之间的联系浅薄得以肉眼看不出来,冥冥之中却有根细细的线绕在一起。”
[啊,听起来好深奥,是说蝴蝶改变命运吗?]他又想,[可能艺术家都这么说话的?]
”好吧,以上那些都是不知所云并且没什么根据的。”井伏又愉快地宣布,“我只是一个单纯怀有信仰并且认同命运的人,所以我们的相遇一定是安排好的。”他说,“我对你的感官很好,下次来我的画室做模特怎么样,先生你的身材非常好哦。”
“模特。”他只对最后的邀请提出疑问,“是能穿衣服的还是不能穿衣服的。”
[等等等等!]教员大惊,[为什么话题跳转到穿不穿衣服上了。]
“半裸可以吗?”教员想不到的是,井伏很认真地回应。
“啊,半裸的话应该可以。”织田作说,“全裸的话应该会很冷吧?不过现在是夏天。”
“从艺术角度来说当然是全裸更好,但我只是社团的负责人,不是美术学院的教授,下面的学生也不能单纯以艺术的眼光看待人体,为了不扰乱年轻男女的思想,裸上半身就行了。”
“老师老师老师!”
“我对艺术是真诚的!”
崇明的学生教养很好,没有打断他们的对话,但在说到少年人懵懂的春心时,却不得不为自己辩驳,井伏把他们打发走了,尤其是最靠近他名为东海的瘦弱年轻人,费了好大劲才把他塞回教室里,他又问:“板斋,你没事吧。”
“哎?”板斋愣住了。
“你看上去很没有精神。”井伏关照道。
“不……我没事,只是睡眠不足。”
“那还不知名的同僚先生,我就先回去上课了。”他对织田作说,“记得我的邀约。”
“啊、啊。”
……
在学校逛了一天,津岛修治毫无发现,半夜时他给织田作发了条信息。
/到天台上。/
织田作才洗完澡,刚准备出门,第二条信息接踵而至。
/避开摄像头。/
随即发来校内布局图,是平面布局,点名了每一个摄像头地点。
[真方便啊。]他想,[已经把校园掌握在手中了。]
从教师住所到天台没有好路,他可以选择从楼梯上走,那样一定会被监控探头拍到,织田作干脆飞檐走壁,由外部围墙攀登上天台,对他来说不是难事。
他身手非常好。
到天台时津岛修治已经盘腿坐着等他了,他穿着整洁的校服,织田作则不同,穿了身体育老师才会穿的美津浓运动服。
津岛修治睁大眼睛说:“哎呀,织田作,你穿了什么啊。”
“美津浓。”他一五一十地说,“非常舒服,你要穿穿看吗?”
“不,我才不要。光看你穿得喜感的模样,就让我决定避开这套衣服了。”
“但你需要上体育课吧,体育课的话要换上运动服,它真的非常舒适,方便活动。”
有关运动服的辩论只进行了一小会儿,津岛修治正色道:“你看出这是哪里了吗?”
织田作以视线逡巡周围一圈说:“是死亡地点对吧。”他的记忆力就那样吧,不过出于职业训练,很难忘记与“死”相关的照片,一下子就把三人的死亡现场与这里对上号,“第二张照片出现了天台水箱的侧面,辨识度比较高,无意外的话就是这里。”
“宾果。”津岛修治打响指,“说对了。”
“你有什么发现?”
“很遗憾,并没有。”津岛修治说,“在你来之前我已经找遍了。”
“啊。”我说,“真可惜。”
“你用你前杀手的敏锐直觉帮我探查探查,看看这里有什么不一样的。”
“没什么不一样的,”织田作说,“没有血腥味,没有杀人残留,什么都发现不了。”
“真是的,那你的异能力,既然能看见未来不能看见过去吗?”
“我只能看见五秒内的未来而已。”织田作说,“而且在进入崇明中学后,我的异能一次都没发动过。”
“一次都没有?”津岛修治问。“是的。”
“以往会出现这种情况吗?”
“一般来说,是面临死亡威胁时才会发动,”他很少给人详细解释自己的异能力,过去也没有人问就是了,“我的异能力天衣无缝大多数情况下属于被动技能,生命受到威胁时才会发动,偶尔有例外,看见的也就是很平常的场景。”他说,“不过在结束上一份工作后,它发动的次数就变少了,可能我活在相对安全的环境中。”
“哎——”津岛修治说,“是说崇明中学很安全吗?”
“大概?”织田作也不确定。
“但我觉得不是哦。”津岛修治说,“从我进来时,就觉得这学校的气氛相当古怪。”
“古怪?”他说,“是因为这里的建筑物是战后遗留下来的吗?”
“不,当然不是这个缘故。”他说,“你的想法真有趣。”津岛修治又说,“具体我也不清楚。”
“那就麻烦了。”织田作陷入沉思。
“你今天过得怎么样?”津岛修治又问。
“还不错。”他一五一十地回答,“听见了很棒的曲子。”
“你去音乐教室了吗?”
“不,是在美术教室听的。”
“啊。”津岛修治的表情冷淡下来,“是井伏鳟二?”
“对。”织田作说,“你讨厌他吗?”
“为什么那么说。”
他诚恳地回答:“当我说起他的时候,你的表情就像是吃到了发馊的蟹肉并一大束西兰花,中午时就这样,你甚至还一言不发,让我以为你嗓子出了问题。”他说,“津岛你总是说个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