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有只东都狼(21)

　　还没等曹操回答，旁边窜出一人大喊，
　　“李子川，你不过是丧家之犬，丞相亲自请你是看得起你，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仲康，退下。”
　　极刚易折，李纪不会降，结果不出所料，曹操有些失望，
　　“当初将陛下接走，不过是怕吕布鲁莽伤及陛下罢了，将军何必挂怀。”
　　“孤接任丞相作为如何，将军腹中有数。今日情势，何须让孤把话挑明。”
　　“那你是在逼我。”
　　李纪将佩剑架于颈上，目光清澈，坦坦荡荡，
　　“自古君辱臣死，李某绝不和奸诈之辈相谋。”
　　“子川！”
　　吕布自从李纪来就目不转睛，猛听李纪要寻死，青筋暴起，目眦欲裂，撞开那两个亲卫，冲向曹操。城楼上一片混乱。
　　“快，保护明公！”
　　事发突然
　　李纪见激将成功，急突城根下，沿城壁而上，飞入城楼。
　　曹操旁边侍卫太多，杀不过去，李纪只来得及将吕布身侧众兵踢开，将吕布拎到空中。
　　大轻功展开，吕布只觉天旋地转，猛然摔地上，李纪落在不远处，附近斑驳血渍，身后有只雕翎箭直穿李纪胸膛。
　　“放箭，快放箭。”
　　城上也不知谁喊了句，只见铺天盖地的箭矢，冲着自己射来，破空声越来越近，吕布瞳孔一缩，反射性闭眼。
　　只听噗嗤几声，身上突然重了好多，吕布心跳猛顿，睁眼，眼泪却不由自主的流入两鬓里。
　　嘴唇哆嗦，却还想用手堵住顺着箭杆往外流的鲜血。
　　“你他妈平时挺精，干的什么傻事！被扎的……像个刺猬……”
　　如哽刺在喉，脑子一片空白，吕布说不下去了。
　　李纪皱皱眉，痛多了，没啥感觉。将插进右手的箭拔下来，摸摸吕布被打过的嘴角。
　　李纪的眸子是冷的，却藏了最暖的温度。对视间冰雪消融，让吕布想起那日夕阳下，与他纵马狂奔的将军。
　　李纪笑了，来的路上时刻惦记的人，就在自己身下护着，完完整整的。
　　“主公，别哭，去简地屯兵养卒，来日东山再起之时，主公夙愿可成。”
　　“某家鲁莽，是某家窝囊，子川唔……”
　　吕布哪听得进去，乱动着想挣脱捆绳，李纪从没见过他如此慌乱的样子。
　　吻里充斥着血腥的咸味，混着城门大开，铁蹄的踏声，吕布唯一一点希望也破灭了。
　　“其实和你一起死挺好的”
　　吕布像是冷静了，盯着铁骑看了会，突然看开了，棕褐虎目里只映着李纪担忧的模样。
　　“说什么傻话”
　　将包物什塞到吕布胸甲里，
　　李纪站了两次没站得起来，膝下一滩血涡，周围全是箭矢，走是走不出去了。
　　半跪着拽吕布衣领将人拽起来。
　　几乎是吼着，
　　“吕奉先，你给我听好了。你是我李子川的英雄，是万夫莫敌的吕布。”
　　“你要是认怂想死，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只听身侧一身虎啸，李纪使出浑身力气将人丢出老远。
　　“子川！”
　　吕布在地上滚了几圈都摔蒙了，周围雾蒙蒙的，隐隐见李纪摇晃站起，将最近军卒戳下马，翻身上马，冲向人堆。
　　“洛阳李子川在此，谁来送死！”
　　枪如雨点急下，血如泣珠散洒，雾里只见锋芒，
　　“不要……”
　　吕布看着心如刀绞，两臂发力，绑绳勒得出血，啪的一声，总算断了。
　　撸了绑绳，吕布刚想冲过去，身后突然马蹄轰动，有个枪杆拍来，吕布又跑了两步，瞳孔四散，轰然倒下，眼前模糊。
　　越打越无力，隐约看到周围无数长矛捅来，李纪闭了闭眼，眼前却空出好大一片地。
　　裤腿被拽住，李纪一惊，枪尖点指，发现是个小矬子。
　　小矬子将附近曹军打退，嘿嘿笑着，
　　“哥，我来救你了。撑住喽，弟弟带你杀出一条血路！”
　　“……李卫……你怎么……”
　　感觉身上窟窿漏风，冷的冻骨，李纪意识模糊，想让矬子走却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到极限了
　　嘴唇惨白，感觉力量渐渐流失，眼前一片暗影带星花，李纪杵着枪，慢慢闭上眼。
　　吕奉先
　　若有来世，万水千山，
　　你愿意陪我一起看么。
　　左手垂下，指尖缓缓滴血，矬子还自顾自说，
　　“哥啊，你都不知道我找你找的好苦。”
　　“等回去，咱不当兵了，咱哥俩一起娶个俊媳妇，生几个大胖小子。”
　　“去爹坟前磕个头，让他听一声爷爷。”
　　“弄七八亩地，养一群鸡鸭，咱们去山上打老虎，抓野兔，那小日子多舒坦啊”
　　“哥啊”
　　“哥”
　　“你怎么不说话啊”
　　“哥！”
　　“丞相，雾太大，吕布不知去向。”
　　手下部将来报，曹操在城门口，看着众军围着的李卫。
　　“投降吧，别再做困兽之斗。”
　　“你放屁，还我哥哥！”
　　矬子认准方向往曹操那儿冲，没想到曹军退出很远，将李卫关在城门外。
　　“来人，放箭！”
　　梆声一响，小矬子抡铁棍驳打雕翎，一边打一边喊，
　　“孙子们，有胆出来让你矬爹打个痛快！”
　　“当当当”
　　“当”
　　慢了一步，砰砰，中两箭，矬子哎呀一声，又中好几箭。
　　“哥诶，这毛毛杆咬人，好疼。”
　　矬子刚拔了腿上的箭，背后又中三四箭。
　　噗噗噗
　　等矬子跳到李纪身旁，已经和李纪身上箭有一拼了。
　　拽了拽李纪裤腿，矬子把插在发冠上箭矢抖落，擦擦脸上血渍，靠在枪边坐下。
　　“哥，我好累，棍怎么变重了。”
　　“哥，人家将军都有字，这个虎那个霸的多威风。爹娘死的早，长兄如父，你还没给我取个字呢。”
　　过了一会儿，又嚅嚅道，
　　“哥，我饿了”
　　“哥，你慢点走，黄泉路上，让弟弟陪你说说话也行啊。”
　　“……”
　　小矬子仰着头，冲李纪傻傻一笑。
　　“哥”
　　“天亮了”
　　浓雾散开，潼关上军旗烈烈，天上日月当空，恍恍白昼。
　　“元让，若有一日孤兵败至此，你会不会如李纪这般舍身护我？”
　　英雄末路，怎堪萧凉。
　　看乱簇堆里的两个身影，曹操颇有感触，
　　“孟德无需多想，若真有那日，我定万死不辞。”
　　曹操叹了口气，向后轻靠，夏侯惇浑身一僵，两臂小心翼翼的环上，静看奇景。

　　21.0

　　铺着黄绿绦的鸳鸯戏水，大红床上纱帘半掩，两具躯体缠绵交措，吕布睁大眼睛，对上他竖眸里的担忧，正如那日潼关城前……
　　荆棘满地，仿佛从百丈高空重重摔下。
　　砰一声，梦醒了，日高头顶。
　　喘息未平，已是满身大汗，后半脖子肿了，按上还疼，也不知谁打的，挺狠。
　　感觉手里有东西，展开一看，吕布怔了怔，被曹军搜走的红佩完整躺在手心，厚茧子蹭上去还温的。
　　晕之前的画面渐渐涌来，吕布锤了锤脑袋，攥着玉，抬头想喊人，喉咙干涩，发不出声。
　　林里静悄悄的，人影都没有，甲叶碰撞的哗啦声格外响，吕布踉跄着靠回树旁。
　　等娄青打猎回来，就看到这般颓废的吕布。似是想起那个红袍银甲将军，娄青眼眶红了，转头拿袖子擦擦泪，将章狍野鸡烤上。
　　不过一会儿功夫，有马鸣声渐近，吕布猛得抬头，恍惚见匹白马身后还跟了匹枣红马，是赵云奔树林来。
　　不是子川
　　失落？愧疚？后悔？痛苦？还是舍不得？也不知道什么心情，整个人都堵的难受。
　　“陛下”
　　“陛下”
　　“曹军将至，请陛下移驾。”
　　耳边传来赵云急呼声，吕布回神，拳头打过去被赵云闪开。
　　“陛下是我，赵云。”
　　“为什么，不救他。”
　　看口型，赵云沉默，当时那种情况，李纪挡住铁骑却也撑不了多久，
　　大军在后，外有伏兵，单骑救一人还行，若是二人，苦战之下，怕都要栽到潼关。
　　见赵云不答，只递水囊来。吕布无声苦笑，嗓音润过后哑而沉。
　　“我曾嘲群雄无能，自以为战遍天下无敌手，便能成就霸业，与他同享大统，守这江山为限，却没想到。”
　　吕布摩挲着玉佩，久久无言，
　　“这不是陛下的错……”
　　赵云将枣红马牵过，目光坚定，吕布微怔，遂而嘁道。
　　“陛下？大唐都被灭了，还叫什么陛下。”
　　“没了李纪的大唐，是什么大唐。”
　　吕布上马，眼看天外，神色离离，赵云急道，
　　“那怎行！陛下不可因李纪一人”
　　赵云犹豫着住口，还欲说什么，娄青在旁拐了拐耳语两句，赵云表情微动，翻身上马，行礼赔罪。
　　“这两日，从酒泉佯败至宣威，子川命我二人一直败出汪陶，与主公去找马腾。”
　　“他倒安排的明白……”
　　虽是大败，队伍并不散乱，步声齐整，斗大帅旗旁，依旧飘扬着李字将旗。
　　见马腾说明情况，马腾大恸，正逢马腾与羌部的仗打完，羌族首领来降。
　　晚宴落座，本来大胜该热热闹闹，现在沉默半天没人吱声，篝火燃燃，马腾举樽朝天。
　　“李兄弟全忠全义，有骨气，寿成砍柴出身，不懂什么诗歌以赋，但这半军之粮的情义，我定加倍报之。这第一杯酒，我敬李兄弟。”
　　说完横臂洒酒于地，众人肃容，亦敬于地，祭奠亡灵。
　　气氛有所缓解，上酒席，独吕布一人，闷头灌酒，赵云想拦被貂蝉和马腾拉住。
　　等大醉被亲卫扶进帐，坐床沿呆了一会儿，突然想起李纪死前给的物什。
　　手腕被上了白药，药力还在使不出劲。
　　急着从怀里掏来，结果掉地上，滚了两圈，吕布跳下床，拍了拍沾的土渣，连解三层绢布，手却开始发抖，
　　里面没有书信，也不是值钱家当，只静静堆着几块果脯，烛光下，橙黄皱巴的皮上还带些白白糖霜。
　　麻木的往嘴里塞了李子，还咽不下去，酸甜四散，呆坐地上，似哭似笑，连咬碎果核都不知。
　　“李子川”
　　“你可把某家害惨了。”
　　碎核混杂着苦味，硌得心尖疼。
　　雍州 潼关 守将府
　　“报，门外于道人求见。”
　　“让他进来。”
　　屋里苦药味重，一饮而尽，苦的头更疼，宛如铁器锤过，曹操皱眉，挥手让侍女退下，黄袍道人进来噗通下跪连连磕头。
　　“丞相，小道以祖师亲传真火连烧三日，那妖人形容依旧，怕是有怨气附体，小道道术穷尽，不能渡他轮回，请丞相另请高明。”
　　“怨气附体？”
　　半倚座上，曹操狭眼聚暗光，漫不经心道，
　　“道长尽请做法，财帛之事定不会屈了尊家。”
　　“决不图丞相钱财，小道学艺不精，求丞相责罚。”
　　眼见黄袍道人面若惶恐，不像说假，吵的甚烦，让左右将黄袍道人拉下去，有人来报，门外有白袍仙长求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