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念秋清醒了些，撑着床坐起了身，眯着眼睛含糊道：“还好，怎么了？”
　　梁成叹了口气：“庄文晓说你老毛病又犯了，要休一个礼拜。”
　　别说一个礼拜，照现在的分化情况，搞不好要休半个月。
　　顾念秋不想惹他不高兴，只“嗯”了一声：“我会准时开工的。”
　　梁成道：“我不是要逼你开工……算了。你最近跟奕铭怎么回事？他那边怎么突然转变态度了，是不是真的有跟你合作的意思？”
　　顾念秋昨天大早就睡了，哪知道奕铭那小孩儿又干了什么事，道：“没有啊，不知道。”
　　梁成：“……”
　　“你自己上网看，”梁成说，“《无疆》的剧本我今天发你邮箱，明天跟何导一起吃个饭。不开工，吃个饭总可以吧？就在你家楼下的那家店，全当赏我个脸。”
　　顾念秋最近真是怕了他了，梁老板说什么，他便应什么，乖得梁成很不习惯，挂电话前又交代了好几遍。
　　他又靠着床头柜眯了好一会，等到睡意醒了，才终于拿起手机，上去看了一眼奕铭的小动作。
　　热搜一二三四五里面，全部都带着他们两的名字。
　　顾念秋：“……”
　　他揉着眉心，飞快地挨个看了下来，然后关闭SNS，甚至懒得去庄文晓的轰炸。
　　他又想起了杜医生昨天的那番话。
　　很好，也许奕铭就是医生口中“表面上温柔绅士，其实占有欲爆棚”型的alpha。
　　这还只相亲第一次。
　　顾念秋真是一点不习惯这种年轻的、表现欲极强的对象，他总是更倾向于温和、包容、比他年长的omega，待在一起的时候能让他很放松，而不是绷紧身体保持警惕。
　　他叹了口气，打开微信，却见奕铭给他发了一条微信：
　　“抱歉，希望没有冒犯到你[微笑]。”
　　再上一条，是那条没有得到回复“身体好些了吗？”
　　顾念秋微微一愣，想起来这人昨天给他发微信，估计就是想咨询他的意见。
　　他那时刚挂上点滴，昏昏欲睡，看了一眼就放下了。
　　好吧。顾念秋自觉有些理亏，回了一条：“下次可以直接联系我的经纪人。”
　　第6章：酒局
　　奕铭没有回，大约已经被轰炸到不敢开机。
　　顾念秋这段时间手机也用得少了，外面再怎么吵翻了天，与他这个宅在家里的病人也无大关系，奕铭不回，他甚至没有太往心里去，开始看梁成发给他的《无疆》剧本。
　　这是网络小说改编的剧本，原作者笔风大气，文字功底极强，洋洋洒洒一百万多字，描绘了一个恢宏的古代背景的故事。
　　背景里的ABO对应契人、常人和契子，契子数量稀少，向来作为权贵的内宅玩物，一生遭到限制和囚禁，主角胡恬作为契子，幼时颠沛流，几次死里逃生，初次分化时不小心暴露了身份，被卖给了将军府。
　　将军林暮寒最初把他当玩物，将他困在内宅几年，却慢慢生了情愫，以将军爱妾的身份，带他征战南北。胡恬展现出极为出色的军事能力，在一次围城之中唱空城计，独自攀上城墙，吓退敌方五万大军，从此一战成名，以此为起点，开始他波澜壮阔的一生，最后登顶成为第一任契子开国皇帝。
　　故事并无大新意，但作者文笔极好，以胡恬这个角色为视角，写尽了整个时代的风雨飘摇，大小角色刻画得栩栩如生，每一次悲欢离合都给下一个剧情埋下伏笔，读起来一气呵成。
　　小说是好小说，顾念秋早在连载时便关注已久，本以为会拍成电视剧，却没想卖了电影的剧本。
　　一百多万字，压缩在三个小时内的电影中，手里的剧本比小说原着薄了四分之三。
　　编剧做得很用心，把最精彩的部分完美保留了下来，但总让人觉得少了些什么。
　　如果是顾念秋本人来做决定，他不会接这种掐头去尾、快餐式的剧本。哪怕知道这是个必火的大制作。
　　好在里面的将军林暮寒下线得早，只有一半的戏份，也算是他跟梁成之间的一个妥协。
　　但顾念秋更担心的是自己的身体变化，再怎么说，这也是一个alpha角色。
　　晚上健身之后洗完澡，他站在镜子前，打量着里面正在被高烧不停锻造的身体。他本就没什么肌肉——因为体质的原因，不管怎么练，总是很难把肌肉塑造成自己想要的形状，最近一段时间便是如此，连苦练出来的那点肌肉也消失了，他修长的身体变得柔软、匀称，皮肤细腻，好像娇生惯养的出来的贵公子。
　　而他演绎过的银幕角色，大半都是高挑、冷漠又强大的alpha，或者像《玫瑰之夜》中的苏长青那样，风流肆意，敢爱敢恨的男性beta。
　　突如其来的分化对于他的事业来说，就像一颗定。时炸。弹。
　　顾念秋皱起眉，呼了一口滚烫的热气，裹紧浴袍，有些烦躁。
　　与何导的饭局，他提早了十几分钟到，还没有进门，便毫不意外地在走廊尽头的吸烟区里见到了奕铭。
　　这是他第一次看奕铭穿休闲装，不知道是不是为了贴近角色，他把头发扎了一个小马尾，带了耳钉，几乎没有化妆，远远看着，有点涉世未深的异域混血王子的味道。
　　他这个年纪，很多人还在念书，顾念秋心道。这个打扮倒更真实些。
　　他收回目光，推门准备进去，奕铭出声唤住了他：“秋哥，现在还早，抽一根么？”
　　顾念秋对红毯的事心有余悸，立在原地，没有过去，道：“我不抽烟。”
　　说罢，他没等那头再说什么，先进了包间。
　　双方经纪人都到齐了，对家见面，此时正客客气气地尬聊。顾念秋刚坐下，庄文晓道：“梁老板组的局，组在你家楼下，看来还是很心疼你。”
　　潜台词是奕铭不是他安排的，他什么都不知道。
　　顾念秋觉得有些好笑，跟奕铭的经纪人客套了几句。没多久，奕铭带着好几个人推门进来，为首的是何导，然后是小说的原作者，和一个助理模样的人。
　　一屋人互相认了个全，奕铭的座位被安排在了顾念秋身边。
　　身边人一坐下，顾念秋便绷紧了身体。
　　但奕铭出门前喷了特制的香水，身上带着淡淡的玫瑰香味，混杂着烟味，没有半点信息素的味道。
　　顾念秋警惕地闻了一会，忍不住偏头去看他。
　　恰好奕铭正在看他，两人的目光对视，奕铭冲他笑了一下，眼睛弯起来，有些不好意思的模样，问：“是有烟味吗？”
　　顾念秋还没回答，主座的何导打量着他们已经笑起来，道：“都是合作过几次的老熟人了，我就敞开天窗说亮话，目前林慕寒和岑眠这两个角色，有很多人想接，但我最属意你们两。”
　　“念秋，你不必说，林慕寒这个角色太适合你了，跟你过往的银幕形象匹配度也很高。小铭的形象很合适，实力也有，我很期待。”
　　何导向来是急性子，还没上菜便口直心快，“你们两位什么态度？”
　　顾念秋看庄文晓，庄文晓闭嘴不说话，一副任由您选的表情。
　　奕铭坦然道：“何导能看上我已经很荣幸了。有机会希望能够参加岑眠的试镜。”
　　何导转头看顾念秋。他们俩合作了不下三部电影，老熟人中的老熟人，顾念秋直接了当地问了一句：“是什么时候开机？”
　　助理道：“下个月。”
　　这么快。
　　医生说初次分化的综合症会持续一个月到半年左右的时间，头一个月最难受，他已经熬过了前二十几天，却依然没有缓和的兆头。
　　庄文晓有些担忧地看了他一眼，顾念秋沉默了几秒，然后客气地笑笑，道：“那就感谢何哥提携我了，有机会也让我试试镜。”
　　还没吃上饭，今天的目的已经达成。一桌子喜气洋洋，吃得很热闹。
　　顾念秋中途离开包间，去洗手间洗了一把冷水脸。镜子里的他脸颊发红，用手背去贴的时候滚烫滚烫，烧得骨头里都在疼。他拆了颗药出来，想就着龙头里的自来水咽下去，一只手突然伸过来，关掉了水龙头，递给他一个保温杯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