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我(15)
迟扬没听清:“什么?”
何弈却已经收回了搭在他小臂上的手,清晰却没头没尾地重复道:“我说,你就叫我哥哥吧。”
迟扬似乎愣了一下,几秒后才意味深长地笑起来,答应道:“好啊。”
“不过……”他笑着说,“哥哥,刚才你问我为什么对你这么好,其实还有一种解释……”
“什么?”
迟扬的手还搂着他的肩,横着伤疤的小臂随意搭下来,放在他腿上,线条流畅又有力,像他的话音一样,带着与生俱来的侵略性:“你知道这种每天带早饭、报备行程,还收留你住在家里的行为,在他们正常人眼里叫什么吗?”
“叫求偶,是我在追你。”
何弈平静地听完他这番话,直到“求偶”二字猝然出现,才略微皱起了好看的眉毛:“那你是吗?”
“你说呢,”迟扬没有回答,搭在他腿上的手抬起来,随手摸了一把他的头发,站起身,“睡觉吧,天都要亮了。”
如果这个时候何弈回头看他一眼,就会发现迟扬的眼神出奇认真——是狼注视猎物的那种认真。
可惜何弈没有,只是轻轻地“嗯”了一声,礼貌地说:“你也早点睡。”
迟扬这样模棱两可、暧昧又给足人余地的态度,其实放在社交场合,是很能让人心动的。如果对面换一个人,也许这时候已经被他带偏,主动缠上来不让他走了。
但何弈却不是一般人。
甚至被他环抱着,贴在耳边说这些话的时候,这个惯常温和的少年也没有表现出一丝一毫反常,甚至正如迟扬感觉到的那样,连心跳都如常平静。
唯一能称得上波动的情绪,也只是在久久注视着迟扬那道伤疤时,眼底浮现的些许悲哀。
那不是心疼,也不是怜悯,如果非要说的话,似乎只能算作“兔死狐悲”。
迟扬替他关了灯,转身上楼,回自己的房间。
何弈自始至终平稳的心跳像一口钟,滴滴答答地敲在他心里,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显出不露声色、也仿佛永远不能被撼动的平静。
直到这时候他才意识到,自己那些一点就通的**天赋,或是善于把控暧昧、让人不由自主贴近他的能力,其实都是流于表面、最不堪也最廉价的东西。
他可以用这些东西在同样廉价的社交场合混得风生水起,却不可能靠它们应对更深的感情——比如现在他对何弈抱有复杂想法。
想将他据为己有,又不敢冲动冒进。
“怎么办呢,”他低头注视着黑暗的客厅,自言自语般轻轻说道,“可我也只会这些。”
囫囵不过两三个小时,何弈又很快被生物钟弄醒了。
他没有赖床或是睡回笼觉的习惯,醒了就会起来——这几个小时里没有做梦,已经称得上可遇不可求的好觉。
深秋过半,天亮已经很晚,这个时候不到六点,还是灰蒙蒙的,挑高的客厅安静温暖,令人舒心。何弈坐起来,大致整理好衬衫衣领,套上睡前脱下的薄毛衣,外套还放在一旁,留到临出门前再穿。
以往他在迟扬家醒来后,会先回一趟学校寝室洗澡,换一身衣服,然后顺便叫他原本的室友起床。
但是今天他还得在这里待一会儿,等迟扬起来了一起去学校。
想到这里的时候,他像是想起了什么有意思的事,眼角略微一弯,又很快恢复了平静。
他开了一盏副厅的灯,很快洗漱完,顺路去厨房倒了杯水,喝完以后洗了杯子,又放回原处。
做完这些他回到沙发上,拿过前一天没有看完的书,借着身后温暖的灯光,低头慢慢地翻看。
等到迟扬好不容易把自己从床上撕下来,迷迷糊糊地一边套衣服一边打算下楼洗漱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场景。
何弈侧对着他,端坐在沙发上,脊背挺直,从他的角度能看到轮廓流畅好看的侧脸,还有那截白皙的后颈上,几块突起的骨头。
天已经亮了,何弈身后的灯光也显得可有可无,隐约在那整齐的黑发上落下一层微光——这个人静下心来读书的时候,似乎连周边的空气都变得平静而沉稳,书卷气迎面拂来,居然奇异地抚平了他烦躁的起床气。
“早上好,”何弈很快注意到他,“但是也不早了,快一点,我不太想迟到。”
见迟扬杵在那里没有反应,他又抬起头,眼角挑着一点熟悉的调侃:“如果我迟到的话,班主任肯定不会管,但那些‘勤勤恳恳还考不过我’的同班同学会有意见。”
“等我十分钟,”迟扬随手抓了抓睡乱的头发,补了一句,“早上好。”
作者有话说:
想要评论和海星ovo
第13章 吃醋
十分钟后他们站在小区门口的早餐店前,面面相觑。
“什么都可以,”何弈说,“我自己付钱,不用麻烦你了。”
迟扬只听前半句,点完自己那份,又随手指了几样据他观察何弈喜欢的,打开手机扫付款码:“老板,一起。”
他今天难得没穿卫衣,换了件连帽的浅色外套,敞着拉链,在北方这个季节头铁得匪夷所思,与何弈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但是何弈从他手里接过早饭的时候,冰冷的手指偶然碰到他的手,却还是温热的。
不光是迟扬,这么跟人一起慢慢悠悠走去学校的体验,对何弈来说也是平生第一次。
这个点行人不多,但毕竟是在学区,离学校越来越近,和他们年龄相仿的学生也逐渐多起来。
不知是不是错觉,何弈总觉得跟身边这个人走在一起的时候,身边试探打量的目光似乎变多了。
“她们是不是在看你……”他斟酌良久,咽下最后一口豆奶,还是问了一句。
迟扬低头看手机,浑然不在意路人的眼光,闻言看了他一眼:“吃醋了?”
他问这话的时候,语气自然得一如往常,何弈平静的反应也一如往常,不置可否地沉默下来。
就在迟扬以为他要让这个话题在沉默中消亡的时候,他却突然停下脚步,将手里喝空的豆奶袋放进了垃圾箱,一边问道:“其实我上一次就想问……吃醋是什么意思?”
迟扬挑眉,认为这个词贯穿古今,应该不算在超时代热词的范围里,惊讶地反问:“你不知道?”
“听说过,”何弈如实回答,“偶然在电视剧里听到过,但我还是不能理解。”
迟扬转过身,在他面前停下来,表情复杂:“……真的假的,连这都不知道?”
但很快他眼神里的戏谑就缓缓沉下来,换成了一种更为凝重的东西——他突然意识到,何弈不能理解吃醋为何物,或者对种种亲密的试探都毫无防备又波澜不惊的情况,从某种意义上讲,和自己是有相同之处的。
就像几年前他刚从孤儿院里被人接出来的时候,长期畸形的社交关系突然变得正常有序起来,他人的善意也让他一度难以理解,还因此作弄走了好几个保姆。
在黑暗里挣扎得久了,就无法理解光落下来的样子。
他保持着双手插兜的姿势,低头注视何弈,眼底复杂的情绪一闪而过,很快换上如常混不吝的笑意:“我想把你关起来,一直待在你身边,如果有人想要越过我来和你说话,我会很不爽——这就是吃醋。”
他解释得丝毫不生动形象,掺杂了大量私心,甚至有些偷换概念的意思,但何弈听得很认真,就像消化一道陌生数学题一样,垂下视线,思索片刻才开口:“那我不吃醋。”
“嗯?”
“如果有人想和你说话的话,我不会介意,”他平静地说,“那是你的自由。”
也是意料之中的答案,按理说聊到这里,这个话题也该结束了。但迟扬却低低地笑了一下,倾身贴近他,揣在衣袋里的手伸出来,抚了一下何弈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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