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灯新湾(76)
作者:藤花琅
时间:2021-02-28 09:28
标签:HE 破镜重圆 年上
为什么要让宋珩也跟着难过呢?
西宁的二月份,天黑是在七点左右,黄昏的光愈发得暗了,宋珩脚踩在脚下的碎石上碾着,忽然说:“不知道你会不会看到这封信,或许你看到的时候,我已经死了。”
辛宛茫然地看向他,不懂他这句话的意思,又听见他继续说。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有时候我会想,如果当时没有起兴追求你,对我们而言是不是会更好。”
难以言喻的熟悉感漫进心里,辛宛迟钝地想是这是什么,他想阻止宋珩继续说下去,但无能为力。
“当时追求你,是因为你长得很好看,青春期的虚荣心让我认为和你在一起会很有面子,但感情或许是有保质期的,脸总会看厌,我知道你只是不爱说话,但对人总是很好,我不想再骗你,我该对你说次真话,你不要一直记着我,忘了我吧,我不值得你喜欢。”
宋珩说得很慢,似乎那些文字已经在脑中循环过千万遍,忽然看向了他,笑了笑:“这是他给我的遗书。”
辛宛手猛地攥紧了,身体剧烈地发抖,睫毛也在颤。眼眶发热,张了张嘴没能说出话来,眼泪反而下来了,无声地哭,像在承受莫大的苦难。
宋珩像是没有看到他的眼泪,像在聊天,问:“你说,他是不是挺狠的?”
在那一眼里,辛宛清晰地感知到自己无法隐瞒,筑建起来的假象并不顽固,甚至不够掩人耳目,他的喉咙里像是堵了什么,声音哑得要命,只是念他的名字:“宋珩……”
“我挺恨他的,”宋珩自顾自地说了下去,“追人的时候只知道往前冲,不顾及别人的感受,谈恋爱的时候既然打算要骗我,却又要规划未来的事情,分手的时候没有给任何商讨的余地,甚至不见我一面,让我觉得我一无是处,是个谁都保护不了的废物。”
不是的,不是的,你不是废物,废物的该是我。辛宛想这么说,但说不出话,仍是在哭,他痛恨自己总是在哭的眼睛。
他甚至在幻想这是场梦,梦醒他在一一年的学校门口,奋不顾身地拉开车门,在漫天大雪里抱住他,说我们和好吧,他一定会这么做。但这不是梦。
“我最恨他的地方,”宋珩看着地平线,“是他明明什么都想起来了,却自以为是地瞒着所有人。”
辛宛眼眶红得厉害,就那么看着他,眼泪还在朝下掉,宋珩俯身离近了些,指腹揩了揩他的脸颊,又看着他的眼睛,轻声问:“辛宛,这些你全都记得,是吗?”
作者有话说:看见过几次有人问我能不能出版的问题,这个不在我,看的人多可能有机会吧,这本机会不太大应该,不过也没啥事,写完对我来说就已经很了不起了,出不出都不会对我有影响。
遗书是宋珩在前天看到的,这点后面会提,怕有人误会,提前知会声,前文也提到过,指路C26。
我好爱我这俩儿子T T 55555
第61章
宋珩垂眼看他的眼泪。
辛宛总在他面前哭,第一次见到他那天是毛毛雨,雨水在他脸上是湿的,表白也流了眼泪,七月份从医院接回他,在漱月里睡觉时梦里也在哭。哪里来的这么多泪水呢?一一年的那个冬天,他把那天记得很清楚——天色很昏暗,没有月亮,辛宛穿着件牛仔蓝外套,脸颊冻得泛红,吹着烤地瓜上面的热气时在笑,眼睛都是弯的,和大爷说“没关系”。
那么爱哭的一个人,为什么当时要笑?
如果辛宛也和他一样难过,只要流一滴泪,宋珩知道自己还是会下车,去问他分手的原因,去接吻。那时的他也是二十岁,他有莽撞和固执的理由,他没有那么做,而是选择离开。
拉脊山的风在吹,吹进黄昏的落日里,风也折射出色彩来,眼泪似乎是擦不干净的,还在往下流,宋珩伸手摩挲了会儿,又收回了手,指腹还是湿的。
“下山吧,天该黑了。”他没有再多看,而是转过了身。
背后传来了脚步声,辛宛没有再拉他的袖子,也没有喊累,他的呼吸还没有顺过来,仍是在抽泣,光把他们的影子重叠在一起,像一个拥抱。
回宾馆坐的是出租车,司机是浙江人,路上在大嗓门地和家里人聊天,什么都听不懂,宋珩找他要了抽纸,又递给辛宛,他的声音还带着鼻音,说:“没哭了。”
的确没有哭了。宋珩看向窗外,只觉得今天落日很红。
宾馆的名字叫翠丽宾馆,一一年的时候价格只要九十块一晚,现在已经要一百五了。老板娘没有再涂呛人的指甲油,她穿着件茶色棉裙,在抱着小儿子记账,倒是多留心了辛宛两眼,盯着他红了的眼睛。
他们沿着楼梯走上去,打开房间门时,外面天色已经黑透了,只有挂在树上的彩灯在亮,灯亮开,床上还是早晨布满褶皱的痕迹,宋珩坐在了床边,抬眼看辛宛:“我打电话订餐,要吃什么?”
“我……”辛宛站在墙边,半张脸埋在围巾里,“我都行。”
宋珩于是点了附近沙县的两份小面,一份汤,又按开了床头灯,这个房间显得太亮堂了,什么都藏不住。余光里能看到辛宛,还是维持着原姿势,手背在身后,像是罚站,他摸出了烟盒,看到里面还剩两根香烟,“咔哒”一声,打火机窜出蓝色的焰光,宋珩没有顾忌其他,似乎只是当他不存在,自顾自地抽烟,房间里又是烟草的苦味,他又看见辛宛动了动,很慢地朝他走过来,站在他面前。
“你之前说要教我抽烟,”他声音很低,“你还没教我。”
宋珩把滤嘴那头递过去,声音听不出情绪:“张嘴。”
辛宛没抽过烟,唯一一次接触是偷拿他的烟蒂,当时太匆忙,也来不及品咂出什么滋味,这次的不一样,他凑近咬住了滤嘴,吸了口,立马呛得咳嗽出声,听见按灭烟头的声音,宋珩说:“别学了。”
“……之前高中的时候也有人抽烟,我们班有,他们是因为觉得酷才会抽,他们总是抽得很开心,几个人聚在一起,”辛宛缓过劲来,还是站在他面前,眼眶是咳出的红,“但你抽烟的时候,我总会觉得你在伤心和难过。是因为我吗?”
“你还在乎我伤心还是不伤心啊。”宋珩笑起来,语气很散漫。
“我在乎的,”辛宛回应得很快,身体在轻微发抖,总觉得又要哭了,但没有,他声线不稳,“我想让你开心,想保护你,想让你别记挂着我,想让你开始新的生活,你那么好……”
外面树上挂着的彩灯球在闪烁,宋珩的笑意又散了,近乎是冷淡地看着他:“既然想让我开始新的生活。那你就不该再出现,也不该来找上我。”
“对不起,”辛宛抓住了他的右手,攥得很紧,“对不起,你别生气。”
宋珩抽出了手,手指拢在他的脖颈处,大拇指指腹摩挲着大动脉跳动的地方,隔着薄薄的皮肉,能感受到鲜活,随着每次哽咽而加速,他轻声说:“我们认识几年了?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我才十七岁,我认识了你六年,我以为我足够熟悉你了,你连打个针都不敢看,怎么敢去自杀的?”
辛宛睫毛在颤:“我没有别的方法了……”
“你的遗书只是署名给我,如果你死了,有朝一日我还是会看到,”宋珩手不自觉地用力,压抑着声音,又忽然笑起来,“你要我替你疼,是吗?”
“不是,不是,”辛宛想抱住他,但是眼前看不清,又在哭了,“我不想让你疼。”
宋珩扣住了他的后脑勺,近乎粗鲁地吻住他,力度很重地咬他的嘴唇,手指穿进发间,把他按在床上。床单褶皱的痕迹更深了,辛宛从来没觉得亲吻是这么难过的事情,他抱着宋珩,尝到了铁锈味,也尝到了氧气缺失的难捱,围巾解开了,摔在地面上没有任何声响,扎头发用的黑色小皮筋也不知道掉到哪里,宋珩松开他时呼吸不稳,看见辛宛潮红的脸,又看见他散开的黑色头发,眼神里都是悲哀,在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