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饮(107)
顾执心烦意乱,没兴趣陪他听八卦,心只好不在焉的问:“谁?”
“江初他妈妈。”许景说:“在老班办公室不知道说什么,一个劲的哭。”
顾执有一瞬间的表情有些古怪,但很快就恢复了正常,不等他开口问,就听见许景说:“好像是说家里老人去世了还是什么的,所以我估计,江初就是为这个请假的。”
许景从办公室被某老师训完正好看到了他说的那一幕,作为唯一能看出顾执情绪不对劲的人,他一回教室便迫不及待的把自己看到的跟顾执说了。
他自顾自地猜想是因为什么事,等抬起头的时候才发现顾执已经大步朝办公楼那边跑去了,过楼道转角的时候,撞到正好下楼的老师,教案被他撞的散了一地他都没回头,眨眼间便没了身影。
但当他一口气跑到贺雯办公室门口的时候,却蓦然停了下来,他想闯进去,却不知道冒失的进去之后该说什么。
于是他就这么站在门口,撑着膝盖大口喘气。
从办公室内传出的断断续续的抽泣声里,顾执听了个大概。他浑身的血液仿佛在那一瞬间被抽干,手脚无端的发软,浑身都变的麻木起来,就像是被可怕的梦魇缠住了周身。
他呆呆地立在盛夏的凉风里,望着远处灰白色的云不断地破碎又重组,一切被笼罩上一层阴郁的气息,远远的天边好像有一道雷光从云层里闪过,他的心里没来由的骤然一痛,好像有什么东西和天上的云一样,悄悄的在疏散。
周围人的声音变的模糊起来,取而代之的是这年盛夏里最大的一场暴雨。
作者有话说:
预告下,接下来几章可能引起不适,相信我,很快就会过去的!
第72章 毕业
其实有那么一瞬间,顾执是想冲进雨里的,但被跟上来的许景拉了一把。
他有些错愕:“不就是请个假,怎么还搞得跟生离死别一样干嘛呀?”他拍了拍顾执的后背像是安慰,可是当他说完生离死别,却看见顾执的瞳孔倏的收紧,几乎就在同时,顾执眼眶周围浸湿了一圈,他绷着神经仰头看了一眼瓢泼的雨柱,才让它没有像头顶上空的雨那样落下。
“手机借我一下。”
“什么?”
许景迟疑片刻立马从口袋里翻出手机递给他,他没见过顾执这样,所以木讷的照着顾执说的话去做。
顾执努力压抑着呼吸,喉间不自觉得滚动了一下,沉默了片刻后,翻开了手机里的新闻头条。
许景觉得自己可能产生了幻觉。
因为下一秒,那股在顾执身上紧绷的力量,在点开手机的瞬间坍塌成一座废墟。
许景好奇的伸长脖子去看,只看到热点新闻里好几条都在发布着同一件事,好像是某个地区突发地震,造成死亡和失踪的人数已经上百。
许景一时之间没明白这些新闻跟顾执有什么关系,想开口问的时候,听见顾执说:“江初外婆家就在这里。”
“......”
“什么?怎么这么倒......”许景拧着眉,抓了一下后脑勺,“倒霉”两个字卡在嘴边。
顾执低下了头,短暂的思考过后,重新抬起头坚定的说:“我去看一看。”
“你疯了啊,哪有车去得了?”许景从他手上夺回手机,迅速的找到江初的手机号,几乎是抱着微乎其微的希望拨过去的,然而,预料中的无人接听。
也不知道这算不算好事,许景说:“通信没断,说明没事,你别冲动。”
顾执没说话,就那么站在门口。
他看见顾执垂在两侧的手不自觉的收紧,拇指的指甲死死的嵌进关节里,手指蜷在一起微微发着抖,他忍不住拽着拽顾执的衣袖,静默了好久才说:“先回去上课。”
此时铃声乍然响起,顾执恍若失了魂魄,他被许景推进教室,而后就一直处于放空的状态里。
好几次有人过来跟他说话,他都趴在座位上出神,最后还是许景以他生病了为由,勉强搪塞过去。
*
顾执翻开手机购票软件,如许景所言,所有的交通都被封了,只有物资医疗队才能去。
他像个无头苍蝇,跑去了车站,被当面告知无法通行的时候才真实的感觉到他所有不切实际的幻想都被打回了原形。
顾执在车站口茫然的望着来往的人群,过了好一会儿,又匆忙打了车去江初家。
许景说的那位在贺雯办公室哭的江初妈妈,其是江初后妈。
她跟江旭阳去过国外却过得并不舒服,因为生病的缘故,她在国外就闹过好几次,因为心情欠佳,江旭阳离开前两人还吵了一架,但她却怎么也没想到,这一吵就是天人永隔。
人都是这样的,活着的时候总是挑三拣四认为这也不好那也不对,好像事事都不如意,而真的分开了,又念起那些好的地方,赵琳就是这样,她跟江旭阳吵的时候巴不得他去死,但被告知江旭阳死亡的那一刻,又无比后悔自己曾那样想过。
也许是她失去了可以吵闹的对象,也许也是跟顾执一样只能隔着新闻动态猜测,所以当她看见顾执的时候,不顾形象地大哭起来。
顾执站在门口看着她疲惫的样子,有点呆滞,良久才颤颤巍巍的开口问她有没有江初的消息。
从顾执的神情,她大概猜出了对方的身份。
“没有。”赵琳哽咽着摇头:“那边只找到他爸和他外婆。”
再多的消息,她也不知道,她也在等。
顾执回到学校的时候已经快七点了,宿舍区一片漆黑,知行楼却灯火通明,学校的晚自习和往常一样宁静,这世界上某一个地方正在经历着怎样的痛苦,谁还在挣扎,仿佛都与它无关。
从前顾执总觉得自己可以把身边所有的事情都完成的很好,把学习和生活排成一个坐标轴,纵向横向都能井井有条的解决,然而到了现在他不得不承认,他构筑的生活少了个人,所有的轴都乱了套。
流光一瞬,华表千年。
那天下午的不欢而散成了他们少年时期最后的告别。
*
这一年的高考来的特别快,几场雷阵雨过后,六月就悄然降临,当初那些传闻才过去两个月,就仿佛成了陈年旧事,而这件事最终也没有对沈宸造成太大的影响,只不过从保送生成了普通的高考生,而他本人也相当争气,以超过分数线十多分的成绩被第一志愿录取,这件事在那年成了一中最传奇的事件之一。
后来他毕业离校,在毕业生舞台上讲叙自己四年的高中学习历程,尤其是最后一年自己的成长变化,好像从一个人变成了另一个人,他这样自嘲着,却只字未提过去的那些事,但他告诫学弟学妹,无论做什么都不要让自己留遗憾,一定要在最好的年纪去完成心中最大的梦想,在最理想的大学选择最喜欢的专业。
暑假如期而至,只不过再开学的时候高二(2班)的门牌被换成了高三(2班)被一起换走的还有那些少年的稚气,新生带着懵懂的兴奋替换了毕业班的狂欢。
新的毕业班又无缝衔接,快班从开学就陷入了一种的“你追我赶”的氛围,很长一段时间顾执都觉得自己要跟快班格格不入了。直到某一次贺雯拎着他说:“看来你是真的打算复读了,我听说你原先还想考南川大学摄影系,说实话你现在的成绩,连个二本都很勉强,你知不知道现在到底是什么时候了?”
不知道是不是贺雯的一番话点醒了他,那之后,他像是忽然开了窍,整个人在学习里进入了一种忘我的境界,日夜都抱着书本啃,而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在两次月考后,爬上了班级前十。
他这种过山车似的分数,吊着各科的老师心脏也跟着大起大落,高三以来,基本上都被考试笼罩着,两天一小考,五天一大考,教室后面有一角被班长开辟出来,统计一学期下来考了多少场试,一开始还有人数的清,到后来试卷越堆越多,慢慢的谁也不记得考了多少次,半年前一听考试就闻之色变的二班,摇身一变个个都成了考王。
顾执的座位清净过一阵子,那段时间大家都觉得他是被高三的压力压出毛病了,所以成绩才一落千丈,然而意外却来的猝不及防,不等他们喘口气,他又卯足了劲追了上去,而后马力一次比一次足,有好几次稳居年级大榜的榜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