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饮(47)
“哦。”觉得自己知道真相的顾执没了继续问下去的意思,但江初却忽然认真解释起来,连脚步都放缓了不少:“她爸溺爱她,从小到大任何靠近陶慧的男生不管出于什么原因,都栽过大跟头。”
江初认真的解释,顾执短暂的想了一下,立马就想到刚刚在教室门口的那一幕,带着几分幸灾乐祸,顾执翘着嘴角说:“那赵一成麻烦了。”
江初把手里的书本卷成个圆筒,蜷了一下手指,瞥了一眼沉浸在自我想象里的顾执,心说心说他的聪明怎么总是用不到点子上。
江初不禁纳闷起来,又说,“有一回,她跟她爸来我家,隔壁的小男孩因为掀了她的裙子而被抓过来罚写了三千字的检讨道了一个小时的歉。”
顾执在他的话里想象了一下那个场景,再把小男孩的形象带入赵一成的脸,忍不住笑了出来。
江初看他笑的没心没肺,心想,算了,人和人是不一样的。
顾执见好就收,再好笑的事情,在江初面前也不能引起他的共鸣。
是以,顾执仔细揣摩了一下江初干嘛要解释这些,然后他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似乎哪里不对劲。
此时宿舍楼里灯火通明,有几个散着头发的女生在门口一边拿着毛巾擦头发一边背数学公式。
时不时的有飞奔过的男生,撩一把垂下来的长发,等她们拨开头发去看的时候,对方早就跑没影了。
女生怒喝了一句:“谁啊,那么无聊。”
话音未落,就看见两个男生闯进了视线,一个走在前面垂着脑袋一言不发,一个在后面“喂喂喂”的叫了好几声。
女生连忙捋了捋头发,伸长脖子朝那边看过去。
“所以你是怕我被抓去写检讨?”
看清说话的人是谁,外面的女生都不约而同的缩回了宿舍。
“怕你连累我。”江初顺口接了一句。
这话听起来有避嫌的意思,但顾执从江初的语气里还是察觉到了流于字面之外的关心。
*
竞赛前前后后半个月,顾执还是第一次因为与学习无关的事失了眠。
所以第二天醒的时候,是江初的人工闹铃给他震醒的。
书上说半夜容易胡思乱想,一点没骗人,顾执从星际穿越到人类进化史天马行空的把不着边际的事情想了个遍,最终回到现实,那个令他费解了一晚的问题上——
江初到底是什么意思?
当然答案和那些天马行空一样,依旧是个问号。
对面床铺上的人却呼吸均匀,不知为何顾执忽然有些懊恼。
辗转深夜,他失眠了。
所以当早上江初进进出出弄出响声的时候,顾执还是睡眼惺忪的眯着眼,夏日的天亮的早,他却被睡意淹没在困倦里。
眯着眼缝,他并不能判断现在是几点,只恍惚里看见有人拿着书,正在书桌前坐着。
熟悉的背影单薄的映入眼帘。
顾执昏昏欲睡,压着嗓子问:“几点了?”
听到身后的动静,江初放下书,椅子跟着他的动作也转了个方向。
窗外的阳光透过窗户有一半打在他身上,明暗交界的地方起了一层柔和的光晕。
顾执揉了揉眼睛,打算把这份错觉也一起揉开,他顺势伸了个懒腰,然后卷起被子遮住大半张脸,并没有要起来的意思。
江初拿起桌上的水杯,拧开盖子,波澜不惊的说:“九点半。”
宿舍里很安静,连带着整栋楼里也静悄悄的听不到什么人声,只有趴在树梢上的蝉偶尔打破沉寂。
像是冬日里泼在脸上的一盆凉水,顾执因为这三个字,立刻清醒了过来,他“腾”的一跃而起。
江初睨了他一眼,立刻忍不住扬了一下嘴角。
“操。”顾执暗自骂了一句。知道自己又被坑了,想追着人说什么,余光瞥见桌上的早餐,满腔不悦顿时偃旗息鼓。
顾执翻出手机,虽然离九点半还差得远,但现在也已经快到早读时间了。
他一骨碌的换了衣服刷牙洗脸,平时磨磨蹭蹭要十分钟的事情,今天三分钟就搞定了。
等他全收拾完要出门的时候江初却还是悠闲地捧着水杯,一副大爷晨起遛弯回来的姿态。
“你要出去?”临出门,江初终于开口说了今晨的第二句话。
顾执心说,废话。
他点点头,正要以百米冲刺起跑的时候,江初懒洋洋的说:“我觉得你最好还是看一下班级群。”
顾执在对比跟自己是完全不同状态的情况后,还是收回了脚,他咕哝着:“看那个干吗?难道是通知早读不用上么?”
他的嘴大概是开过光的,这种小概率事件都能让他说中。
竞赛群是临时组建的,只有竞赛生和几个负责的老师,贺雯作为临时班主任,一直负责相关的杂事,比如下发通知就是其中一项。
学校的通知是竞赛期间学生压力太大,休息时间不够影响学习成果,故此早上的半个小时不用到教室,在宿舍里自己复习即可。
实际原因是因为邻市的一所重点高中,有个学生因为不堪重负跳楼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传到一中这边已经是好几个版本了。
教育局特别重视这件事,因此打着减负的名号悄悄地延长了休息时间。
“所以真不用去教室?”顾执再次确认。
“......”
几秒后,顾执又骂了一句“靠,你不早说。”
想想一早上被人连刷耍了两回,还都是不动声色的那种戏耍,因为什么,还不是因为自己蠢。
但顾执不会承认,他只会说江初不做人。
“你也没问。”
顾执:“......”
他看出来了,江初是真的欠收拾。
微风从半开的窗口透进来,江初的两只脚分别架在椅杠两边,手里还拿着水杯,是半趴在椅背上的姿势,他半条腿被阳光晒得有点烫。
江初仰头喝水的时候,顾执瞅准时机,连人带椅子的薅住江初,然后就翻了下去。
江初没想到他动手前连个壮志豪言都不发就上手,水杯被撞的落在地上,塑料的杯子滚了一圈就没了声音,他下意识地拽了顾执一把,事出从急他下手没轻没重的,结果就是两人齐齐的摔在了地上。
宿舍的地是旧木地板,边角有些磨损,但却是一尘不染。
顾执感觉手臂被人用力的揪了一把,他下意识地闭上眼,下一秒就感觉唇上有些发烫,他猛地睁开眼,瞥见江初白皙的耳后有一颗小小的痣。
距离太近,近的能感受到对方隔着棉布t恤下不太正常的心跳,还有再往的下一些自然反应。
顾执撇过头,眼神从江初的脖颈上移开,那里早就红成了一片。
夏日的烈阳太强,光是这么晒一晒就能红成这样了。
这个姿势太过暧昧,两人都在这一刻静止,而静止的片刻,微妙的暧昧被放大了无数倍,在逼仄的宿舍里迅速蔓延。
“起来。”许是顾执的呼吸过急,呼出来的气息落在耳后实在痒得很,江初推了他一下。
顾执呆愣的趴在江初身上,闻言才反应过来江初这话是对自己说的。
“谁让你没事耍我,活该。”顾执刻意放大了音调。
他撑着江初两侧的地板,曲腿从江初身上爬了起来,拍了拍身上并不存在的尘土。
靠扶倒下去的椅子和滚了几圈被桌角挡住的杯子缓解气氛,然后借口清洗杯子一股脑的冲进了洗手间。
关上门顾执才彻底回过神,心想,我的妈,太尴尬了。
他靠在洗手间的门上,打开水龙头把杯子丢进去,回想江初那句不冷不淡的起来,应该是没发现什么不对劲。
况且本来就是江初先惹事的,就算察觉了,他也打死不认。
凭着强大的自我暗示,十分钟后,他终于关了水龙头,把杯子拿了出来。
再出来的时候,地上的水已经被江初清理干净了,椅子也稳稳当当的立在书桌前,要不是手里还拿着杯子,顾执都要以为刚才的一幕是幻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