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云之上(32)
周岩四仰八叉地占了整张床,陈飞麟也不可能去跟个醉鬼挤,就只能和陈洛愉一起睡。
一米二的单人床上挤了两个成年人,就算陈洛愉有心想保持距离,他们的背还是碰到了一起。
身边人呼吸时传来的动静不断提醒着陈洛愉,此刻他们是睡在同一张床上的,不过那个人很快就一动不动了。
盯着眼前雪白的墙壁,陈洛愉又忍了一会儿才回头看去。
月光如流水淌进房间,照亮书桌上的物件,也照在了他身边人的脸上。
他轻轻撑起身体,去看陈飞麟睡着的模样。
那个人抱着双臂,以一个很拘谨的姿势侧躺着,一看就是怕挤到他。
他把自己身上的空调被拉了一半过去,盖在陈飞麟腰上,再躺回枕头里。
宿舍没有多余的枕头,陈飞麟把他的长抱枕对折当枕头用。他怀里空落落的,没有了习惯抱着的东西,竟然睡不着。
他又去看陈飞麟的背影,盯了许久后,忍不住翻身面对着,将额头轻轻抵在陈飞麟的后背上。
他动作很轻,小心翼翼地贴着,生怕陈飞麟会察觉到醒来。好在陈飞麟一直都没有动静,他放松下来,脑子里开始浮想以后陈飞麟会躺在什么样的女生身边。这个人对刚认识的自己都这么好,如果是对着喜欢的人,一定会更温柔。
后面的事陈洛愉没有再想下去,他发现自己想太多了,越想越清醒,再这么下去更没法睡。
他开始数羊,一只两只三只,一直数到一千,半边身体都被压麻了还是睡不着,只好再翻个身,用背对着陈飞麟。
比起他的翻来覆去,陈飞麟一直保持着相同姿势没变过。直到他迷迷糊糊快睡着时,才感觉到身边那人好像动了动。
第二天早上,他被校园八点的钟声吵醒了。懒腰伸到一半反应过来不对,睁眼看去,身边早就没了人影。
他立刻坐起来,周岩还趴在钟航的床上打呼,他又去看地上,陈飞麟的鞋子也不在,连卫生间里那袋脏衣服都被拿走了。
他没想到陈飞麟会不打招呼就走,拿起手机打过去,那边响了好几声才被接起。
他听到陈飞麟急促的喘气:“怎么了?”
这声音让他有片刻的失神,眼前也出现了少儿不宜的画面。他清了清嗓子,问道:“你几点起的,干嘛不叫醒我就走了?”
“六点,那时候太早了就没吵你。”
“那你现在在哪?”
“跑步,”陈飞麟的声音像是带着笑,“不然哪能这么喘。”
“好吧,没事了。”陈洛愉闷闷地应道,听陈飞麟说挂了,他又补充一句:“明早我过去跑步。”
“行,等你。”
看着返回到通话记录的屏幕,陈洛愉懊恼地抓了抓刘海,又倒回枕头里。
他把陈飞麟枕过的抱枕拉到怀中,手脚并用地缠紧,闭上了眼睛。
(后面作话有小段子)
作者有话说:
不久之后:
陈飞麟(宠溺地笑):你以为我在干嘛?
陈洛愉(坐在陈飞麟大腿上,咬一口陈飞麟的耳朵):我以为你一个人在玩俯、卧、撑~
第27章 飞蛾扑火
周岩在中午走了。
陈洛愉没告诉他昨晚发生的事,只说下次绝对不跟他单独喝酒。周岩也明白自己又喝断片了,陈洛愉肯定费了很大劲才把自己弄回来,就说找个时间请他吃饭好好犒劳犒劳。
下午陈洛愉到图书馆查数据,傍晚接了个电话,刘丽亚会坐明天上午的飞机过来,叫他中午去机场接一下。
孙红才提过刘丽亚可能要跟邓弓出国的事,刘丽亚就飞过来了,陈洛愉不用想都知道她打什么算盘。
因为这件事,陈洛愉心情不好,晚饭都没胃口吃。钟航听说他母亲要过来,也只能劝他态度好点,别跟他妈妈一见面就吵,吵架解决不了问题。
道理陈洛愉都懂,可他真没办法在邓弓的事情上和刘丽亚好言好语地交流。这种坏情绪一直持续到第二天早上,他见到陈飞麟都没恢复过来。
跑了两圈后,陈飞麟和他到看台边喝水,见他还是提不起精神,便在他旁边坐下:“有什么不顺心的事?”
拿着陈飞麟的军用水壶,陈洛愉望着天空中的飞机线,一会儿后忽然问道:“你爸妈的感情好吗?”
陈飞麟看了他片刻:“还行吧,我们那边很穷,有些人饭都吃不饱,哪有机会谈感情。”
这话过于坦白了,陈洛愉收回视线,解释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陈飞麟笑了笑,拿过他手里的水壶喝了两口:“没事,我也是实话实说,没什么好隐瞒的。”
看着那人唇边的一点水渍,陈洛愉咽了咽唾沫,感觉到嘴里还弥留着淡淡的甜味。那是刚才陈飞麟给他喝的凉茶味道,他今天还是忘记带水了,陈飞麟也没问,直接就把水壶递给他。
很奇怪。
他想,陈飞麟不介意跟别人共用一个喝水壶吗?
脑子里转着乱七八糟的念头,他没有吭声,身旁的人却以为他有难言之隐,又道:“如果想找人说话我可以听,如果不想说可以跑步,出一身汗挺舒服的。”
他看着陈飞麟站起来,踢了踢腿,好像又准备要跑的样子,便拉住那人的手腕。
“其实我一出生就没有爸,你能不能跟我说说你爸是什么样的?”
陈飞麟回头去看陈洛愉。
他不太理解陈洛愉说一出生就没有爸是什么意思,但这番话让他想起了昨晚。
所以陈洛愉会靠在他背上,是因为想起了父亲?
坐回陈洛愉身边,陈飞麟晃了晃装在军用水壶里的凉茶,目光停留在表面已经掉漆的部分。
这是个很旧的水壶,个头大又笨重,一点也不适合出现在大学校园这种地方。可是对陈飞麟来说,这个水壶有着很特别的意义。
这是他读初一那年父亲送给他的礼物。
他是湖南人,出生在常德鼎城下面的景河村。村里人以水稻种植和养鱼为生,不过因为靠近西洞庭湖的澧水尾闾,下雨时节很容易被淹,所以村民们都过着靠天吃饭的日子,至今还挂着贫困村头衔。
他母亲身体不好,家里的水稻和鱼塘都靠父亲与二叔打理。每次遇到雨水倒灌,父亲就会成宿成宿地睡不着,望着天叹气。
他懂事得很早,可父亲从不肯他把精力放在帮着做农活上,总是叮嘱他要好好读书。
“我爸,”陈飞麟顿了顿,似乎在想着怎么总结,“他没读过书,一辈子都在地里辛劳。不过他对我很好,从小就没让我吃什么苦。”
“他说我是读书的料,一定要把精力都放在学习上,以后不要过他这种日子。”
放下水壶,陈飞麟靠在后面的石阶上。他的手肘撑在身体两侧,以一个很放松的姿势面对着操场。
陈洛愉看着他,看他嘴角浮起温柔的笑意,目光遥望远方,仿佛能通过那片模糊的山峦看到家乡,看到那个淳朴的背影。
陈飞麟说:“我不知道别人的父亲是什么样的,但我爸很好,没有他和我妈就不会有现在的我。”
陈洛愉没吭声,他跟着陈飞麟一起仰望,望着天边的轮廓,望着另一个他不知道的世界。
他没感受过父爱,陈飞麟说的也不是发生在他身边的事,他想象不了那种没接触过的贫苦环境。但不知道为什么,那人简单的几句话却能在他脑海中构筑出一抹真实的身影。
一位慈祥父亲的模样。
“你刚才说没有爸是什么意思?”
不知过了多久,陈飞麟的声音再次响起。
闭了闭被天光刺痛的眼睛,陈洛愉小声道:“就是字面意思,他在我出生前就跟我妈离婚了。”
“那你从没见过他?”
“嗯,我妈说他去了苏丹,后来就没再联系。”
“那照片总见过吧。”
“还真没有,”陈洛愉自嘲地勾起嘴角,“我妈连离婚证都放到银行保险柜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