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情宇宙(4)
我骂:“滚。”
他拿起我的签字笔,在稿纸上写了几笔:“等会儿加一下 。”
我夹紧屁股,不然就要流出来了,我忍着催他:“快滚。”
他拎起桌脚的外卖袋子,还不忘把拐杖放到床边来。正当我准备目送他时,他弯下身吻了吻我的额头和嘴唇。
他轻轻一笑,说:“走了,晚点见。”
第4章 改变主意
铁门“哐”地关严,屋里重归我一个人。
安静是个相对性的词,明明窗外雨声不停,可我觉得再也没有比这更安静的时刻。
舒服也一样。我以前以为的舒服,是松软的被窝,是睡到自然醒,是随心所欲想做什么都可以,今天才知道它的相对性——激烈的性体验,那么刺激,却舒服得我一塌糊涂。
我躺在床上望着斑驳的天花板发呆,眼泪顺着眼角滑过太阳穴,最后流进耳朵里。
很难受,可我懒得动。
我开始走马灯,回想我这十八年都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要让我连养个伤都不得安宁。
天可能会回答我:怪我咯?
真是,人一犯贱,全天下都跟着犯贱。
眼泪越发汹涌,我渐渐忍不住哭声,嘴唇咬破的地方还渗着血,我一舔都能尝到腥锈味,于是我咬得更狠,要把自己变成兔子三瓣嘴一样。
现在几点了?
我爷在外头冒大雨扫大街,我在家里头不好好用功学习,躺在这里犯矫情,这才是真正的伤天害理。
纸抽在书桌上,我扭着上半身伸长了胳膊去够,一动,屁股里就像失禁似的,一片濡湿。
我肆无忌惮地骂了句脏话:“操你妈。”
可惜鼻涕泡都冒出来,嗡声嗡气,一点没有威慑力。
如果姓林的还在旁边,他会说什么我不知道,但我一定会转手去拿杯子,拧开杯盖就泼他一脸,让你内射,还给你!
诶?我、我杯子呢?
我扒在桌边,扫了一圈也没看见我的喝水杯。纸抽拿到手里,我重新摔回枕头上,突然就被硌了一下,我往头顶摸去,在枕头下面的床缝里摸到了失踪的杯子。
... ...应该是林诀干得太猛,撞啊撞,给撞倒了。
而我,连自己都顾不过来,自然也就没注意到它的去向。
我抱着杯子,无法抑制地再次咬住唇。眼里流着泪,屁股流着水,攥着纸巾的手却握住前面,以回味这一遭诱奸变和奸为兴奋剂,毫无快感地又撸了一发。
这回我片刻不停歇,一股脑爬起来收拾残局。左腿还好,不疼不痒,就是格外碍事。
艰难地换完裤子,我弯身在床上摸了摸,没弄湿,于是胡乱扯扯床单,铺平整,再架着拐杖跳去厕所里,接一小盆温水,沾湿毛巾擦擦屁股和前面,最后把内裤洗出来。
腰好酸。
我站在阳台里眺望雨帘。这里是七楼,极目之处一片灰暗朦胧,像《迷雾》里的世界,能不能下一秒就破空飞来一只克苏鲁怪物,要么长角刺穿我的肚子,要么撞塌这个堪比地狱的筒子楼。
啊,又犯矫情。
我挪回小屋里,膻腥味已经散得闻不见了,桌上放着我的破手机。压在下面的稿纸晕开一滩口水,马上就要晕到那串数字了,我赶忙抽纸蘸干,心里一面不爽,一面默背这个电话,同时把微信给加上。
L:起来了?
我无声嗤笑,回到:我改变主意了。
L:怎么?
Pp:不用你讲题,我要钱。
对面反复“输入中......”了很多次,我等得不耐烦,难不成还想给我讲讲什么大道理么?
L:行,你开心就行,多少钱?
Pp:五百一次。
L:【转账】。
我麻利地收了钱,一共三千,我问:下次什么时候?
L:只有你一个人在家的时候。
我撇嘴,就看他又发来消息:来我家,我过来抱你。
Pp:怎么,你家隔音好些?
L:免得你个小瘸子做完了还要收拾狼藉。
我又把唇咬破,心里无来由地发紧,这算什么?难不成做爱做爱,做一次就能做出怜爱来?
我把手机息屏,不再理会他了。
傍晚五点,我写完一套数学试卷,抬头看窗外雨势暂歇,徒留乌云滚滚。
我爷还没回来,我撑起拐杖往厨房去。其实根本不能称之为厨房,小小一个带窗隔间,我爷架一个火灶,能炒菜了,就算是厨房。
靠墙是装大米的麻袋,我端着水盆拿小杯一勺一勺地舀一小碗出来,洗三遍,水没那么浑了,就倒进电饭煲里煮上。
再从篮筐里拎出一塑料袋的胡萝卜,晚上就炒胡萝卜丝吧,炒软一点,拌饭吃。
腰要断了。
我拖着又累又乏的身子忙活了好一会儿,终于听见铁门开锁的声音,随后一个拎着亮黄色雨衣的老头子钻进来了,个头还没我高,头发花白,被雨衣压得全都趴了,正是我亲爱的爷爷。
“怎么这么晚今天?”我姿势别扭地歪坐在客厅唯一一张矮桌上。
“撮箕用太久了,咔嚓,提手断了,我去文具店买了卷胶带缠了好几圈,耽误了点时间。”
爷爷把雨衣挂到阳台上去,一边拍着衣摆一边叹:“一场秋雨一场寒啊,回来的时候雨停了,还挺好。”
我没吭声,我还以为我心里会溢满愧疚之情,我爷爷这么大年纪了,别的老头在跳广场舞,他却握着扫把在扫广场垃圾。
可是没有,明明我之前还哭得眼泪不断,转眼,内心毫无波澜。
爷爷洗手炒菜去了,我冲他背影喊:“爷,稍微多放点油,我要拌饭吃,不要干巴巴的。”
我爷:“好嘞。”
其实这个房子可以不这样潦草对付的。厨房没个厨房的样子,巴掌大的小阳台也没有封起来,任风吹任雨淋。别说多余的家电,就是必备的吹风机,电暖气,都没有。
两个月前搬来这里时,走廊上围了一圈看热闹的邻居,关于为何只有我和我爷相依为命的闲言碎语传到现在才日渐消停。他们猜测我爸入狱,猜测我妈是妓女,猜测我奶是吊死在房梁上... ...反正住在这里的人能有什么辉煌经历,巴不得每个人都和他们一样,有一个又脏又臭的潦倒人生。
我不在乎。只要我下晚自习回来之后,够安静,没有叫床声,没有打骂声,没有小孩哭闹不停的噪音,能让我专心学习我就心满意足。
所以在这个堪比蜗牛壳一样的小房子里,那些必备的日用品没有就没有罢,我要一张桌、一张床就够了。而我爷爷,比我还能对付。
我爷总说:“累一天回来,沾上枕头就迷糊了,只想睡个不做梦的好觉,其他,不打紧不打紧。”
做梦也累啊,我知道。
愧疚之情好像又冒出来了一些。
我压着心酸,不知道这一切到底该怨谁。
吃完饭,我钻回屋里继续埋头写试卷。高三的卷子能填海堆山,语文只想做到填空题,后面的阅读理解和文言文随便扫一眼,数理化英全都要做,再停笔的时候已经半夜十二点了。
雨水被乌云吃了,一直没再落下来。
我拿起手机,一边揉腰,一边看林诀半小时前发来的消息。
L:明天中午想吃什么?
吃什么不重要,我问:你请?
林诀秒回:嗯。
我打开外卖软件,选择评分从高到低,点进第一家,然后截图给他发过去。
L:披萨和炸鸡?
Pp:要双份芝士,还要吃冰淇淋。
L:好。
我哼笑一声,我这个炮友还管吃,挺贴心嘛。
第5章 匪夷所思
今天是我最喜欢的晴天多云,微风。
刚下过暴雨,路上湿,灰不大,落叶好扫。
老头子早晨走之前给我买了碗炸酱面,我吃两口就放下了,留着肚子给中午的披萨和炸鸡,有美食诱惑,一上午的书海苦读都觉得不再难熬。
腿痒痒,打石膏的小腿已经有一周没松快过了。
我努力忽视不适感,在稿纸上连画三个简笔小人。第一个让他上吊而亡,第二个剪刀刺穿心脏,第三个我曾偶然碰到他在厕所隔间里边看黄片边打飞机,真是脑子连着下水道,里头全是屎,所以给他一个宫刑流血不止的死法便宜他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