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情宇宙(53)
老头子看着我,嘴唇啜喏:“小宝... ...”
我低下头,没有期待爷爷能改变他一辈子的观念来认同我,我自言自语道:“兔子急了还咬人呢,何况我是刺猬猬。”
然后林朝诀就从隔壁回来了,提着一个黑色的手提包放到小桌上,再去阳台一手一个纸箱,路过我时对我道:“要走了,跟他们打个招呼。”
我一下子没能明白,只听从指挥把客厅里的这个箱子也抱去走廊上。
“要干什么?”我问。
林朝诀把附近的垃圾桶、鞋架子、杂乱堆放的东西全都远远移开,从兜儿里掏出一个打火机扔给我:“留着闹心,烧了吧,还能取取暖。”
我诧异一瞬,顶着两个核桃眼不甚甘心:“为什么不去那个茉莉家门口烧?”
我都猜透她的心思了:我做皮肉生意人尽皆知,现在终于有一个比我更该遭唾弃鄙夷的人了,他必须要受到十倍于我的唾沫和白眼!
“我们没有证据证明这是她做的,也有可能是那天在三楼和我们对峙的阿婆闲出屁了。”
林朝诀这么说着,神情却冷漠得像是准备给谁烧纸钱一样。
我抿了抿嘴角,有点被他的“闲出屁”逗笑,但依旧很不甘心:“想去她家门口烧。”
“会被抓,一抓一个准儿,会进去喝茶。”
“... ...想进她家里蹲她床头烧。”
林朝诀看着我,表情一松,轻轻笑起来。
我摁开打火机,蓝色的火苗乍然跳跃。我回过头,我爷爷抱着他的行囊坐在小凳上,没有过来,没有阻止我们,只无能为力般任由我们撒野。
“可以吗?”我拿起一张写满诅咒的白纸点燃,复又扔回箱子里,“你再多追我一笔。”
火舌越舔越高,映着林朝诀温柔的眉眼,他说:“不谋而合。”
滚滚烟团很快引来骚动,我不安睡,你们也都别想看完热闹就拍拍屁股当没事儿人一样去会周公。
混乱的惊呼声在烧到最后一箱时变成看清状况的叫骂,骂我们深更半夜故意纵火吓唬人,要招鬼还是要叫魂,纯属没安好心。
“楼下有一个半聋半哑的老奶奶,到时候别连累到她了。”我听着那些气急败坏的喊声,只体会到了一点点也称不上是快感的快感,我对林朝诀说,“走吧。”
奔驰驶入桥湾。
这一路上车厢里都安安静静,我陪着爷爷坐在后座位里,紧挨着,手握在一起,各怀心事。
像是要给我和爷爷独处的时间,林朝诀把我们放在楼栋前,让我们稍微等他一下,他去停车。
桥湾,连一楼大厅都装修得格外漂亮,石雕影壁的四周亮着柔黄色的灯光。
“他爸妈不住在这儿,”我试图宽慰爷爷,“这是他自己的房子。”
“你之前来过?”爷爷问。
我摇摇头:“没有,只是听他提起过。”
我看着怀抱行囊的爷爷,皱纹那么多,一脸辛劳苦相。以前不是这样的,有爱踩缝纫机的奶奶作伴的时候,有花草鸟儿成天需要他照料的时候,老头子还不至于为了一个裴行勇愁到白头,隔三差五还是有些乐子可寻的。
现在什么都没有了,物是人非。
我和爷爷面对面站着,一时间都叹息。
我主动道:“爷,对不起。”
这回轮到爷爷摇头:“宝啊,你也当真... ...对小林... ...”
我大概猜得到老头子欲言又止要说什么,于是“嗯”了一声:“我也喜欢林朝诀,特别特别喜欢。”
爷爷不作声了,光看着我,一双眼睛慢慢变红。
我有点被吓住,赶忙凑近一步:“爷爷。”
老头子的肩膀都垮下去了,声音发颤道:“小宝,爷爷就希望... ...你好好的... ...”
“我挺好的,”我心里又软又痛,揪成一团,“我以后也会好好的,会越来越好的,你相信我。”
影壁后面的电梯井传来“叮”的抵达声,林朝诀回来了。
他伸手接管我的行李箱,一点都不遮掩了,还要牵住我的手,脸都不红的就对我爷爷说到:“爷爷,这儿离公园不算近,明天早上我送你过去吧。”
... ...也是,都那么直接地当面表白过了,会不会在林朝诀心里,我和他不仅入过洞房还见过家长,现在就差谈婚论嫁了啊。
我难为情,但我也开口道:“爷,明天你就辞职好不好,不要干了。”
老头子闷不吭声把我们俩瞧一瞧,这才说:“明天元旦,不上工,放一天假。”
啊对,元旦。
我还说要去帮忙扫大街呢。
而且明天中午林朝诀还要去他爸妈家吃饭来着。
晚上受到太多冲击,脑子乱套了。
林朝诀还在和我爷爷讲话,一边牵着我进电梯,一边按亮楼层键“22”。
我心不在焉,没太注意听他们商量接下来如何如何。相贴的手心窝热度攀升,有些出汗了,但是林朝诀依旧攥着我,没有一点要松开的意思。
我在被他带回家。
加速度向上,支持力大于我受到的重力,上行的电梯会把我送到林朝诀的家门口。
22楼,那么高,我不着边际地瞎想,会不会有某一扇窗户恰好能眺望到筒子楼?然后他站在窗前,慵懒地吹着风,思考着他的好办法——要搬去当我邻居,慢慢接近我、观察我,再决定是否攻略我。
... ...可他一上来就入室行凶啊!一接近就近成了负距离啊!
果然是霸总都赶不上的行动力,林朝诀,你真可以。
我有点不知所谓地美滋滋,还有点没好气,嘁,在我爷面前卖乖说什么按部就班,而实际上土匪打劫,是八成觉得做爱合拍也很重要吧,所以抓准时机,上来就干,一句废话都没有。
... ...这的确很林朝诀。
我握紧手心,超重感变成短暂的失重,随后“叮”,22层到了。
一梯两户,走廊里也有石雕壁画,宽敞得可以在这里晨练打太极。
林朝诀终于放开我,他说:“等会儿把你和爷爷的指纹也录进来。”
我没吭声,我不想要,我想和他同进同出。
我爷也不要,他接过林朝诀递来的新棉拖,一面拆封一面解释道:“我手指不干净,指纹脏的,录不进。”
林朝诀不信,把我爷堵在门口不让进,偏要立刻就试试。
“那我,”我拎起我的行李箱,“我先去书房了?我把东西放一下。”
“去吧,”林朝诀抬头对我一笑,“以后你就在书房里学习。”
我环视客厅,装修也很林朝诀,黄色的原木风,入眼又软又暖,看着就让人犯懒。
我趿拉着拖鞋找书房,又游神,心思从今晚约会完之后就没有安稳下来过,我在想... ...今晚要怎么睡呢?
像牵手一样,就堂而皇之地也睡到同一间卧室去吗?
那我爷爷还会这么淡定吗?
但我爷应该也不会让我跟他一起睡,他知道自己打呼噜,怕吵我。
那... ...我真的和林朝诀同床共枕了,我会在他的怀抱里安定下来吗?我满身情绪无处发泄,我现在真的很需要和他抱一抱亲一亲,我想掐着他脖子质问他,还有多少事情是瞒着我的?
“发什么呆呢?”
我被突然出现的声音吓一跳,回头看到林朝诀靠在门框边,而我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进入书房,正蹲在地上摸着我行李箱的拉链,似乎是想要拉开,想把睡衣拿出来。
“我爷呢?”我反问,“指纹录好了吗?”
“录好了。”林朝诀走过来,也蹲下身,“带他去次卧了,他准备洗完澡就睡下。”
我不知道说什么,我看着他,魂儿又飘走,感觉好不真实。
林朝诀摸摸我的脸:“今晚抱你睡?”
是问句,我想了想,也问:“我有别的选择吗?另一个次卧,或者客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