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像拼图(120)
“嚯嚯嚯,记得拍照片,带我看一个~”
“那我还要买个新的微单,才能拍出美少年嘛!”
小石头汗颜,默默退后一步,大姐姐们这是什么稀奇古怪的爱好?
转过弯就是步行街,两人脚步慢下来,林知芝拿着手机,正在挑选吃午餐的地点。路过一家咖啡馆,小石头停住脚步,被一幅巨大的向日葵油画吸引。
他低头看了看袋子里的拼图,和封面印着的向日葵对比,确认是相同的一幅图。只不过它的色泽没有那么艳丽,画布边框泛黄,似乎已经挂在这家咖啡厅许久。
阳光打在油画上,其中右边一朵向日葵的花蕊居然产生奇异的反光,那是什么?油画上贴着什么东西?
小石头站在玻璃墙外看得入神,林知芝抬头看了看招牌,时光荏苒,流年婉转,是个很有意境的名字。
“你想在这里吃吗?那就进去吧。”
林知芝推门进去,小石头跟在后面,在他踏入店内的一瞬间,窗外光华流转,阳光的方向快速转换,眨眼之间已是午后时分,墙上的钟显示的是下午的1点10分。
店内的装饰也和先前有所不同,楼梯的颜色,那面原本贴满密密麻麻小纸条的地方变成一面光滑的镜子,镜子里靠窗的位置,坐着一个年轻男人。
他站起来,朝着自己的方向走来。两人的距离不断缩短,小石头回头,看清了男人的脸。过分清俊的眉眼辨识度极高,肤色淡到透白,发色却浓如黑墨,整个人颜色分明,只有灰粉色的唇带着一丝暖调。
灵光一闪,他想起了这是谁——那天在南成安公墓,他和林壑予一起见过的那个人。
来不及惊慌,男人已经站在身后,看着镜中那张稚嫩的脸,手搭在小石头的发顶,轻声说:“见到你了。”
———
时光荏苒咖啡厅里,小石头受到陌生男人的邀请,一大一小两道身影临窗而坐,阳光从西南方向投射,落在身上明媚而温柔。
小石头的内心其实是紧张的,林知芝不知道去了哪里,店里的一切和他在玻璃外看到的差距甚大,从店员、客人再到陈设、装饰,对面那幅向日葵在阳光下怒放,色泽鲜艳浓烈,让这一片小天地也跟着明艳起来。
“那是我挑的。”男人唇角带着浅笑。
小石头小心翼翼地问:“你是咖啡店的老板?”
男人摇头,告诉他只是一次偶然,经过这里帮了一个小忙。小石头低着头,小脑袋里塞满疑问:他是谁?为什么要和自己搭腔?刚一见面那股熟稔又欣慰的语气,仿佛已经在这里等待多时。
“别紧张,咱们喝杯饮料慢慢聊。”他拿出手机扫码点餐,小石头仍然没有放下警惕,四处张望,身体往凳子里缩了缩。
一楼的客人只有两三个,剩下便是两名店员在楼上下来回走动,明明在门外的时候,店里坐满了客人,踏进门的一瞬间,便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他一偏头,斜对面是萍聚广场那颗标志性的大钻石和喷泉,再扫到一楼的店面,他的瞳孔骤缩,一下子扑到玻璃上。
环形商场一楼的专柜品牌和先前完全不同,并不是他记错了,而是林知芝带着他在一家运动品牌买了一双鞋,现在那家店变成了数码综合柜台。
小石头猛然回头,看着男人:“你、你——”
而他的反应平淡,笑了笑:“等我们聊完,就能送你回去。”
回去?回到哪里?小石头手脚冰凉,比起鲜血淋漓的恐怖医院,这间咖啡馆才像一座无法解释的鬼屋。
男人已经选好饮品,小石头探头看一眼:“我不喝……”
“你不喝汽水饮料。”
“你知道?”
“嗯。”
不一会儿,店员前来送餐,托盘里是一杯鲜榨橙汁,还有热可可。
男人拿起橙汁,热可可自然放在小石头的面前,飘散着诱人香气。小石头皱了皱眉,连伪装都懒得,他不喜欢这股甜腻的味道。
谁知对面那人却说:“今后的道路,会困难艰涩到让人舌根发苦,你就知道现在这杯可可有多珍贵了。”
艰涩吗?
杯中冒出的袅袅香气拢住男孩儿的眉眼,却遮不住黑眸里的轻嘲。在他短短几年的人生里,从未见过真正的阳光,舌根里压着的苦,是多少杯热可可都冲不淡的。
所以何来珍贵?没有品尝过世间的甜,便不会幻想拥有。
第75章
小石头坐在那里, 双手紧紧捏着衣角,热可可始终没有碰一口,他问:“你到底是谁?”
从那天在山上见面的情况看来, 这人和林壑予之间关系生疏,似乎都不能算作是“朋友”。
更惊悚的是——他会凭空消失, 和电影特效一样。这不是可以拆穿的障眼法, 而是货真价实的大变活人,可比任何魔术要精彩多了。
因此,小石头甚至在怀疑是他做的手脚,让自己踏入这个诡异的地方。
“你要记好我的名字。”他用食指在桌上写下两个字, “易位的易,时间的时。”
“‘易位?’”
“等同于错位的意思。”
“哦……”小石头缓缓点头, 细细咀嚼着从未听过的新鲜词语。好奇怪的人,通常情况下,和别人介绍名字应该选择最容易记忆的词, 比如“容易”、“简易”。他却用一个读音会和别的词语模糊混淆、意义还那么独特的词来记忆。
不过如此一来, 他倒是对这个名字有了一个深刻的印象, 错位的时间, 就是易时。
“那你找我有什么事?”小石头抬头看向圆钟,“我不可以留太久,家里人会担心。”
按着林知芝的性格,说风就是雨, 找不到自己的话肯定会很着急, 哭得眼泪吧嗒吧嗒直往下掉。
“我知道,你和知芝一起来的。”易时说。
小石头愣了愣:“你认识她?”
“认识, 我们之间有很复杂的联系。”易时顿了顿,“包括林壑予, 确切来说我们三个人之间是存在着一种奇异的联系。”
这三个人里,有两个都是自己很喜欢的人,却和易时关系匪浅。小石头低着头,内心的情绪在悄悄堆积,说不清是什么感觉,总之很不爽就对了。
易时仿佛能猜到他在想什么,说:“比起我,你现在是最幸福的时候。他们两个都在你的身边,疼爱你保护你,一定要珍惜这段时光。”
小石头有意和他唱反调:“才不止现在,我们会在一起很久很久很久……”
他一口气冒出N个“很久”,易时并未打断他,而是单手撑着额,静静凝望着。
小石头匀一口气,终于端起热可可尝一口。他还没问出易时找他所为何事,易时反问:“你觉得我找你,和什么有关?”
“和林叔叔,或者案子有关。”
易时露出满意的微笑,果真聪明绝顶,一猜就中。小石头却没那么和颜悦色,尽管易时也是警察,若是居心不良想要打探林壑予手里的情报,恕他无可奉告。
坐在对面的小孩儿就像个随时准备迎战的小刺猬,易时淡淡摆手:“不用对我这么防备,我知道你的未来、整个案件的详情、还有栀子花的去向。”
“你知道栀子花在哪儿?!”小石头猛然站起,和妹妹的消息相比,前两样瞬间被屏蔽了。他双手撑着桌子靠近易时,瞪大双眼盯着他:“她怎么样?身体还好吗?有没有……被拉上手术台?”
最后这句几乎是咬着牙问出的。昨天夜里,他刚刚入睡没多久,便感觉林壑予起身,轻手轻脚出门离开。他也悄悄爬起来,将门拉开一道缝,发现林壑予在走廊里打电话,声音很低很轻,还是挡不住只言片语飘进自己耳中。
“他的妹妹”、“收养”、“肾/源”,霎时间,小石头的手脚冰凉,全身血液几乎快要凝固。做为长期流浪的孤儿,他看过太多四肢健全的孩子被人贩子拐卖,过段时间便手脚残缺地出现在街头。运气好的,成为乞讨的工具,运气不好的,只能惨死在阴暗的墙角里。曾经有一次,桥洞下面出现一个奄奄一息的同龄孩子,他好奇掀开对方的衣服,在肚皮上看见一道如蜈蚣般蜿蜒的新鲜刀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