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恋画格(27)
作者:烈冶
时间:2023-05-15 11:16
标签:破镜重圆
向梧点头,“可别小瞧了那些家伙,有时候一笼子的鸽子蛋都会被它们偷吃光了,鸽子妈妈回来之后都抑郁了。”
我忍不住问:“你见过蛇吗?”
向梧沉吟片刻,“小时候见过,后面不再养鸽子了,也就没见过了,不过我见到的是死蛇,外婆拿着铁铲将它铲在上面,被我看见的,青色的一整条,那个颜色……还蛮好看的呢。”
“有毒吗?”
“不知道,应该有吧,不过幸好没有人被咬到,以前我还困惑,鸽子会飞,蛇在地上爬,蛇怎么会是鸽子的克星呢?那之后我明白了。”
有时候,听着向梧絮絮叨叨地讲着他小时候的那些事,我不禁感慨,其实,“农村人没见识”这话,不完全对,人家生长在农村,见到的听到的所感知到的,其实也都是城里人所无法想象的。
向梧说,虽然后来他搬进了城里,但他最怀念的,还是儿时的乡村生活,或许是因为那些日子距离他如今的生活过于遥远,它们就像是被加注了柔焦镜头,显得美好而梦幻,不像是真的。
“但就算现在搬回农村住,也不会有记忆中的感觉了吧。”向梧勾起唇角,笑了笑。
的确,如今的农村已经同往常大不相同了。
看着向梧好似掉进回忆中的侧脸,我想,或许其实,他怀念的,不止是他的童年。
第23章 镜头语言
“家里后院种有竹林,向梧小时候,总觉得竹叶的形状跟鹿角很相似,于是他经常将竹叶插在发间,幻想自己是一头森林里的鹿。”
我建议向梧写下那些“一闪而过的灵感”,无论主人公是他的母亲,还是他自己……如果必要的话,甚至可以是他那些并不相熟的邻居,我需要尽可能多的生活片段来支撑起电影的背景,各种不同角色的塑造,自然也都是有必要的。
而对于我的这一提议,向梧自然是支持的,他似乎已经对新剧本的撰写有了初步的想法,他开始跟我探讨起了具体的情节,譬如开头怎么开,小高潮在第几页结束合不合适等等。
彼时的我们正坐在回程的大巴上,为了更多地感受到各地的“风土人情”,我们决定搭上慢车,走走停停,到各种各样的地方探查体验。
没办法,如果导演自小便生长在自己需要拍摄的地方,其实是不大需要这些冗余的过程的,但似乎对于任何小镇,身为城市青年的虞冬青都是个不折不扣的外来客,所以,还是时时刻刻保持谦卑为好。
坐在车上,向梧似乎已经有了无尽的灵感,他不再握着稳定器到处拍摄,而是拿出了笔和一个小小的笔记本,十分认真地在上面写写画画。
“对视力不好。”我拿过他手中的本子,低声提醒道。
向梧只是笑笑,似乎并没有对我中断他动作的行为感到任何不满。
我垂眸瞧着他写下的字样,一时间蹙起了眉头,我没想到他的字迹能难看到这个地步,曾经在学校中,我也不是没见过他写的字,一笔一划端端正正,而今,是因为在车上吗?
“很难看对吧?”向梧撑着下巴,在车辆的颠簸中,他轻轻地笑着:“我正常写字其实就是这样,如果想要写好看,就不得不写得很慢,就像我曾经写给你的那些……”
说到一半,向梧顿住他的话语,那时的我未曾察觉他的情绪有些不对,只是不自觉地对他提及的事物有些好奇:“你还给我写过东西?我怎么从来没有收到过?”
凝滞片刻,向梧笑了出来,他的笑有些不大好看,有些勉强的样子,“没有,我记错了……你有没有看过一个微电影,叫《车四十四》?讲得是一个发生在大巴车上的故事。”
这话题转移之生硬,令我不禁有些失笑,不过既然他不愿意说,我自然也就没有勉强。
我向来是这样,什么都是“无所谓”,什么都是“顺其自然”,除了对于电影的那一点小小的坚持,近乎很少有去强求过什么。
那时的我只是单纯地觉得,没有什么东西,是值得锲而不舍地追问的。
于是我接下了向梧的话茬,十分凑巧的是,他提及的这部电影,我确也看过,诚如向梧所说,这的确是一个发生在大巴车上的故事——
一个美丽的巴士司机,载着一车的乘客,遇上了一伙抢劫犯,抢劫犯们劫持了客人的财物,还看上了女司机的貌美。
对面只是两个人的抢劫团伙,而车上载着整整一车的乘客,乘客们任由女司机受辱,面对她所经受的苦难,他们无动于衷,只有一个身体孱弱的年轻小伙,愿意为司机挺身而出。
故事最后,受到侮辱的女司机回到了车上,她环视着眼下冰冷的乘客们,重新坐上了司机的位置,此刻的她,已然做出了自己的决定。
故事的结局令人唏嘘,而更令人感到讽刺的是,这部电影根据真实事件改编。
虽然仅仅只是十多分钟的微电影,但相信看过它的人,都会因为结局的震憾而感到难忘。
这无疑是一个略显沉重的话题,对此,我只是简单地表达了自己的感悟,我本以为向梧只是为了转移话题而忽然提到这部电影,可我没想到,静默许久的他却说——
“如果我也在那个车上,我一定会拼命下车阻止那件事的发生。”
看着他坚决的眼神,以及不算健壮的身躯,我忍不住出言提醒:“可是对方有刀,你不怕吗?”
向梧抿了抿嘴,看他的表情,倒像是真的在经历那样的抉择似的。
“我怕,但是,起码现在,我决定我就是要那样做。”说完他顿了顿,“可……可能会拉着身边的人一起,不管他愿不愿意。”
说着,试探一般,他望向我:“如果我拉着你,你会跟我一起去吗?”
一时间,我愣住了,在那一刻我想,如果向梧问得是旁人,他们一定会笑他说,你问了一个傻问题,毕竟,没有人是不惜命的,而且,这样的“如果”,其实很大概率不会发生。
当时,我大可以凝视着向梧的眼睛,将我想出的标准答案就那样说给他听,可不知为什么,那一刻,我却感觉他像是在问我另外一个问题似的。
十分讶异,我竟然会真正思考起这样一件原本不会存在的事。
而更令我讶异的,是我的答案:
“既然你拉着我了,那么我就跟你一起去吧。”
向梧笑着说:“可是,那些人手里有刀,你可能会死。”
“怕什么,不是,还有你在我身边吗?”
漂亮的套话,谁都会说。
热恋中的情侣,男孩或许会为了博得女孩的好感,而违心选择那个显而易见的正确答案。
老实说,我是想将我说出这番话的原因,那样解释的。
毕竟我知道,我是一个彻头彻尾的自私者。
可那一刻,向梧却看着我的眼睛,忽然轻轻地拉住了我的手:“你是真心的呢,虞导。”
他又从我的神色中,看出了什么呢?
·
“向梧家隔壁,住着一个老爷爷和一个老奶奶,老奶奶的嗓门很大,经常斥责老爷爷,而在向梧看来,老爷爷行动缓慢,脖子上还长了一颗大瘤,就像是一只苍老的怪物,年纪很小的时候,他害怕他。
有一天,在他路过邻居家前院的时候,他忽然看见那个老爷爷摔倒了,他知道自己应该去搀扶他,可因为内心对他的恐惧,他未曾上前,他只是愣住了一般,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无论如何都不能从地上爬起来的老爷爷,不知所措。
一个年轻的阿姨路过,她同样也是向梧的邻居,她连忙离开自行车,跑到院内,吃力地将老人搀扶起来。
向梧永远忘不掉那时,她对自己说的那句话:‘哎,小孩,看见老人跌倒了,你怎么也不过来帮帮忙啊?’
他知道自己做了错事,在后来漫长的岁月中,他无法忘记那日的景象,那份悔恨也一直延续在他心头,他大概会记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