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不停泊(7)
为了不受道德上的谴责,也不打算问宋槐京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自己的。
以及近两天网上又开始疯狂考古今夜不停泊,十年前的中抓比现在可要放得开,顾屿比其他远古遗民稍微好一点的也就是他当年没露过脸,以及出于教养原因稍微有下限一些。
总之,偶尔也会恨互联网的存在。
而且就目前来看,宋槐京可能还不是一般的粉丝,可能还是个真爱粉。
嗯,男真爱粉。
当年有一个叫中抓非官方名誉头衔提名的帖子在圈子里很火,其中各种奇怪的头衔,今夜不停泊荣获‘男粉最多’、‘gay粉最想睡的CV’的荣誉。
顾屿罕见地有了羞耻心,有一瞬间觉得这是个灭口的好机会。
倒不是担心宋槐京的取向,他当年才多大?(当年就挺大的了,咳咳)
当年连麦粉丝,是有男粉开口就是“老婆”的,当时一笑而过,现在……
现在gay粉最想睡的CV哭笑不得实在头疼,也顾不上思考自己有没有对一个青少年产生过不良影响,因为眼前这个男粉哭地一把鼻涕一把泪,认认真真表白:“这五年,你知道我是怎么过的吗?”
顾屿头皮发麻。
“五年啊顾屿,只要想起你我就难受……”
顾屿后背发凉。
不太知道,而且也不觉得自己应该为此负责。
但他还是很和善地应付:“嗯,我知道了。”
“不,你不知道!”宋槐京捂着发红的眼眶痛哭流涕哭的好惨:“我真的很想你!”
“……”两个大男人,想不想的,太肉麻了,心领了,但是可以了,真的可以了。
顾屿表情一言难尽,但还是没说什么,因为目前显然没法打断宋槐京的控诉。
“还有人说你出事进去了,我差点去捞你了你知道吗?”
进去?进哪?进局子?
顾屿眉头直跳,摸到水杯喝了一口没喝到,才发现自己端起了空酒杯。
他(勉强)镇定开口:“嗯……好,谢谢,谢谢,那个,你家在哪,我帮你叫车?”
捞他什么的,心意领了,但是也是不必。
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已经很安静了,顾屿觉得自己需要冷静一下,宋槐京也需要冷静一下,然而宋槐京没听见一样,继续抱着他的大腿哭诉这五年的不容易。
“你走了之后我老是睡不着觉,只能找你的电台还有网盘才能听睡着,顾屿,我太想你了。”
看不出来宋槐京还有这么一面,最开始还以为是个暴躁小狼狗,原来是个敏感柔弱的小狗,喜欢的CV退圈了就能念念不忘五年。
还听着电台睡,怀旧风的。
但是网盘就算了。
当年留存电台的可能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估计不能过审,建议销毁。
宋槐京自顾自喋喋不休翻来覆去,问他家住哪,哄他撒手,宋槐京通通不理会,到最后顾屿裤子都湿了(别多想,是眼泪),还被迫听了将近三小时的表白和埋怨。
直到山楂炸弹变成常温,酒馆里人也越来越多,再这么下去他们可能就要再次出圈,顾屿不得不带着宋槐京回家——再怎么说宋槐京现在也是粉丝十几万、小有名气的人气声优了,再这么下去难保不会有人拍个视频,叫他们再火一把。
题目就叫:人气CV当众醉酒发疯搂抱一男子。
好消息是目前没人知道人渣今夜不停泊长什么样子,所以焦点只有宋槐京。
——关琛头疼的流量这不就来了?还是时兴的麦麸人设,局势大好啊。
顾屿有健身的习惯,该有的肌肉都有,但是半拖半抗着一个比自己高一点的青壮年走一大段路还是有点累,他扶着宋槐京到沙发跟前推了他一把,宋槐京一头栽倒进去,niko喵呜一声跳开,惊险逃生之后开始巡视家里多出来的这个醉鬼。
宋槐京手长脚长,比沙发还要长一截出来,翻了个身差点掉下去,顾屿连忙伸腿拿膝盖给他拦回去,然后倒了一杯水顺气,顺便平复心情,niko跟过来表达不满,顾屿来到猫碗前,给猫加猫粮的时候还是觉得好笑。
魔幻的一天。
只有猫粮没有加餐,niko象征性吃了几口,又在沙发附近巡逻,希望主人赶走不速之客,顾屿喝完杯子里的水,道:“没办法了niko,今天你得睡猫窝了,沙发留给客人好不好?”
“喵呜——”
“乖”顾屿摸摸niko的头,安抚道。看向宋槐京,哭地两眼通红,现在安静躺在他的沙发上。
想起来下午那场闹剧,顾屿捂脸又忍不住笑出声。
绝了他妈的。
他妈的绝了。
真他妈绝了。
他是第一次看成年男性哭成这样,萍水相逢两个陌生人,硬生生给他哭出来一种自己是他很重要人的感觉。
顾屿甚至最开始认真回忆:我是不是始乱终弃过?
但应该是没有的。
中抓白月光没什么道德地想:太好笑了,怎么没早一点录像?
是的,路人录没录不知道,他录了。
他现在心情就很不错了。
晚上十点,顾屿在书房整理音频,外面响起脚步声,慢吞吞靠近键盘声传来的书房。
宋槐京眼睛有点肿,站在门口敲了敲门,嗓子也是哑的,开口有点不自在:“顾屿哥。”
“嗯,醒了?”顾屿摘下一只耳机看了一眼门口。
顾屿有一点点近视,一百多度,有需要的时候才会戴眼镜。而今他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细边的眼镜,侧眼看了一下门口,很快又扭头回去接着标注。
醉酒加上不便言明的原因,宋槐京口干舌燥,看到顾屿抬着手腕在键盘上敲了几下。
认真的侧脸尤其叫人移不开眼。
第7章 就听着你的音频几次
宋槐京有点断片儿,醒来看见自己睡在陌生的环境里,睡着了。睡得很沉。
不知道是因为醉酒还是什么。
他躺在陌生的沙发上,盖着陌生的毯子,地上一只神态高傲的猫来回踱步,显然对他不满,书房里传来键盘声,客厅只有一盏夜灯,外面灯火通明。
一切都很陌生,但是本该如此。
宋槐京胡乱揉了一把乱糟糟的头发,酒意未散,呼吸一口新鲜空气之后揉了揉脸。
他在顾屿家。
过去的五年,每个失眠的晚上,他靠着留存于电波的,虚无缥缈的那个人入眠,后来听得多了,下一秒是什么话,用的什么语气,他烂熟于心。
事情起源于一个和往常一样折磨的晚上,不知道多久没睡觉了,药瓶也空了,他烦躁地随手划到一个音乐软件,打算用更嘈杂的声音驱逐脑子里的噪音,他明明记得选了一个重金属死亡摇滚歌单,不知道怎么,打开了粉丝上传存档的录音。
烂大街的《飞鸟部》开头,只要学英文诗歌就从它入手,人人都在揭下世界的面具,然而低缓的电流声里,世界真的变小了。
小如一首歌,小如一回永恒的亲吻。
仿佛有人亲吻了他的耳朵,轻柔地。
一条音质略差、录频转音频的cut,短短的七分钟,时间流速变慢了,但不再折磨人,而是静谧祥和,折磨他八年之久的失眠奇迹般短暂落幕,宋槐京很少体会到这种昏昏欲睡并且下一秒就能睡过去的感觉,睡着之前听见那个男声英文切回中文,书页摩擦的声音,说英文时稍微低沉的声音说母语就清透起来。明明嘈杂的一切,可这些噪音第一次善待宋槐京。宋槐京在那天才相信医生说的,说他永久性后遗症的可能很小,明明此前每一天他都在被耳鸣折磨。
“就这样吧,半本书都过去了,应该够了吧?别得寸进尺了你们,就这样吧,晚安。”
放荡不羁,前一刻还低沉如谪仙,下一秒立刻又是烟火气。
一个素未谋面的人真实的人间,悄然架构于深夜某处的废墟。
那个虚无缥缈的今夜不停泊会说很多事情,学业不顺利,配到了什么有意思的新角色,吃到了什么地方好吃的东西,听到了一首好听的歌——从前顾屿也是少年,会侃侃而谈,会说毫无意义的生活流水账,他会忍不住地在脑子里想耳机里的下一句,想电流声里寄存的那个人,想象他的模样。自他认识今夜不停泊,躁郁症状有所减轻,失眠也稍有缓解,尤其耳鸣,消失的时间越来越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