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无罪证(168)
说着,吴涯陡然激动起来,目光颤动着对傅亦说:“如果车祸现场的另一辆车不是他的车,那他为什么在四点钟离场场,晚上八点多才回到家!中间这四个小时他干什么去了?难道不像是把苏延的车开走,带着苏延的尸体,毁尸灭迹了吗?!那一带都是湖,随便找个湖把车沉了,他就能销毁自己的罪证!”
此时服务员来上菜,吴涯将脸色敛正,向服务员道谢,然后说:“很抱歉占用你们的午休时间,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所以随便点了一些。”
后半句话他看着杨开泰说,随后礼貌性的要他再点一些菜。
杨开泰忙道:“不用了,我不挑食,谢谢。”
傅亦见他已经把情绪调整过来,于是问出此行的主题:“你今天找我,是想让我怎么帮你?”
吴涯已经不再激动,还为了方才的事态而稍显愧色,拿起那张纸巾擦拭着潮湿的指尖默默的沉了一口气,道:“现在调查苏延下落的是东城区警局,他们不信任我,我也不信任他们,所以我想让你介入调查,这样我会比较安心一点。”
说着,他抬头看向傅亦,目光诚恳动人:“傅亦,自从我们分手后我从没打扰过你,更不曾请求过你什么,现在我请求你,请你帮我,无论苏延是生是死,都请你帮我找到他,拜托了。”
他提及当年,头一件涌上心头的就是那张被舒晴拍下,送到父母面前的照片。二老愤怒的质问和他牵手的男人是谁,并且要找到他,向他父母讨要说法的画面。
见到吴涯,想起这些画面,听他说起当年。傅亦发现自己已经不再追忆,不再感怀,他已经把那些往事看的很淡,就算永远也无法遗忘,也只剩下浅浅的一层盘踞的心底的某个角落。他只是为自己当年的不勇敢感到愧疚,不知是幸还是不幸,吴涯从没纠缠过他,他们断的稀里糊涂,又干干净净。
当年他也有一段时间陷在以前和他的感情当中,走不出来过。领了结婚证将近半年时间里,傅亦都在恍惚,一度无法辨清枕边人到底是谁,后来日子一天天过下去,他也就彻底的认清楚现状,投入到婚姻生活中。
再后来,就到了现在。
或许吧,人这一生注定要遇到很多人,他们在他的生命中来了又去,留下一段回忆,或幸福的,或不幸的,没有什么公不公平,他们参与进他的生命的同时,他也参与了他们的生命。后来他们走了,就像吴涯,就像舒晴,傅亦现在看着坐在他面前的吴涯,心中只有平静,那是一种在海上看过狂风,经过巨浪,所以大起大落的悲伤和欢喜都可以淡然接受,也不会再为了任何往事和故人烦心困扰。他只想拥抱着天地放晴后心中一捧静谧温暖的阳光,就此海枯石烂的平静下去。
傅亦看着他,露出极轻的笑容,说:“我会帮你。”
吴涯神色一动,双手越过桌面紧紧抓住他的手,苍白的面孔上涌现出一抹淡淡的喜色,道:“谢谢你,谢谢。”
‘啪嚓’一声。
杨开泰手里的勺子掉进碗里,溅出的几滴汤汁洒在他的衣领上。
他丢开手,发现手上也黏黏糊糊的,于是着急忙慌的站起身:“傅队你们先聊,我我我我去趟卫生间。”
傅亦目睹他的冒冒失失的背影消失在卫生间门口,然后抽了几张纸巾把他洒在桌子上的汤汁擦干净。
吴涯看着他耐心擦拭桌子的样子,眼睛里微微出神,有所感慨般笑道:“听说你离婚了。”
傅亦把纸巾扔进垃圾桶,然后又抽出一张擦着手道:“嗯。”
“我能问原因吗?”
“最好还是不要问了。”
吴涯很尊重他,见他有意回避,就不再追问,只是说:“我希望你能过的好。”
傅亦垂着眸子笑道:“谢谢,我现在过的很好。”
吴涯看了一眼洗手间方向,目光柔和,问道:“是他吗?”
“嗯。”
“......他很幸运。”
傅亦忽然抬起眼睛看着他,笑说:“不,是我很幸运。”
杨开泰从洗手间出来时,外套衣领已经湿了大一片,回来一看,见他们已经聊完了,正在无言静坐。
他刚在傅亦身边坐下,傅亦就抬起胳膊搭在他身后的椅背上,往他面前的笔录看过去:“记清楚了吗?”
杨开泰认认真真的拿起笔录看了一遍,发现一处遗漏,于是问吴涯:“吴先生,你刚才说车祸现场的另一辆车是谁的?”
他说出口时傅亦才发现,刚才吴涯的情绪激动,他也没有留心,这个车主的身份和姓名竟一直被遗漏了过去。
吴涯道:“是京大附中的物理老师,石海诚。”
“他和被害,对不起,和苏延是什么关系?”
“他的妻子和苏延是多年的好朋友。”
“苏延和他有恩怨吗?我是说,如果车祸现场不是偶然,而是蓄意,这个石海诚有没有作案动机?”
吴涯皱起眉认认真真的思考片刻,然后道:“我和苏延在一起两三年了,他的朋友我都熟悉。他和石海诚的关系很一般,只能算是点头之交。”
杨开泰下意识的转头看向傅亦,傅亦用眼神示意他继续问。
于是杨开泰接着往下问:“为什么?石海诚的妻子和苏延不是好朋友吗?”
吴涯叹了一口气,道:“石海诚的妻子一年前就出事了,从楼梯上不小心跌了下来,伤到脑部神经,意识至今没有苏醒,和你们印象中的植物人差不多。”
杨开泰再次和傅亦对视一眼,眼睛在说:我没问题了。
于是傅亦收尾道:“情况我大概已经清楚了,现在苏延的案子暂时不由我们办,如果你想让我参与的话,只能从东城区转过来。”
吴涯忙问:“怎么转?”
傅亦道:“我会想办法,你先回去等我消息。”
吴涯起身和他们握手道别,临行时又向傅亦躬身致谢,随后他略显消瘦的背影消失在餐厅门口。
等他走的没影了,杨开泰才又掂起调羹喝碗里的汤,边喝边说:“你要查这件案子,得经过楚队吧。”
傅亦已经拿出手机拨出了楚行云的号码,看着他一口口喝汤的样子,莫名觉得他碗里的汤应该特别好喝。
“嗯,陈智扬那里他比较好说话,让他想办法。”
那边楚行云很快接了他的电话,听他简明扼要的把前因后果叙述一遍,半晌没出声,一出声就苦笑。
“傅哥,快年底了,给我冲业绩是吗?”
傅亦说:“不耽误你的事,你只要想办法把案子转过来,我来查。”
“这说的是什么话,你确定要查?”
“我确定。”
“行了,我来想办法,明天早上你就能看到卷宗。”
傅亦挂了电话,发现杨开泰已经不喝汤了,正在拖着下巴看着满桌子的菜发呆。
“看什么想吃就吃。”
杨开泰摇摇头,眼睛里还在跑神儿,道:“我在想,苏延是个什么样的人。”
傅亦把他面前那碗没动几下的汤端过去,拿起他的调羹尝了一口,发现自己被他刚才喝汤的样子给骗了,这碗汤并不好喝。
他放下调羹,抽了张纸巾擦着唇角问:“你对他很好奇?”
杨开泰道:“嗯,他应该是一个很优秀的人。”
“为什么?”
“因为你就很优秀。”
傅亦一时默住,费了些神才捋顺他说这句话的逻辑,失笑道:“同理所证,你也是一个很优秀的人。”
杨开泰转头看他,刚想问他‘我哪儿秀了?’,就见他微微笑着看着自己,既温柔又专注的样子。
他脸上一红,挠了挠耳根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说:“我现在还不优秀,但是我会努力变的优秀,可以——”说着,他的声音逐渐低弱下去,埋着头低咳了一声道:“可以和你站在一起。”
傅亦抚了抚他的后颈,说:“嗯,等你。”
杨开泰愣了愣,然后默默的趴在桌子上,把脸埋进胳膊里,在他看不到的地方红透了整张脸,紧紧的捂住噗通直跳的心口。
心里在说:啊啊啊好喜欢他,好心动!
傅亦再怎么聪明,此时也摸不透他的心理活动,还以为他闹肚子抑或不舒服,问道:“怎么了?刚才还好好的。”
杨开泰闷声道:“吃多了,肚子疼。”
他就喝了几口汤,怎么就吃多了?
傅亦给他倒了一杯水推到他手边:“喝点水压一压。”
“没事,我趴一会儿就好了。”
“要不你再喝口汤?”
“不喝了,喝不下。”
“是不是穿的太少,受寒了?”
“不是不是,我不冷。”
“那是刚才——”
杨开泰忽然叹了口气,语气特无辜:“傅队,你先别理我,让我静一静就好了。”
傅亦:......
怎么办,这才刚开始,他就被小男友嫌弃了......
第144章莫比乌斯环【16】
贺丞被催眠过,而且不止一次......
楚行云首当其先想到了贺瀛,如果李医生所说的情况属实,那就说明连贺丞自己都不知道,或者说都不记得他被催眠过。他既然不记得自己被催眠过,那么这一部分记忆的缺失或许就是催眠后的结果。也就是说贺丞曾被催眠,催眠的目的是让他丧失某一部分的记忆,以及他曾接受过催眠这件事。
贺丞不会骗他,事到如今也不会对他有任何隐瞒,所以唯一有可能知道内情,且对他们有所隐瞒的,只有贺瀛。
如果贺丞真的被催眠过,只能在他小时候,而且是八岁之前。因为他初到和平大道一号院,贺丞已经八岁,贺丞之后的人生他都参与,如果贺丞身上发生过什么不得不需要通过催眠去遗忘的事,他没有理由不知道。
起初他怀疑贺丞接受的催眠和当年的绑架有关,但是李医生却不认同,并且告诉他,贺丞对当年的记忆保留的非常完整且清晰,他记得当年的每一个细节,甚至记得被囚禁时和绑架犯的每一句对话。但是他对于八岁那年,乃至之前的记忆却很模糊,或许有一部分原因是当时年纪太小。贺丞以前和她聊天的时候曾有一次卸下防备聊起了当年那段模糊的记忆,只说记忆中存有一个男孩儿的背影。
李医生的话,让他立即联想到方才贺丞说他在宴会厅二楼看到的小男孩儿的背影,那个孩子是女孩儿,但是贺丞却说他看到的是男孩儿......
“他记忆中的画面被混淆了。”
李医生道:“现在他很容易被催眠,他的思想很容易失控,也很容易受人控制。所以我怀疑他把昨天晚上的记忆和小时候那段模糊的记忆搞混了。”
她说的这些,楚行云有多用力的试图去理解,他就有多么糊涂,好像‘被催眠’‘被失忆’的人不是贺丞,而是他。
“如果贺丞曾经被催眠过,他会一点印象都没有吗?”
李医生道:“人的大脑很神奇,是一个永远都不会被开发透彻,被完全了解的领域,我所说的,只是依靠我的经验给出推测。我认为贺丞被催眠过一定有我的理由,如果你不相信的话可以找其他的心理医生和催眠师,我相信他们的结论不会和我相差许多。”
楚行云连连摆手:“不不不,李医生,我相信你,也相信你的判断,我只是一时无法想象,如果贺丞真的被催眠过,会是因为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