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笼中(87)
李松茗还没有说话,醉醺醺的梁昭突然睁开了眼,说:“你怎么可以做到如此自信的?能不能把你的自信分我一半?都什么猴年马月的破事了……”
“过去再久,也是美好的回忆嘛……”周棋说。
以前的卢诗臣……李松茗怎么会不知道。从前他总在想象,而今天却真正地看见了,墙壁上那张照片能够清清楚楚地看见卢诗臣过去的样子。
李松茗没有什么文学细胞,从前读“君生我未生”,只当做寻常的诗句;爱上卢诗臣之后,他却深刻地领会了这句诗中的苦楚——自己错过了卢诗臣太多的岁月,没有办法去追溯和参与。他因此时常想象,年轻时候的卢诗臣是怎样的呢?他也有过最真挚的情怀吗?他也曾用热烈的目光望向过某个人吗?
但是任何想象也及不上眼前的这一张照片。
卢诗臣是有过的,真挚的情怀,热烈的目光。
只是那不属于李松茗。
那又如何呢?那到底已经是只是照片了,而李松茗方才是那样真切地拥抱着卢诗臣,在感受着卢诗臣的体温,卢诗臣的身体上留下来无数的标记。“再美好的过去也是过去,能够成为过去,就说明并不值得留恋,”李松茗冷冷地说,“我才是他的现在。”
第72章 以后……这样的话对我说就好
“你们在说什么?”
卢诗臣打完电话从外面走进来的时候,正好看见李松茗对周棋说话,他并未听得太全,只听见“过去”“现在”之类的词语。
“说一说我们从前的事情而已,”周棋仰头将自己的杯中的最后一点酒喝掉,和卢诗臣笑道,笑容轻浮而戏谑,一副浑然没有将李松茗的话语放在心上的样子,“真的很让人怀念呢。”
卢诗臣走到李松茗身边,目光有些森冷地瞥了周棋一眼,将手搭在李松茗的肩膀上,跟李松茗说道:“不要听他胡说。”
“就随便说说话。”李松茗的手覆盖住卢诗臣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背上,仰头看着卢诗臣,问:“你刚刚跟谁打电话去了?”
“跟方城月打了个电话,问了问他结婚的事情。”卢诗臣说。
李松茗对方城月不熟悉,只在之前梁昭的生日会上见过一次。那时候他隐约听说过方城月是梁昭的哥哥,而梁昭又只是方城月的父母收养的,两人之间并没有血缘关系,反正是有一些很引人窥探的秘闻,就算李松茗再不关心这些事,也多少有所耳闻。今天梁昭又显然是因为方城月结婚这件事而喝得酩酊大醉,李松茗隐约感觉到了这其中恐怕有一些不能为人所道的隐情。
“方城月还真要结婚啊?”周棋闻言,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梁昭,意味深长地摇了摇头——显然方城月和梁昭之间那种难以言明的隐秘情愫察觉到的不只有卢诗臣,“真不敢相信,什么样的人让他动了凡心啊?”
“你要是想知道,自己去问方城月吧。”这毕竟是方城月的私事,卢诗臣不便多言,更没有必要和周棋讲。
“你又不是不知道,因为辜负了你,方城月可是说见我一次揍我一次的,我哪敢儿啊。”周棋笑嘻嘻地说。
梁昭从听见方城月的名字的时候就睁开了醉意朦胧的眼睛听他们说话,也不知道有没有听懂,反正嘴里囫囵地说着什么“新婚快乐”之类的话。这会儿听见周棋的话又来了劲儿,张着一张捋不直舌头的嘴,吐字不清地说道:“谁……谁叫你……你做了讨打的事情,活该,你当初还跑得挺快……”
“所以现在我这不是来弥补错误么。”周棋看似在跟梁昭回话,但是眼睛却看着卢诗臣。
“都是以前说的胡话,当什么真。”卢诗臣没有理会周棋。他看了一眼吐槽完周棋,又瘫在座位上,已经快滑到桌子底下去的梁昭,跟李松茗说道,“松茗,时间已经太晚了,我们先送梁昭回去吧。”
李松茗没有放开卢诗臣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而是依旧握着它,顺势站了起来,便仿佛与卢诗臣牵着手了。周棋看着两人交握的手,总是一派从容不迫的神情多少略微紧绷了一点。
卢诗臣说:“松茗,你先去把车开过来吧,我去给梁昭把帐先结了。”
这家清吧开在小巷子里,巷子里很狭窄,车不方便进来,巷口又停了很多车,没有多余的车位,所以刚刚李松茗和卢诗臣是把车停在远一些的地方的。梁昭醉成这个样子,也不好拖着他走太远,所以上策还是李松茗先去把车开过来停在巷口。
李松茗很是不放心让卢诗臣跟周棋呆在一处,但是也没有别的办法,毕竟得有人去将车开过来。他最后只好很是不舍地放开卢诗臣的手,听他的安排先去开车了。
卢诗臣先去吧台那里结账,让老板算算梁昭的酒钱。周棋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跟在卢诗臣的身后,卢诗臣皱眉看他一眼,他一脸无辜:“我也去结账。”
等待老板算酒钱的空档,卢诗臣瞥了周棋一眼,说道:“梁昭的事情今天谢谢你了。”
周棋倚靠着吧台,唇角微微勾起,看着卢诗臣的眼神有些粘稠,声音低沉而暧昧:“就只有口头的答谢吗?”
梁昭今天的酒喝得又多又杂,老板算账都且算了一会儿。等老板算好了梁昭的酒钱,卢诗臣先替梁昭支付了,然后说道:“那等梁昭自己清醒了我跟他讲,让他亲自答谢你吧,这样更好,不是吗?”
付完了账,卢诗臣回到梁昭身边,稍微用力一点地拧了拧又昏睡过去的梁昭的脸,说道:“梁昭,醒醒,回家了——自己能起来吗?”
梁昭睁着朦朦胧胧的眼睛,好一会儿才聚焦到卢诗臣身上,似乎还颇为失望的样子:“是老卢啊……“像是已经完全忘记卢诗臣已经来这里好久了。
“不然还能是谁?”卢诗臣无奈地说道。
梁昭没说话,撑着桌子和椅背想要站起来。但是他的四肢仿佛是新装上的不适应一般,完全不协调,还没有力气,软绵绵的面条似的,努力地支了好一会儿,结果还是站起来一半就往回倒。
卢诗臣虽然眼疾手快地抓住了他的手臂,但是自己的腰背也被梁昭身体的力量扯住,难以言喻的酸痛感立刻仿佛水面的波纹一般蔓延开来,从腰上蔓延到全身,弄得他差点就手一松把梁昭摔到桌子底下去。
好在另一只手在桌子对面撑住了梁昭的背——是付完账又走回来的周期。
“喝醉的人不太好弄,我跟你一起把他扶出去吧——你的小朋友在外面等着的吧?”周棋说道。
以卢诗臣此刻腰背酸痛、四肢发软程度恐怕不亚于梁昭的状态,估计确实是很难将梁昭扶出去。所以面对周棋的提议,卢诗臣倒也没有逞强拒绝,默许了周棋和他一起扶着梁昭。
于是两人扶着梁昭走了出去。
哪怕是两个人,扶着一个醉酒的成年男人也并不太容易,尤其是梁昭酒劲上来,像是退化回还不能直立行走的时代一样,整个人都沉沉地往下坠,完全是由卢诗臣和周棋架着走的。小巷里灯光幽暗,路面也不怎么平整,走起来很不顺畅,他们走了好一会儿,好不容易才走到了巷子口。
但是不知道怎么回事,李松茗的车还没有开过来,两人继续扶着梁昭站在巷口等着。前方的马路上时不时地开过几辆车。周棋突然说道:“诗臣,一直都没有找到机会跟你正式一点道歉,从前的事情,很对不起。”
卢诗臣一时没有说话,周棋以为自己的声音被驶过的车辆盖住了,卢诗臣没有听见,又说道:“诗臣……”
卢诗臣将往前栽了一下的梁昭扶稳,说道:“真觉得对不起,就别出现在我面前了。”
“你还是不肯原谅我吗?我知道,我伤害你很深,”周棋继续说道,“但是这么多年以来,我最爱的人依旧是你,只有你是我心里最珍贵的存在。能再给我一个机会吗?我一定——”